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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韓瀅 編輯/子夜
來源:連線Insight
這兩年提到長沙,茶顏悅色似乎是被談及次數最多的詞語。
為了一杯奶茶,動輒排上半小時的隊,在茶顏悅色門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令人意外的是,市場火熱的背后,茶顏悅色的“后院”卻起了火。
最近,一則在茶顏悅色內部工作群的聊天記錄將茶顏悅色推向風口浪尖。在流傳的聊天截圖中,公司員工人均工時11小時,時薪只有6-9元,月薪到手不滿3000元。面對員工的抱怨,茶顏悅色創始人呂良回應,工資是按勞分配,并且事后聯系涉事員工讓其辭職。
或許是高層的態度和解決方式讓員工心寒,這場以薪資為矛盾點的爭論在茶顏悅色內部工作群中發生,并迅速蔓延至社交平臺。
一石激起千層浪。隨后,茶顏悅色表示由于11月份公司臨時關閉幾十家門店,對于薪資算法進行了一輪臨時調整。與此同時,創始人呂良發布致歉信,“昨晚的爭吵,無論如何是公司和我在管理上的失職。”
一時間,關店、降薪、創始人下場吵架等標簽圍繞著茶顏悅色,讓這個本就困于長沙的網紅茶飲品牌雪上加霜。
實際上,這次的大爆發,是之前茶顏悅色內部管理埋下的“雷”。曾在茶顏悅色工作過兩年的鐵鐵深有體會,“店里規定的打烊時間是22點,但我經常24點才下班。”
僅工作了三個月的小盧戲稱自己為“早8晚11”人,中秋節都沒有休息。不久又趕上茶顏悅色在長沙的第三波“關店潮”。小盧告訴連線Insight,“閉店員工只能在家里休息,每個月有1700元的最低工資,最后也只能自己辭職。”
不僅是工資低,軍事化管理讓還沒入職的陳香望而卻步。“面試的時候HR就說沒有節假日,而且還要軍事化管理,我接受不了這種古老的管理方式。”陳香向連線Insight坦言。
放眼整個消費市場,今年是個實打實的消費大年。但資本火熱的另一面,是疫情之下,餐飲迎來的“關店潮”。疫情之下,海底撈為了自救關閉了300家門店。無獨有偶,茶顏悅色也在今年經歷了三次集中關店,共涉及八十多家門店。
這些問題的背后,引發了市場對茶顏悅色發展的思考。從五十步一家店,到大規模關店;從估值200億元,到月虧損2000萬元……這個茶飲界曾經的“神話”,泡沫正在破裂,它還能火多久?
茶顏悅色內訌:大爆發前,早有端倪
每個月15日是茶顏悅色的工資發放日,但對很多長沙員工來說,11月的工資少得可憐。
從員工的爆料中看到,部分長沙員工表示,因疫情減、降薪,到手工資由原本的5000元左右降低至2000元左右、當月總提成僅8元。
“以前雖然辛苦,但是工資高,現在被壓榨之后工資越來越低。”茶顏悅色前員工小盧向連線Insight表示。
當長沙門店員工抱怨工資太少時,茶顏悅色的武漢區員工張學潘卻發布驚人之語:“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一發工資就都有勁了可吵吵,為什么不夠,那是因為天天蹦迪,高消費怎么夠。” 這番看似“工賊”的言論,得到了茶顏悅色高層們的點贊,但同時也點燃了員工們的怒火。
一時間,這場以工資問題為核心的論戰,開始爆發。
從聊天記錄中可以看到,該員工的“硬剛”行為引來了高層的diss,同時也得到了其他員工的點贊。但令人下頭的是,事后,公司高層給這些點贊員工打電話讓他們“主動”離職,茶顏悅色公司群里一下午少了兩百多人。
顯然,輿論的方向統一站到了茶顏悅色員工這一面。不少網友直言,“這屬于打工人之光了。”
“公司CEO親自給我打電話,讓我主動提離職,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在茶顏悅色工作了三個月的小盧向連線Insight表示。
“下頭操作當屬茶顏悅色了。”另一位被迫離職的員工也直言。
當晚的大爆發,只是一根導火索。在眾多茶顏悅色員工眼中,“活多錢少”已經是常態。更重要的是,一個現代化公司成長起來的背后,充滿了很多令人窒息的內部管理文化。
曾在茶顏悅色工作兩年的鐵鐵,見證了公司高速擴張的時刻,同時也經歷了各種“過頭”的服務。
“每次顧客點單前,門店員工要集體喊一次口播,才能點單。”鐵鐵認為,冗長的口播影響了工作效率,“我本身挺社恐的,每次口播時幾十雙眼睛盯著我,我真的很尷尬。”
令員工無奈的是,口播直接與評分掛鉤,而評分低會直接影響工資。“口播屬于服務指標,主要看對顧客熱不熱情,話術完不完整,但是這個評分過于主觀。”鐵鐵告訴連線Insight,“口播是店里最基本的工作,就連上下班都有口播。”
有時候,不僅是員工比較辛苦,顧客也會產生厭煩的情緒。鐵鐵告訴連線Insight,很多顧客都反饋與其有人力在外面搞這些,還不如都用在做奶茶上。
有顧客的時候要口播,不忙的時候要去外面拉客。這種高強度、高密度的工作,壓得很多門店員工喘不過氣。
而對于總部職能崗的員工來說,日子也不算好過。“職能崗沒有正常假期,假期必須去門店援助。”曾在茶顏悅色總部工作的員工告訴連線Insight。
對于網上流傳的“員工每天必須走五千步”的消息,一位茶顏悅色門店員工表示,這是總部職能部門同事做的,門店員工不涉及。
一項項除了本職工作外的要求,勸退了很多在職員工,同時軍事化管理的模式也嚇走了曾去茶顏悅色面試的“打工人”。連線Insight從多位面試過茶顏悅色人士處得知,面試時就會被告知入職前需要所謂的“團建”活動。
“美其名曰是培養團隊意識,實際上是給我們軍事化管理,這很莫名其妙。”曾參加面試的陳香向連線Insight坦言。
據茶顏悅色官方介紹,茶顏基石在去年五月份建成。每一個茶顏悅色員工入職之前,都要去茶顏基石進行三天的“團隊塑造”。在茶顏悅色管理層看來,這是塑造未來門店“鐵軍”的第一步。
不得不承認的是,作為“湘軍”的代表,茶顏悅色創始人呂良試圖發揚湖南人“吃得苦、耐得煩、不怕死霸得蠻”的精神。但顯然,茶顏悅色并沒有把握好尺度。
盲目擴張:高層的錯誤決策,員工買單
在此次薪資問題登上熱搜之前,上個月,茶顏悅色因為大面積集中關店便引起了一場關注。
仔細來看,前后兩件事似乎存在著必然的聯系。在茶顏悅色內訌的背后,是茶顏悅色難言樂觀的經營狀況。
過去,茶顏悅色創始人呂良一再表示:“我比較悲觀,要么擴張死,要么不擴張死。不擴張這種死法,我們比較有尊嚴。”
但到今年,呂良的態度卻變成了“2021年在武漢的目標是開五十至六十家店。”顯然,這是在長沙被驗證過且可行的方式。
一直以來,“蜂巢式”的鋪店方式,是茶顏悅色出圈的秘籍。當你置身于長沙地標性建筑五一廣場時,“五十步一間店”可以說絲毫不意外。更夸張的是,一個商場的不同樓層就可以分布兩三家茶顏悅色,即便是對茶顏悅色毫無感知,也很難不注意到這個品牌。
據36氪報道,2018年,茶顏悅色在長沙尚只有70家店,此后兩年迅速開了200家,其中僅2020年便在長沙核心商場開了120家。在本次大規模閉店前,僅在長沙,茶顏悅色就有近500家門店。
快速跑馬圈地,內部員工自然是第一批感受到的人。鐵鐵在茶顏悅色兼職了兩年,恰逢公司快速發展的階段,他一個人先后去過兩家茶顏悅色門店工作。
加班是大多數企業發展初期最直接的表現。鐵鐵告訴連線Insight,每天的工作時常至少在十小時以上。“每個人下班要負責店里部分的衛生或者去倉庫補貨,這一部分時間是不算入工時的,相當于白給公司打工。”
但茶顏悅色或許忽視了疫情對于餐飲行業的影響。反復出現的疫情,讓正在從長沙擴展到外省的茶顏悅色,率先在“大本營”跌了跟頭。
截止今年11月份,茶顏悅色經歷了三次集中關店潮,均在長沙。此前兩次分別發生在年初和7月末,而這三次關店潮都踩到了疫情發生的節點上。
對于三次關店的操作,茶顏悅色也曾發微博解釋:“最近在長沙密集布點的區域有些門店臨時閉店了。主要原因還是疫情反復下,高密度布點大家都吃不飽了。”
而當高層決策失誤,盲目擴張導致企業陷入困境時,第一批遭殃的人也是內部員工。
在小盧眼中,茶顏悅色為了減少員工工資支出,正在盡可能地減少員工的工時。但工作量并沒有變少。“收入變少了,事情變多了,經常一個人要忙三四個人的事。”
一時間,關于茶顏悅色“出了長沙就會死”的論調層出不窮。“活得不好是肯定的。”短短幾個字,在茶顏悅色的關店回應中,盡顯無奈。
令人不解的是,現有員工的工資越來越低,門店越來越少,并沒有讓茶顏悅色停下招攬新員工的腳步。
十月末收到通過終面消息的王筱,覺得自己被茶顏悅色“耍”了。王筱向連線Insight描述,自己通過面試,辦完健康證,卻遲遲等不來入職培訓。緊接著,茶顏悅色在長沙關了七八十家門店,王筱等了一個多月公司也沒發布培訓時間。
而本想盡快入職的王筱,只能靠兼職賺錢。“一千多的房租,加上生活費,我需要收入,但茶顏悅色就這樣拖著我,沒有任何解釋。”王筱對茶顏悅色失望至極。
事實上,和長沙大本營門店關閉同步發生的,是茶顏悅色對外擴張的腳步也受到阻礙。
今年四月份,茶顏悅色曾登陸深圳,開張時受到萬人追捧,一杯奶茶更是被黃牛炒到了500元。但好景不長,僅入駐五個月,茶顏悅色便宣布退出深圳的消息。
正如呂良所言,“外面的世界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呂良曾一度很抗拒向外擴張,他曾坦言,對品控、組織能力、供應鏈都有擔憂。
“茶顏悅色在長沙也談不上是很好的工作,他們不好招人,人員也不穩定”,在長沙生活26年的業內人士大宇向連線Insight直言。“在長沙的奶茶行業里,茶顏悅色也是很累的差事。”
多個事實都在證明,此次關于薪資問題的爭論,背后折射出了茶顏悅色擴張門店的決策失誤,而降薪則成為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憤怒出走的員工越來越多,曾經沉默的茶顏悅色員工們,也向大眾描述出茶顏悅色的另一面。
茶顏悅色還能火多久?
在長沙,“五十米一家”的茶顏悅色門店,是外地游客來長沙打卡的勝地之一。可以說,每一杯茶顏悅色,都是長沙的文化名片。
“一天人多的話可以賣800多杯。”小盧告訴連線Insight。
眾所周知,想要在茶顏悅色買奶茶,動輒幾小時的排隊時間是很常見的。一位茶顏悅色員工告訴連線Insight,“排隊排得久一方面是的確生意好,另一方面也是口播太多占用時間。”
從網上流傳的口播內容來看,一個口播涉及什么是奶沫、怎么喝奶茶等多個環節。五六十字的口播,加上特有的節奏,至少要說一分鐘。
不僅是員工受“口播”之苦久矣,消費者似乎也不買賬。多位茶顏悅色的顧客向連線Insight表示,“我只是想喝杯奶茶,品牌想要宣傳就去花錢打廣告,為啥要浪費我時間?”
而在消費者端,除了冗長的口播,茶顏悅色的出杯速度很慢,一杯至少要等十分鐘以上。
毋庸置疑,在過去,密集地鋪店讓茶顏悅色吃到了長沙城市發展的紅利,茶顏悅色也已經被長沙賦予了文化標簽和定義,但這種強地方屬性的策略讓茶顏悅色遲遲走不出“舒適圈”。
從五個月退出深圳便可以看出,茶顏悅色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過。目前來看,茶顏悅色僅在距離長沙不遠的武漢和常德,分別開設了數量不多的門店。
總體來看,這兩個城市,無論是地方口味、地區文化以及地理位置上,都與長沙所差無幾。更關鍵的是,距離大本營近,意味著便于茶顏悅色的直接管理。
這也從側面反映出,茶顏悅色難走出長沙,本質上還是管理能力和供應鏈的欠缺。要知道,茶顏悅色采取的是和奈雪的茶、喜茶一樣的直營模式。這意味著門店的租金、員工工資等都由企業承擔,同時對管理人才的要求也就更高。
更重要的是,茶飲市場廝殺激烈,早就進入了競爭白熱化階段。根據中國連鎖經營協會發布的《2021新茶飲研究報告》,2017-2020年是中國新茶飲市場規模高速發展的4年,從422億元增長至831億元,幾乎翻了一倍;2020年底,現制飲品門店數約為59.6萬家,新茶飲占比達65.5%,約為37.8萬家。
即便茶顏悅色是從長沙的新消費土壤中廝殺中“活下來”的品牌,但想要走出長沙,茶顏悅色面對的競爭對手還有很多。向上需要面對奈雪的茶、喜茶的虎視眈眈,向下要和蜜雪冰城短兵相接。與此同時,如何把握喜新厭舊的消費者的口味,建立品牌和規模優勢,也是茶顏悅色需要面臨的問題。
在餐飲行業,高淘汰率就像是懸在從業者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會一直存在。僅靠一個城市就估值百億的公司,茶顏悅色是先例,但眼下,隨著內部管理危機的爆發,和大規模擴張導致的閉店潮,投資人或會重估茶顏悅色。
如今,茶顏悅色面臨的問題不僅是能否走出長沙,還要重塑企業口碑,挽救自身形象,以及調整戰略,重新讓資本市場相信自己。
(本文頭圖來源于茶顏悅色官方微博,文中小盧、鐵鐵、王筱、陳香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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