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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翟文婷
來源:新莓daybreak(ID:new-daybreak)
運滿滿和貨車幫合并時,我曾采訪過了數十位核心人物。三年前,他們對今天滿幫的敲鐘,或多或少,有意無意都起到一定的決定性作用。
滿幫今晚在美國正式IPO,產業互聯網迎來收獲。
這家公司是2017年11月,由貨車幫和運滿滿合并而成。最初的CEO是王剛,他最廣為人知的身份是阿里中供鐵軍出身,滴滴天使投資人。
當初,因為兩家公司勢均力敵,背后分別有數十個股東,談判異常艱難。關鍵時刻,王剛扮演了一個破局者的角色。但是2018年和2020年,他分別交出滿幫CEO和董事長的身份。原運滿滿創始人張暉如今是滿幫CEO。
合并后,滿幫完成兩輪累計高達36億美金的融資,身后的投資人超過接近30個,包括騰訊、軟銀、高瓴、紅杉等大部分你所知道的知名基金。
滿幫不似消費互聯網公司涉及海量用戶,影響力更廣,背后的故事沒有被深入挖掘。這家產業互聯網的隱形冠軍,從合并到融資繼而上市,是一個值得被寫入商學院的經典案例。
2017年11月,兩家公司合并時我曾采訪過了數十位核心人物。三年前,他們對今天滿幫的敲鐘,或多或少,有意無意都起到一定的決定性作用。
王剛
2017年,王剛在美國休假碰到今日資本的徐新,倆人聊起項目,這位風投女王說,你投資的運滿滿怎么不和貨車幫合并?
這兩家公司徐新都沒有投資,她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給出建議。回北京后,又給王剛打了電話。
王剛認為合并可行。當時的背景是,運滿滿和貨車幫因為過度競爭,在南京和貴陽兩地都有訴訟。他也不想出事。
他的第一個電話打給貨車幫的股東彭志堅,原騰訊投資并購部總經理,后來創辦了元生資本。自此,兩家公司拉開合并談判的序幕。
運滿滿是王剛投資的第二家公司。創始人張暉和程維一樣,之前曾是他在阿里的老部下。
這場合并還有另一層意圖,避免戰爭和內耗,是投資人推動的前置解決方案。
價格不是難點。貨車幫累計融資金額和現金儲備雙高,合并后股份占比更大,沒人對此有異議。合并后由誰擔任CEO,變成難解之題。
每家背后都站著數十位金主。運滿滿的支持者是光速、紅杉、襄禾資本、GGV、云鋒基金等,貨車幫陣營則是騰訊、百度、鐘鼎、元生、DCM、國際金融公司(IFC)。
雙方對管理權的爭奪相持不下,最后變成王剛出面擔任CEO,相當于保全了雙方的管理層團隊,不是一方把另一方踢出局。
是誰提議王剛出來做CEO,說法不一。但可以肯定的是,相比其他人選,在當時的環境下,這是大多數能接受的方案。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創造性的方案,不是過去互聯網合并,一方把一方踢出局的吞并做法。事實是,一年后這個方案相當于被瓦解。
彭志堅
貨車幫和運滿滿雙方第一次會面的成員有五位,其中包括彭志堅。
彭志堅此前是騰訊投資并購部的總經理,代表騰訊投資了貨車幫。2015年創建元生資本后,也成為貨車幫的股東。
王剛的第一個電話打進來,彭志堅的反饋是:合并的動作必須快,時間不等人,也防止走漏風聲。
也許正是因為他急于達成結果,加上貨車幫股東眾多,管理結構復雜。談判持續進行時,彭志堅從最初的貨車幫股東代表這一角色逐漸淡出。
2018年,合并后滿幫的第一輪融資,元生資本是跟投方之一。
李朝暉
彭志堅淡出之后,貨車幫的股東方談判代表由騰訊的李朝暉挑起大梁。當然,騰訊的江湖地位,也讓大家比較信服。
貨車幫的問題在于,股東數量眾多,且核心管理層幾經更迭。
創始人戴文建在2017年年初淡出公司管理層運營,之后以董事長身份參與其中。羅鵬說,他對市場趨勢的洞察非常人所及。
之后是唐天廣擔任第二任CEO。雙方第一次在深圳的談判現場就有唐天廣。后來因為種種緣由,貨車幫CEO更換為羅鵬。
加上當時雙方談判沒有請中介機構,全程CEO對CEO,股東對股東,所以難度比較大。
貨車幫股東數量眾多,騰訊當時是第一大機構股東。李朝暉曾飛到貴陽,協調股東意見,也照顧到當地主管機構的情緒。
馬化騰曾親自過問兩家公司的合并事宜。敲定王剛做新公司的CEO后,他給戴文建打電話,“王剛這人怎么樣?”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才放心。
那次合并之后,我當時供職于《中國企業家》雜志,在王剛引薦的所有股東里,李朝暉是唯一一個最后沒有出來發聲接受采訪的。
老虎基金
兩家公司合并談判過程中,資本逐利的本性也展露無遺。
阿里曾經想投進運滿滿,畢竟王剛和張暉都是阿里出來的。但據說,阿里給出的條款苛刻,所以沒談成。而且管理層覺得合并更重要。
后來運滿滿給阿里的回復是,如果雙方合不成,一定拿阿里的錢,畢竟要打仗。合成后,更要拿阿里的錢,畢竟是很重要的戰略股東。此事后來,不了了之。
軟銀則兩邊示好,答應同時給運滿滿和貨車幫各4億美金。最后都沒投進。但是后來在滿幫兩輪巨額融資中,軟銀都是領投方,也算是遲到的勝果。
但有一家采取騎墻之勢的基金成功了——老虎基金。
這家老牌基金想的是,在合并落錘前,擠進一家,拿下兩家最佳。談判沒有進展的低氣壓時候,運滿滿接受了老虎基金的注資。
運滿滿股東之間也曾有爭議,擔心這會破壞友好氣氛。拿老虎基金的錢,事后王剛承認,“運滿滿的資金比對方少,和談暫時沒有希望,當時也是沒有辦法”。但他也強調,如果繼續合并他們不會提高估值,保持原比例不動,股東和管理層自己承擔損失。
談判關鍵階段,倆人面前同時擺著一筆巨款,我沒要,對方要了,這對于貨車幫來說,是致命打擊。好比越獄的兩個人,一個人踩著別人的肩膀上去,他是扭頭就跑了,還是回頭拉下面的人?
貨車幫一位股東就說,“要說我們完全沒有情緒,也是假的,好在并沒有影響雙方后來的進展。談判就是動態演變,最后我們也看到了張暉和王剛站出來承擔后果,他們表現出負責任的態度我還是認可的。”
湯和松
對老虎基金的注資,運滿滿股東、襄禾資本創始合伙人湯和松是堅決要求拿的那一方,“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懸崖邊上應該給自己綁上安全帶。”
口出金句的湯和松也是神奇人物。負責百度戰略投資時,曾因為主導百度并購91無線,愛奇藝并購PPS,參與攜程合并去哪兒而爆得大名。之后創立了襄禾資本。
他說,事后看,老虎基金的錢可能也不需要,但事前就該那么考慮。如果再走那條路,也應該這么走。
湯和松在整個談判過程中,沒有具體參與臺前的溝通。但私下是王剛和張暉穿針引線的重要橋梁。
張暉經常一個電話打來就是六七十分鐘,當時他在美國,經常打到后半夜。張暉和王剛之間有什么話不好溝通,都是湯和松從中協調。
湯和松把最后的結果起了個學術名字——雙屋頂合并,沒有拆任何一家的房頂,兩個屋頂上架起新屋頂。
他說,一般合并后公司都會大失血,優酷和土豆、滴滴和快的。新架構能取得相互的諒解和信任。
事實是,這個雙屋頂架構在一年后就形同虛設了。
武文潔
貨車幫的股東序列里還有一家戰略投資,那就是百度。當時的百度資本管理合伙人武文潔負責跟進這個案子。
2017年1月初,百度同時接觸兩家公司,最后選定貨車幫,因為他們的全國網絡系統更均衡。5月份簽協議,7月份交割。結果第二個月雙方就開始談判合并事宜。
其實DD項目時,武文潔就預感到兩家公司大概率會合,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百度當時對這個項目非常重視,也拿出足夠的誠意。甚至項目還沒敲定階段,就把百度地圖、百度云、搜索等戰略資源跟貨車幫進行了對接。百度同時幾個業務部門給予了資源傾斜。所以當時百度也在貨車幫董事占有一席。但隨著合并,這個席位沒有得到保留。
原來兩家公司的董事會都在10人左右,合并之初的滿幫是一個相對更小的董事會,包含管理層在內,只有9席。王剛、張暉、羅鵬、劉顯付、馬桂珍(運滿滿聯合創始人)5名管理層,投資方則有騰訊、中投、紅杉和光速。但是隨著滿幫后來兩輪融資,這個董事會席位也相應地發生了變化。
武文潔從公司層面受到一定的壓力。但是按照股份比例,最終百度沒有在新公司取得董事會席位。
韓彥
董事會能有光速這個席位,主要是韓彥的功勞。
其實他曾經有機會在天使階段投滴滴。王剛還在阿里時就曾給他打電話,想做五家公司,問韓彥借350萬元,一個公司70萬。
“第一個公司是把人和出租車連起來,第二個公司把卡車司機全部連起來,第三個公司是關于洗車,第四個公司是做理財平臺。“至于第五個公司,韓彥說,我忘了。
他還跟王剛說,一心不能五用。
三四個月后,王剛跟程維創辦滴滴,在北京韓彥見到倆人。因為股權結構,他沒投錢給滴滴。
之后的故事是移動出行興起,滴滴估值一路走高。韓彥在黃石公園旅行,錯過最后的窗口期。各種陰差陽錯就這么錯失了。
然后他跟王剛說,我們來實現你的第二個夢想吧。于是光速在很早期就投進了運滿滿,占股20%,屬于早期投資的成功代表。
郭山汕
紅杉當時投的是運滿滿,但是在歷次互聯網大合并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的紅杉,其實在運滿滿和貨車幫的合并中,沒有過多參與。
“因為股東比較多,大的方向大家比較一致,我們作為支持者,做一些公共協調作用”。郭山汕說。
當時紅杉從大概60多家同類型公司中,選定了運滿滿。且在滿幫后來的兩輪融資中,都持續加注。
張暉
2018年,張暉接替王剛出任滿幫CEO。
實際上,運滿滿和貨車幫最初合并的原始CEO就是張暉。他當時的心態很明確,“如果我不是CEO,根本就沒必要談下去。”
張暉也是阿里中供鐵軍出身,是王剛把他招進阿里的。王剛對張暉的評價是,一個非常有能量的人,有自己的一套帶隊方法。當時運滿滿在華東地區占據的優勢比較大。
湯和松對張暉的第一印象是,人很好,看到他身上踏實想做事的一面。但因為他是銷售出身,“講話比較小心,一開始不太容易取得人的完全信任,需要一定時間了解他是什么特點的人。”
他很沉得住氣。談判初期,全公司上下除了他沒有一個人知道在跟貨車幫談合并的事宜,進入后面關鍵環節,幾個合伙人才有所了解。
但是張暉擔任合并后新公司CEO的方案,沒有得到貨車幫的支持。作為貴州的一家明星公司,他們也不愿輕易放棄管理權。
就在雙方對遙控器爭執不下的時候,王剛擔任CEO的方案被推到臺面上。
雖然王剛以天使投資人的身份輔助了張暉4年,但方向盤被交給副駕,不管是誰,讓他做出角色轉變,一時都很難適應。
王剛的態度則是,張暉不入局,我也不入。所以最后把選擇權又交到張暉手上。
張暉陷入天人交戰,他無數次想過放棄,還有人鼓動他,不如接著打。但他又想,“如果我不接受這個方案,雙方合不成,錯過時間窗口怎么辦?以后還會面臨這個問題。”
站在未來看現在,這是個不錯的局面,他這樣告訴自己。在杭州王剛家中,倆人最終形成共識。張暉說,“這是創造性的一個方案,可以保留更多有生力量,釋放更多人的激情。”
合并后的新公司,張暉也是個人第一大股東。而且一年后,滿幫的最高指揮權還是交到他手上。
羅鵬
滿幫的形成過程到現在,羅鵬是個有些悲情的人物。
他是貨車幫的第三任CEO,在合并談判過程中被任命的。王剛對羅鵬的評價是,情商高,善于合作,溫和又不失原則,有大局觀,在與政府關系的問題上考慮深遠。
合并后,羅鵬負責1.0的信息平臺的變現,就是收入,同時負責增值市場。張暉全力以赴做2.0的交易平臺和變現。
這個局面持續了兩年。2020年初,羅鵬卸下所有事務,退出滿幫。
2018年我寫貴州大數據的商業地理時,又跟他深聊一次。他是個很好的對話者,坦誠,邏輯清晰,在意合作者的感受。
在那次合并中,他說努力讓自己做到為大局,但是后來發現,只要沒有照顧到其中一方的利益,就會被質疑沒有做到大局。
他甚至在內部董事會上說,做好了合并后就離開的準備。
那次采訪,我問他,王剛從投資人的身份下場親自拉車,很多人都有疑問,是不是一種緩沖或暫時解決方案。
他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他會投入進來。必須做一個實職的董事長和CEO,而不是一個吉祥物或象征。如果是那樣的話,公司就是兩張皮,在中國市場環境下,空CEO一定是失敗的。”
現在這倆人都已不在局內。
羅鵬跟團隊說過一句話,是電視劇《人間正道是滄桑》的一句臺詞。“有兩種理想,一種理想是我實現了理想,第二種是理想通過我得到了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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