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裁員，教育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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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燃次元（ID：chaintruth）
作者 | 曹 楊 編輯 | 饒霞飛
8月5日下午， 一張“2021-08-05 全體人員 原地失業”的微信朋友圈截圖在社交網絡熱傳。根據截圖信息顯示，發布者的坐標為“上海市·字節跳動科技有點公司”，在該條朋友圈的評論區，發布者還寫到，“跟大家解釋一下，簡單來說就是字節教育板塊，全部裁掉。”
但沒過多久，一位在大力教育學浪負責運營的人士便在個人朋友圈發文表示“謝謝大家關心我，學浪不受影響。急招研發、運營、產品同學”，并配圖表示，上述消息為謠言。
來源/網絡雖然“字節教育板塊，全部裁掉”的消息過于夸張，但字節教育確實在裁員。
“不是整個業務關停，是部分業務有調整。”一位接近字節跳動大力教育的人士告訴燃財經，大力教育確實在裁員，HR集中在8月5日與優化員工約談，賠償是N+2（N是底薪加績效），優化的部門是K12和學前教育的部分業務。GOGOKID和你拍一項目被裁，全部關停，清北網校短期班裁撤，其他目前沒有什么影響。
據晚點報道，面向4-12歲孩子的外教英語一對一業務GOGOKID已經下架了應用，接下來將停止運營。一位已離職的GOGOKID員工對燃財經表示，“具體情況我沒有很了解，但外教直播課都撤了，一線銷售都裁。估計留下來的就是職能部門了。”
另一位接近字節跳動旗下在線教育產品“瓜瓜龍英語”的人士表示，“雙減”政策發布之后，員工們就知道會被裁。
這不是第一家受“雙減”政策影響而裁員的企業。在此之前，好未來、高途等公司也先后表示將大量裁員。不過，字節跳動是一家仍在高速發展的互聯網新貴，其教育業務的調整，還是引發了廣泛關注。
早在2016年，字節跳動就有心做教育，2018年5月，字節跳動涉足教育行業，推出的第一款產品，就是GOGOKID。2019年5月，字節跳動收購了專注K12賽道的清北網校。2020年8月，又收購了數理思維教育產品你拍一。
2020年10月29日，字節跳動宣布啟用全新的獨立教育品牌“大力教育”，以承接字節跳動所有教育產品及業務，就在今年年初，大力教育還表示，將面向社會招聘1萬人。
眾所周知，教育市場很大，規模超萬億，近幾年，想做教育的人很多，資本也很愿意投教育。
《2020年度中國在線教育投融資數據報告》顯示，2020年在線教育一共發生111起融資，總金額高達539.3億元，同比增長267.37%，超過了之前4年的融資總和。IT桔子數據顯示，數億的融資消息幾乎每個月都有。在這超500億元的融資里，據清科數據，有超70%流入了作業幫與猿輔導兩家培訓機構。其中作業幫在過去一年里累計獲得了23.5億美元的新增投資，猿輔導則更甚，在一年中融資約35億美元。
資本的介入，也讓這個原本以“育人”為出發點的行業成為了一門生意。根據瑞銀發布的報告顯示，中小學課后輔導占新東方2021財年的八成收入，并占好未來幾乎全部收入。而為了可以獲取更多的流量、占據市場更多的份額，大量的廣告投放開始充斥著線上平臺與線下渠道，販賣焦慮、虛假廣告與價格欺詐更是屢禁不止。
多鯨資本合伙人葛文偉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此次‘雙減’政策的落地會使狂奔了10年的教育資本化基本出清，這對資本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教訓。”
“雙減”政策嚴禁資本化運作，教育股紛紛大跌，截至燃財經發稿，新東方股價報16.8港元，較今年158.8港元的最高點，已經跌去近90%。其他教育股好未來、高途、有道也紛紛大跌。
“雙減”政策嚴控學科類培訓機構開班時間，相關業務也要進行調整。公開資料顯示，從2021年國家發布的一系列在線教育收緊政策以來，好未來、新東方、猿輔導、精銳教育、昂立教育、學大教育等等教培機構都已開始紛紛布局素質教育、科學教育等產品。與此同時，職業教育、成人教育也都成了這些培訓機構眼中的另一個藍海。
大力教育CEO陳林也在新員工培訓上提到，“接下來的轉型重點是做好內容和產品，打進家庭教育和進校場景。”
一位業內投資者李小強對燃財經表示，在他接觸到的在線教育機構中，不少教育機構均不約而同地轉向素質教育，學校場景和家庭教育成了這些機構的主攻方向。“大家都會擠向同一賽道，這意味著不管是大力教育，還是其他教育機構，接下來的賽道依然很擠，字節要做好教育，還是會比較艱難。”
“雙減”獲益者
“學科教育剎車后，素質教育很大可能是教育的下一個獲益者。”李小強告知燃財經，一些教育的投資者也會建議機構適時轉型，素質教育便是探討的方向之一。
“目前來看，‘雙減’政策之下，對素質教育有利好的一面。合規的機構將迎來新的發展機會。”一家素質教育培訓機構的負責人琳琳說，素質教育業務必然增長的邏輯很簡單，很多孩子上不了學科培訓之后，只能將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素質教育。
琳琳指出，“雙減”里明確規定的不允許科學教育占用周末時間，但對素質教育的培訓時間并沒有很明確的規定，“還有一點就是‘雞娃’家長們不可能真的讓孩子什么都不學。”
如琳琳所言，家住北京市昌平區的藍天是一位典型的“雞娃”家長。7月24日“雙減”政策的落地，雖然關上了藍天給孩子報學科培訓的門，卻打開了她報素質培訓的窗。
藍天的大兒子在今年秋季開學即將進入四年級，二兒子剛剛上幼兒園。因為自己和丈夫的學歷都不低，所以對孩子的期望值也很高。每年寒暑假，都會給大兒子報學科類的培訓班，今年暑期也不例外。但因為“雙減”政策的落地，家附近的培訓機構關門整頓了，便給大兒子報了夏令營。
在報名的時候，藍天了解到，夏令營還專門開設了幼童營，便順手也給老二報了名。“兩個營一前一后，開營時間相差一周。”藍天表示，這也是自己第一次給孩子報夏令營，雖然時間不長就一周，而且也沒有出北京市，但看著孩子離開家的時候還是很擔心。
“總不能讓孩子就這樣在家里玩一個暑期。”與藍天一樣的家長大有人在，于是以夏令營為主要教學方式的戶外游學，便成為了另一個嘗到“雙減”甜頭兒的賽道。
專注兒童戶外教育的寶貝走天下負責人蘇大正則直言，“雙減”政策對于寶貝走天下等游學機構的影響更多是利大于弊。之前是有人補課有人參加夏令營，但在接下來的發展中，可能大家就只能參加夏令營。“這使得本來就有口碑和用戶積累的游學機構優勢更為明顯，必然會有一個正向的增長。”
蘇大正透露，這種增長已經得到了體現。其表示，公司國內國外兩個市場的營收加在一起，每年大概有五六千萬元的營收。之前的預期也是需要等到國際營開營才能做到一個億的營收。但是從今年夏令營的報名情況來看，一個夏令營的營收就已經超過了之前的所有，明年可能就能突破兩個億了。
“雖然對于專做TO B端夏令營的企業來說這個數字不大，但是對于我們這種只做TO C的企業來說，實屬不易。”
除此之外，蘇大正還透露，其近期觀察到的一個現象，早先做公立學校夏令營的TO B機構，微信指數常年保持在一兩萬的數值，寶貝走天下這種TO C端的產品只有三四千。但最近，出現了很大的反轉，公司的搜索熱度一度達到了八十幾萬。
蘇大正表示，不管是素質教育還是游學教育，在明年一定會有三四倍的市場增長，基本已經做好了“一戰定乾坤”的準備。
對此，琳琳表達了同樣的看法。琳琳分析到，競爭肯定會加劇。但素質教育與學科教育不同，不是資本燒錢就可以很快見效的。它還受地域、口碑等影響，所以對于已經在這個領域有一定深耕的企業來說，短期內壓力肯定不會太大。相反，有了競爭才會有更大的發展機會。
蘇大正也表示，游學與學科培訓不同，都嚴重依賴人，但是這種“人”雖然與學科培訓講師的大量招聘、培訓一段時間上崗有相似卻有本質的不同，經驗比理論更為重要，游學里的“人”都是經過沉淀和積累的。
與此同時，蘇大正表示，以新東方為代表的線上培訓機構轉型的過程中，不管是門店，還是師資力量，肯定不會完全拋棄之前的積累。
蘇大正透露，新東方一直有做游學，之前專注國際市場，疫情之后轉向國內，但在新東方內部，體量一直不是很大。轉型之后，即使他們把游學的地位提高，更大的可能是營地類的學科類教學，不會做成純粹夏令營為主的數字教育活動。
業內人士認為，和其他中小機構不同的是，類似新東方這樣的頭部機構，肯定要做規模，不可能做到幾千萬就滿足。但不管是素質教育還是游學，都不足以滿足他們。這樣一來，他們勢必開展營地式的教育，更多地將學科類的東西融到夏令營里面去。
重創下的調整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資本使得教育滋生許多不良現象。新政下，這些現象將會得到改善。”在李小強看來，在新政的影響下，字節跳動如果繼續在教育領域深耕，調整是必然的方向。
上述接近字節跳動大力教育的人士表示，在未來的教育布局上，字節可能更偏向于成人教育、職業教育等板塊。除此之外，硬件方面也會發力，如大力燈第二代產品T6、T6 Pro馬上就要上市。該人士表示，盡管字節硬件產品部分功能因政策受到影響，但不改變字節教育發展大的方向。
“教育本身是一件好事兒，但是資本進入之后就完全變了味道。”這是福州市一家獨立培訓機構負責人蕭雯的感嘆，“在此之前，不僅培訓的內容嚴重超綱，而且以逐利為目的的資本直接忽視了結果，偏離了教育的本質。”
蕭雯透露，其實在新政（“雙減”政策）落地之前，當地的很多培訓機構已經在進行糾正和調整了。
教育行業從業者家琪也表達了與蕭雯同樣的觀點。家琪稱，“各大教育機構早已開始調整船頭，而轉型‘自救’是目前這些頭部教育機構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情。”另一位教育行業一線人員向燃財經透露，據其了解的情況，高途大裁員已經基本完成。而全面轉型、轉向研學的工作也已經在推進了。
《劉潤：新政之下，教培行業轉型的9個方向》寫道，多元化的機構，早已做好了布局：素質教育、科學教育、校企合作、家庭教育、營地教育、成人教育、智能硬件、教育科技、視頻直播。據燃財經不完全統計，好未來、猿輔導、高途、學大教育等多家教育機構都在拓展新的賽道，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素質教育、科學教育、課后托管服務、職業教育等多個賽道。
據晚點LatePost的報道，好未來早在6月就曾和教育相關部門溝通過政策細節，然后提前開始布局轉型、合規。并在當月成立了學而思素養中心，將旗下少兒英語品牌“勵步英語”升級為“勵步”，并推出勵步兒童成長中心；7月，好未來旗下托管品牌“彼芯”上線，以開設線下課后成長中心為主要業務模式。好未來創始人張邦鑫在7月27日的雙月會上提到，接下來好未來的學科培訓將重點轉向線上，素質教育將重點轉向線下。
猿輔導在“雙減”政策落地的第四天推出STEAM科學教育產品——南瓜科學，瞄準素質教育。新東方從今年6月開始，多個分校經營范圍發生變更，新增藝術培訓、科技培訓、體育培訓等素質教育類培訓和幼兒園外及中小學生校外托管服務。
精銳教育推出少兒科創啟蒙品牌“至慧少兒”、舞臺劇產品“小小地球”以及素養成長綜合體“天才寶貝”三大素質教育品牌。豆神教育持續推進和大力支持智慧教育業務的創新。瑞思教育推出然點科學館等新品牌。
素質教育與科學教育之外，職業教育也被諸多轉型教育機構看好。5月，高途集團將旗下成人教育板塊更名為“高途在線”。7月，好未來推出好未來輕舟品牌，進軍職業教育領域。昂立教育表示，公司將進一步加大職業教育、國際與基礎教育和素質教育領域業務的拓展力度。學大教育也發布公告表示，將進一步提高針對普通高中階段的培訓業務收入占比，計劃探索職業教育等領域業務等。
“K12受限，素質教育等必然成為下一個熱門話題。”長期關注教培賽道的投資經理胡驕如是說道，在可預見的時期內，素質教育的競爭加大是必然的，但究竟會不會形成一家獨大或者幾家獨大的格局，還很難判斷。“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整個教育行業的現金流緊張問題被放大，市場信心減弱，二級市場融資及其困難。”
胡驕分析表示，盡管轉型的教培機構有一整套的管理和團隊以及原有的流量可以使用，轉型障礙很低。但是在我國素質教育發展的幾十年中，早已經沉淀了一批實力和口碑都相對不錯的企業。短期內，這些企業可能會嘗到“雙減”的紅利。“但無論是學科還是素質，目前市場整體都是唱衰的，長期還要看后續政策的具體推行情況。”
素質教育獨木難支
雖然素質教育是方向之一，但需要正視的是，素質教育這條路顯然要比學科教育難走。
“相對于學科類教育，素質教育難度顯然要大很多。”在李小強看來，素質教育的見效慢，投入更高，與學科教育有本質上的區別。不管是傳統教育機構也好，還是新進入賽道的機構也好，其發展都不會像學科教育那么快速。
中國音樂學院上海考級辦市場總監陳志濤在接受驚蟄研究所采訪時亦表示，學科類的教培機構之所以能夠獲得資本青睞，并且在短短幾年間快速發展起來的原因，就在于其找到了標準化生產和快速擴張的模式。但是這套方法論，在素質教育的行業體系上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與此同時，素質教育相對于學科類教育，本身屬于高投入的教培領域。
琳琳表示，素質教育和學科教育有著本質的不同。首先來說就是素質教育的內卷程度遠沒有學科教育那么嚴重。其次就是更多的家長認為學科培訓是必須的，但素質教育只是一技之長。
對此，藍天深有感觸。藍天告訴燃財經，他的大兒子每年在學科培訓上的花費大概是1-2萬元，這個價格也只夠一次夏令營的錢。與此同時，因為需要中考、高考，所以潛意識認為學科培訓是必須的。與之相比，素質教育就顯得業余了很多，即便有這個想法，但肯定也是排在學科培訓之后的。
“素質教育意識很重要，但家長更在乎分數。”教育行業分析師秋林直言，如果素質教育完全和分數沒有關系，不管是上一輩還是現在的90后父母都很難復購。如果說小學之前的素質教育還有一定的市場的話，那初高中之后，家長基本就放棄了。
上述教育行業一線人員對燃財經表示，包括新東方在內的教育機構其實都有在做素質教育。早在2017年，學而思培優就已經推出了《核心素養課程體系》。2020年6月，網易有道成立了“有道縱橫”，看中素質教育中的圍棋賽道。猿輔導的南瓜科學也早從去年5月就開始試運營。只不過在“雙減”政策之后，把它放在了更為重要的位置。“無非就是之前有更賺錢的事兒，但是現在賺錢的事兒做不了，就只能做大不那么賺錢的事兒了。”
但扎堆素質教育與科學教育的教培機構們，卻很難再做成千億市值的公司。《劉潤：新政之下，教培行業轉型的9個方向》寫道，向素質教育轉型，基本是學科類教育巨頭的共識。但是，素質教育是非剛需，市場體量有限。“西湖很難承受太平洋的水量。”
艾瑞咨詢《2021年中國素質教育行業趨勢洞察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素質教育行業市場規模為5050.0億元。到2023年，這一數字或達到7151.5億元。根據報告不難看出，這一素質教育行業規模包含了藝術教育、數學思維、科學教育以及體育、戶外等等，但卻依舊遠不及中小學線上線下的學科培訓規模。根據Frost & Sullivan 的預測，2023 年中小學線上線下的市場規模將達到上萬億元。
來源 / 《2021年中國素質教育行業趨勢洞察報告》 燃財經截圖胡驕表示，相較于學科教育，素質教育的資本化更難。因為學科教育的基數、需求與市場都比較大。相反，素質教育的需求更小，盡管市場預測大但它并不是剛需且投入成本更高，很難實現高增速和快速的市場化。
秋林則告訴燃財經，目前整個教育行業資本化的路基本被切斷，對投資人的打擊非常大，在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的壓力都很大。不僅如此，目前來看，投資人的壓力也很大，他們需要推翻之前的投資邏輯，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
“字節跳動的調整，和其他教育機構一樣，都只是整個教育行業的一個縮影，在‘雙減’政策的指導下，教育領域面對的是市場的重塑，在這個過程中，誰走得更穩，誰就笑得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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