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蝦米音樂“墳前”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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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畢安娣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回來啊蝦米，沒有獨家版權了。”
“音樂版權壟斷要終結了，你要回來嗎？還在等你…”
“快回來，我給你講講這半年發生了什么。”
……
7月24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責令騰訊音樂30天內解除獨家版權。此后的三天時間里，百余人來到蝦米音樂官方微博下報喜，儼然一場充滿感情的掃墓活動。
而充當墓碑的，是蝦米音樂官方微博的置頂消息，發布于今年1月5日，宣布“2021年2月5日0點停止蝦米音樂的服務”。這個誕生于.com的時代、2008年即上線的音樂繆斯，曾是中國最受歡迎的音樂平臺，野心勃勃的阿里將其收入囊中，高光時期注冊用戶突破2000萬。
然而當中國網絡音樂平臺版權大戰打響時，阿里的音樂野心卻攜著蝦米一起掉隊了。歷經一系列錯誤的戰略決策失誤，蝦米黯然離場，彼時每天打開蝦米app的用戶數已經跌至100萬。根據QuestMobile數據，截至2020年12月，在線音樂APP行業月活躍用戶規模TOP10里，騰訊音樂包攬前三，網易云音樂位居第四，蝦米音樂位居第七，月活用戶數1004萬，僅是網易云音樂的6%。
如今，半年過去，當網絡音樂平臺“反壟斷”的靴子終于落下，昔日的蝦米用戶又聚到一起，懷念它，呼喚它。
7月26日，Tech星球爆出阿里巴巴通過旗下阿里巴巴新加坡控股有限公司申請了多個“蝦米音樂娛樂”商標的消息，在蝦米“音樂難民”中再掀波瀾。
從蝦米消失的那一刻起，這個帶著理想主義標簽的產品，就成為了用戶心頭的“白月光”，騰訊音樂當然不會因為這份懷念受到挫折，但是就像男/女朋友心頭的白月光一樣，就算威脅不到你，也讓你如鯁在喉，似乎這場甜蜜只是虛妄，你從未真的占據TA的心。
字母榜（ID：wujicaijing）和4位從“蝦米星球”掉落的“音樂難民”聊了聊，他們都在看到解獨令之后，前往蝦米“墳前”報喜。下面是他們的故事，吳飛、林小嬌、劉迪、陳妍琦均為化名。
01
吳飛，28歲，北京，計算機科學博士生
“騰訊音樂沒辦法再壟斷版權了，就差半年啊……”
剛剛我看到蝦米有可能復活的消息了，希望不是空歡喜一場。那天在微博上看到騰訊音樂被罰的那個新聞，就想到了蝦米，去微博留了言。
其實蝦米關停之后，他們的微博我還是經常去看的。幾乎每天還是會有人去留言，感覺很暖，有人和我一起想著蝦米。
蝦米對我來說是音樂播放器的初戀，我第一次接觸到蝦米還在上高中，爸爸借來同事的一臺4S，我拿來玩，就看到了。我還記得打開蝦米聽到的第一首歌，是陳綺貞的《旅行的意義》。
簡潔的界面、新奇的交互，當時就愛上了。之后我從南昌考到北京上大學，也有了自己的電腦、手機，后來又考研、考博，前后接觸了很多音樂播放器，蝦米一直都在，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到現在我也沒刪掉蝦米，雖然已經打不開了。
所以長時間的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蝦米的推薦能力和整體質感也很重要。我現在用網易云也蠻久了，但是沒有那種感情，質感不好……網易云給我的感覺很嘈雜，點開評論區，很多奇怪的留言。
那些留言看起來吸引眼球，但不真實，甚至有一種求贊求關注的潛臺詞在里面。還有就是現在的直播，感覺質感完全不對，亂哄哄的。
我也曾經一度對蝦米有些失望，尤其是蝦米版權跟不上的那段時間，很多音樂都聽不了了。聽聞阿里收購蝦米的時候，我還挺高興的，覺得這下有錢了，應該可以買很多版權了，不過現在看來是白高興了。
所以后期的時候，其實我打開蝦米的頻率已經不高了。但是沒想到，蝦米關停的消息出來的時候，我會那么難過。
最后一天的時候，我花了幾個小時導出歌單、截圖各種頁面，可以看到我用蝦米9年。聽了一晚上歌，忙活了好幾個小時。收拾得差不多，也越來越不舍，哭了一會兒，感覺我的整個青春一起沒了。
我在蝦米聽的最后一首歌是《好久不見》，如果蝦米有天回來了，這也會是我再用蝦米聽的第一首歌。
不過，就算現在蝦米回來，那些蝦米以前的員工怕也是回不來了吧？我總在想，對于他們來說可能會更加難過……
02
林小嬌，33歲，廣州，室內設計師
“回來吧我的蝦”
我也沒想過自己會為一個軟件的死哭那么兇啊。
1月5號那天，蝦米關停的正式公告是白天發的。我正在上班，看到“擁抱蝦米”微信群突然蹦出來1000+條消息。沒想到我為了蝦米哭到頭痛。
那條公告相當于告訴大家，救都沒的救了，是真的要關了。
“擁抱蝦米”已經開了二群、三群，加起來上千人。據我所知這樣的群還有很多。有群友把蝦米的那些音樂人介紹、歌單、音樂分類、專輯等扒下來，也聽說隔壁群按照蝦米的音樂分類傳統細分出來很多小群，大家都在努力把蝦米的一切留下來。
這半年，我沒有找到蝦米的替代，只能說是湊活在用。AI推薦這方面就比不上。最離譜的是網易云音樂，我嘗試了一陣就不再用了。QQ音樂這方面還可以，但是經常會“夾帶”一些平臺想推的東西。我比較常聽獨立音樂，它會給我推薦流量明星的新歌。
蝦米是我的音樂啟蒙，可以這樣說的。我以為我只用了蝦米八九年，剛去看了眼截圖，才發現自己和蝦米“共度11年零9個月、陪伴185071分鐘”。
通過蝦米的AI推薦，我慢慢發掘了自己喜歡的音樂，在那之前只聽聽歐美流行和日本流行樂，它幫我探索了更多可能性，其他的平臺現在都在做AI推薦，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什么新的驚喜了。
另外一個是社區氛圍，像我這樣比較古早的用戶，是從網頁端開始玩的。我記得六七年前吧，蝦米網頁端有一個“loop”功能，也就是后來的“趴間”。
林小嬌提供的蝦米音樂loop界面截圖你想啊，在電腦上大家一起聽歌，有五個DJ的位置可以上去放歌。而且頁面上還有虛擬的小人形象，甚至可以換裝。多的時候，有幾千個人在同一個房間。那個時候根本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這種功能，特別新奇，也聽到了很多好的音樂。
我在蝦米認識了很多朋友，也有好幾個面基了，發展成線下的朋友。我記得第一個面基的是個女孩子，我聽Lu1，那個時候關注他的人很少。我在評論區看到有人說要去看他的演唱會，很驚喜，就約著一起去了。
蝦米的死，我知道是一連串錯誤決策的結果，不能單純歸咎于版權大戰。要說憤怒現在是沒有了的，但是會覺得好可惜，就半年，再支撐半年，可能就會有轉機了。
蝦米的微信群到現在還是活躍的，這次騰訊音樂被罰的消息，也是在微信群看到的。我就去蝦米的官方微博留了言。
不過理智地說，我覺得蝦米原樣復活的幾率，不到五成。阿里注冊蝦米相關有什么意義呢？我不需要另一個qq音樂或者網易云音樂啊。
我懷念的是那個大家能因為興趣聚集在一起，點開評論區，能看到更多和音樂相關信息的蝦米。還有蝦米編輯部，讓我們這些用戶覺得大家都是真的來聽歌的，那種敬業、認真和專注，讓人很觸動。用戶和臺后的工作人員、音樂人之間的距離都很近，有一次用戶不滿蝦米的最新版本，去論壇反饋，沒過幾天蝦米就恢復舊版本了。
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蝦米注定得死，所謂“理想主義”也是可以找到自己的活法的吧。
03
劉迪，27歲，廣州，待業
“回歸吧，我來一萬年會員，立刻丟掉蘋果音樂。”
我從來沒真正離開過蝦米，在微博上看到#騰訊被責令解除網絡音樂獨家版權#的消息，就去蝦米的微博留了言。
這半年，我拒絕用qq音樂，對版權壟斷有如斷人自由般的痛恨！聽歌主要轉去了蘋果音樂，還有天貓精靈。
在蝦米要關停的時候，我就聽說天貓精靈可以綁定蝦米賬號，把自己的數據留下來，正好我有天貓精靈。我那時候跑去問天貓精靈的客服，客服說曲庫用的是蝦米的，還給了機會把收藏的歌一首不落的轉過去。
不過蝦米沒了之后，天貓精靈的歌曲推薦算法沒那么好了，所以現在就當蝦米音樂的實體音箱在用。
圖源蝦米微博粉絲的評論之所以對蝦米有這么深的感情，是因為蝦米對我來說有一種授之以漁的恩情。我的音樂審美趣味、聽歌的習慣，全是蝦米培養出來的。從完全沒有聽歌的愛好，到喜歡上日本流行樂、英文歌、電音，一點點過渡，范圍越來越精準，都是蝦米推薦出來的。
那時候每天都會聽歌，每晚也會聽著蝦米的歌單入睡。現在蝦米沒了，我的這個習慣也沒有了。
我在前兩年的時候曾經嘗試過其他平臺，但是發現推薦得一點也不準，精準推送我討厭的歌給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蝦米的推薦那么強大。
后來就只有在蝦米沒版權，并且我實在是想聽的時候，才會去其他的平臺。我還記得，那時候被迫去酷狗購買了兩首歌，而它們明明都是蝦米推薦給我的，那時候就非常痛恨版權壟斷。
我對蝦米很忠心，只要那首歌不是非要不可，我就接受這種失去，而不是去新增其他的平臺。蝦米的編輯是真正懂音樂的，專業、敬業、用心、有愛，所以蝦米不是單純的音樂軟件，而是一個傳播和教導音樂美學的專業平臺。
我曾經以為所有音樂平臺都是這樣，但是蝦米沒了，我發現并不是的。似乎只有蝦米認真做音樂，沒有花里胡哨的功能和入口，沒有直播，歌單也不是隨便推薦的。
也許也是這樣才被打敗吧。
04
陳妍琦，26歲，互聯網從業者
“可以回來嗎？永遠喜歡你，蝦蝦！”
我之前在蝦米中了獎，是蝦米的周邊產品。收到獎品的時候，蝦米已經關停了，這也太好哭了……更好哭的是，我給發件人發過去一條短信，說“永遠喜歡蝦米。晚安，好夢。”對面的蝦米編輯回復我：“謝謝你，蝦米愛你。”
我都不知道為蝦米流了多少眼淚了。聽到關停消息的時候就不說了，更悲慘的是最后一天。我要上班，回到家已經晚上十點之后了。
蝦米編輯部在最后一天做了個告別聽單，里面有30首歌。每首歌我都喜歡，那時候又再一次贊嘆蝦米的音樂品味。還有很用心的推薦語：要特別、要勇敢、保持希望、保持浪漫……
我原本的打算是安安靜靜地聽完，沒想到可能是因為時間太晚，過了零點吧，我才聽到第10首，就聽不了了。
那首歌也很應景，是Radiohead樂隊的《creep》，聽過的人應該明白的，那時候就嘩嘩哭泣。
就覺得，這么好的音樂app不會再有了。我還去看了蝦米創始人南瓜的微博，他沒有回復任何和蝦米關停有關的消息，有人給他評論：“蝦米要沒了”，他回復：“沒了就沒了唄。”可能蝦米在南瓜離開之后就已經沒了吧。
圖源蝦米微博粉絲的評論音樂獨家版權終結這件事，我也是在微信群看到消息的——微信群叫“蝦米收容所”。那個新聞一出來，群里就有人在討論蝦米有沒有可能回來，我就去蝦米的微博留言了。
我用蝦米六年，那里有我最全的音樂偏好記錄，蝦米關停，感覺就是自己的一段記憶被強行抹去。
而且我沒能找到替代，蝦米的算法真的好太多啦！雖然現在qq音樂、網易云音樂、MOO我都有在用，但是這半年很少有新的音樂發現了。而且這些平臺還經常給我推薦那種，幾秒就想切的歌。
最近有個小發現，蝦米在的時候，我上班都是聽音樂，現在上班是用小宇宙聽播客。這大概是變成音樂難民之后的一種心理補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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