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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陳言

　　來源/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世界經濟進入到了（手提）電腦、（智能）手機時代后，一項特別普及的產品“電池”開始具有了戰(zhàn)略意義，城市生活幾乎一刻也離不開電池。

　　比如在北京或者上海乘坐地鐵時，看手機的人肯定比不看手機的人多，乘坐高鐵時，看電腦或者手機的人同樣占了絕大多數。如果這手機、電腦沒有了電池，我們的生活可能會出現停頓。

　　電池在今天還開始成為了“戰(zhàn)略物資”。比如2021年2月，美國總統拜登簽署了關于供應鏈的總統令。拜登的總統令要美國強化半導體、大容量電池、稀土等重要礦物及醫(yī)療用品四個方面的供應鏈。在半導體之外，電池是美國最為重視的產品。

　　日本旭化成公司員工吉野彰，早在1981年就開始研究鋰離子電池。2019年，因為在鋰電池研究上的巨大貢獻，他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從日本方面的相關報道看，2018年全球三分之一的電池技術專利申請來自日本。其次是韓國，第三才是中國。

　　在美國將電池規(guī)定為重點強化內容后，擁有較多電池專利及生產訣竅的日本企業(yè)，今后將以何種形式和中國展開合作與競爭？

　　這取決于日本的電池技術能否保持其優(yōu)勢地位。日本在鋰電池方面具有哪些優(yōu)勢，同時存在哪些弱點，這些是最終決定日本企業(yè)是否肯與中國合作，或者決定日本企業(yè)是否會一直與中國等國企業(yè)一直競爭下去的關鍵。

　　電池與半導體一樣緊俏

　　中國媒體特別關注美國在半導體方面打壓華為，通過半導體來實現其對華“卡脖子”的戰(zhàn)略。媒體焦點聚集在半導體方面后，相關的報道比較多，分析也相當具體。

　　實際上，看一下美國半導體工業(yè)協會在2020年9月發(fā)表的報告，感覺美國在半導體方面相當外強中干。

　　該報告數據顯示，全世界芯片制造75%的產能已轉移到東亞地區(qū)。美國在全球半導體制造市場的份額已從1990年的37%下降到如今的12%。

　　美國工業(yè)（包括汽車和國防工業(yè)）使用的半導體芯片有88%是在美國之外的地方生產。美國芯片公司越來越依賴國際合作伙伴來制造其設計的芯片，這反映了美國芯片制造能力在減弱。

　　美國的強勢在于半導體設計軟件和制造設備領域，分別掌握著85%和50%的較高份額，但12%的本土制造份額顯示了美國對半導體產業(yè)的絕對控制力在弱化。

　　進入2021年以后，半導體零部件的短缺，有自然災害（新冠病毒肆虐）的原因，也有人為的影響，如美國刻意切斷供應鏈，日本半導體工廠發(fā)生火災等等因素。

　　半導體生產線投資時間長，產品本身進化快，對國際協作的要求高，不是哪個國家想建設就一定能成功建成，尤其想邁過水平分工的生產方式，重回垂直分工的業(yè)態(tài)特別不可取。

　　日本等國的企業(yè)在進入2000年以后，其在水平分工上的失敗讓半導體已經失去優(yōu)勢地位。垂直分工方式最終不能挽回在半導體產業(yè)上的劣勢。

　　這里再贅言幾句。手機及軍工等使用的半導體零部件與汽車、家電上使用的普通半導體并不一樣。汽車用半導體零部件的突然短缺，是因為產業(yè)鏈、產業(yè)生態(tài)出了問題，中國企業(yè)首先應該抓住機遇，解決汽車零部件等半導體短缺問題，不能所有企業(yè)一股腦兒地直奔3納米或者1納米的半導體產品。

　　半導體不是本文論述的中心，我們下面將焦點集中在鋰電池上，談談它的短缺問題。

　　電池短缺的主要原因在于電動車的發(fā)展超乎預計，尤其歐洲在緊鑼密鼓地推進電動車的普及，但歐洲并沒有充足的電池制造工廠，在電池技術方面也大大落后于其他發(fā)達國家。

　　歐盟多數國家決定在2030年普及電動車，那里幾乎沒有新能源車的概念。在普及電動車的總方針下，介乎汽油車與電動車之間的混合動力車，在歐洲并未普及。

　　從時間上看，2021年到2030年只有9年左右的時間，這個時候加設混合動力車生產線，顯然不能回收成本。所有汽車廠家開始向電動車轉移方向時，能否確保電池供應，就成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從更大的方面看，歐洲提出了2050年碳中和的概念，希望在發(fā)展經濟的同時，減少環(huán)境負荷。光伏、風力等清潔能源需要先用電池將電力儲存起來，之后再穩(wěn)定地供應給電力使用方。在電動車之外，儲存電力也需要大量的電池。

　　美國的情況與歐洲不太一樣。美國一部分地區(qū)冬季氣溫在零下十幾度，不適合使用電動車。有豐富的石油、頁巖氣資源，今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會繼續(xù)使用燃油車。這是特斯拉轎車在美國不能像在中國這樣迅速獲得發(fā)展的一個原因，從松下電器在美國設立的電池工廠看，長期不能走出經營虧損的原因也在這里。

　　由此觀之，世界上歐洲電池缺口最大，去歐洲投資電池廠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日本作為保有相當多的電池技術的國家，媒體特別關注相關的投資動向。從日本媒體報道看，亞洲電池廠商已經在這幾年大舉進軍歐洲市場，眾多的電池工廠開始在歐洲建設了起來。

　　表1：世界主要電池廠家在歐洲的設廠情況。出處：根據日本《周刊鉆石》（2021年4月3日）相關數據筆者制作。

　　是中韓等國在大規(guī)模去德國、匈牙利、波蘭等地建廠。這說明歐洲電池緊缺，而那里缺少電池的大量生產技術，在電池制造方面完全依靠亞洲企業(yè)。美國（特斯拉）雖然也有意在歐洲建設超大電池工廠，但特斯拉并非電池專業(yè)廠家，能多大程度上完成這個工作，目前還是個謎。

　　這里值得注意的是，日本企業(yè)在世界上保有相當多的專利，有電池材料的關鍵技術，但人們既看不到日企在本國投資建廠，也與歐洲市場無緣。

　　那么，日企在電池戰(zhàn)略上到底處于何種狀態(tài)呢？

　　日企保有電池技術但缺少投資的積極性

　　日本是最早開發(fā)鋰電池的國家，但一直在產業(yè)化上動作遲緩，除了松下電器比較積極地進行了電池業(yè)務的投資外，其他廠家盡管保有了眾多的專利及制造訣竅，但并未集中進行相關的投資。

表2：2018年世界主要電池廠家及產量、占比。出處：根據媒體的報道筆者制作。

　　從上表可以看出，世界主要廠家集中在了中韓日三國，日本只有松下電器擠進了第二名，第四及第六名為韓國廠家，余下的均為中國企業(yè)。

　　2019年、2020年中國企業(yè)會有較大的變化，目前公布的相關數據不多，但有一個趨勢是，在電池的大量生產上，日本企業(yè)動作不多，并沒有太大的優(yōu)勢。

　　從電池產業(yè)的總體情況看，電腦及手機的普及給電池投資帶來了巨大的機會。在電池產業(yè)開始初具規(guī)模后，電動車對鋰電池的需求，更加觸發(fā)了相關方面的投資。企業(yè)開始在2000年以后進入到了投資競賽中，而此時的日本剛剛進入泡沫經濟崩潰后的第二個十年，日本媒體稱之為“失落的二十年”，所有企業(yè)幾乎都停止了相關的投資。

　　松下電器在2011年、2012年兩年連續(xù)發(fā)生巨額虧損，每年的虧損均在7000億日元（約420億人民幣），企業(yè)存亡危在旦夕。此時松下電器也只能鋌而走險，放棄等離子電視等業(yè)務，將希望寄托在了電池業(yè)務上。因此，日本也只有松下在電池業(yè)務上形成了規(guī)模。

　　鋰電池主要由四個部分組成，首先是最重要的材料是“正極材料”，這部分能左右鋰電池的性能，占了電池成本的一半以上。其中鎳、鈷等屬于重要資源，在原材料的采購、回收重復利用等方面，日本具有較大的優(yōu)勢。

　　筆者在2020年進博會上看到三菱綜合材料公司展出了其回收電池尤其是回收鎳、鈷等重要金屬的相關技術。作為有色金屬企業(yè)，三菱綜合材料在發(fā)力進行電池中的重要金屬的回收工作，這也應該成為中國有色金屬企業(yè)關注的一個方向。

　　負極材料在電池充電放電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如果負極材料不能把正極材料發(fā)送出的電子接收好，電池質量就會出現問題。隔層能讓電子在正負極中穿梭，日企中旭化成等公司保有世界頂級生產技術。

　　世界有相當多的企業(yè)在爭相申請電解液方面的專利。防止電解液的遺漏，防止電解液導致電池燃燒，是各企業(yè)研發(fā)重點。

表3：電池各個部分的重要廠家。出處：根據日本媒體的報道，筆者制表。

　　在電池產業(yè)已經充分具有市場前景時，日本企業(yè)本應發(fā)奮投資，但從表1的內容看，日企未在歐洲進行大規(guī)模投資，甚至在日本國內投資同樣不多。日企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比較忌諱與中韓企業(yè)進行投資競爭。

　　和日本經濟方面的專家，就日本企業(yè)為何在這二十多年時間里幾乎不進行大規(guī)模投資做過探討。

　　日本專家的解釋是，1993年前后，日本泡沫經濟破滅，之后日本企業(yè)的經營進入到了收縮階段。這些年日本本國市場開始逐步縮小，在國內投資變得愈發(fā)困難。日本有大量的高質量研發(fā)人才，工人技術水平較高。但能夠到日本投資的國家除了美國外，只有中國。美國不可能在產業(yè)方面去日本投資，而來自中國的投資日本卻并不歡迎。外國投資的道路在日本走不通以后，這個國家開始缺少投資，大量技術人才、研發(fā)人才出現了浪費情況，經濟愈發(fā)止步不前。

　　在電池方面，日本保有先進的技術，卻不能在產量上實現突破。日經中文網在3月17日報道中引用了三菱綜合研究所2020年在日本經濟產業(yè)省研討會上公布的資料。

　　該報道說，“2020年中國的蓄電池產能為148吉瓦時，歐洲為55吉瓦時，美國為49吉瓦時，日本僅8吉瓦時。雖然日本具有技術實力，但未轉化成產量。”今后要把日本的技術實力轉化成產量，一個比較便捷的方法是通過技術投資的方式，讓日企與中國企業(yè)建立起合作機制。

　　但是，美國要以強化電池等產業(yè)鏈的方式打壓中國相關產業(yè)，日本的一些政治家開始積極配合美國推行打壓中國的政策，日本國內厭華情緒相當濃厚。在能夠和中國企業(yè)合作的時候，受輿論媒體及國家政策的影響，相關合作很難推行。

　　一位電池方面的日本專家，在回顧了這二三十年的中日電池研發(fā)及生產體制的建設后，對筆者說，“中國在加大基礎科學的研發(fā)。以中國的研發(fā)速度，在今后三到五年時間內，日本到底還能有多少技術能夠拿出來與中國交易，我實在不敢想象。”

　　日語有個諺語：“極好的寶物爛在了自己手中”。在能夠與中國合作的時候，受政治及輿論的影響拒絕合作。日本可能最不需要重視的就是時間成本了。數年時間過去后，中國企業(yè)的追趕，讓日本很有可能不再能維持其在電池方面的優(yōu)勢地位。

　　甘利明等日本政治家在極力推進對華技術封鎖，要求斷絕與中國企業(yè)在技術上的交往。長期以往，日本企業(yè)也將更加固步自封，浪費其技術資源。

　　技術具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其進步讓舊體制下研發(fā)的專利、生產訣竅迅速陳腐化，不能及時用好手中的現有技術，很有可能讓寶物爛在公司的資料庫中，尤其日本企業(yè)在投資上十分謹慎的時候，這種可能性愈發(fā)大了起來。

　　作者：日本（企業(yè)）研究院執(zhí)行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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