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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的“基因編輯”揭開了基因工程這個魔法世界的面紗，這一期，我們再度接觸了它的兄弟，“細胞醫療”。

這個聽起來高大上又遙不可及的名詞，看起來是生物又感覺像是醫學領域，可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對我們的生活又有什么實際價值？

今年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擾得大家心神不寧，也影響了很多行業的正常運轉。但也有不少感染新冠肺炎后康復的人，這也意味著這種病毒，有被治療的可能。事實上，最有效的疫苗，恰恰是每個人體內都具備的天然防護，那就是免疫系統。這，便是最為基礎邏輯的細胞醫療。但它的基本原理是怎樣的？

為此，我們來到了北京大學分子醫學研究所，跟隨郝景芳一起拜訪了從事干細胞研究的研究員汪陽明老師，在干細胞的基礎分子機制領域一探究竟。

細胞能當藥使用？

郝景芳：現在比較常見治療白血病的方法，就是把骨髓里面的細胞拿出來，實際上是血液干細胞，輸回到人體，以此來治療白血病。這里面其實有一個很基礎的問題，就是為什么這些細胞能發揮作用？人體自身的細胞，它原來在人身體里不能成為藥，科學家將它抽取出來，對它做了什么改造，竟然可以讓它再打回去就成為了藥？

汪陽明：有些藥，比如維生素，是人自身可以合成的，可為什么我們還是要體外補充維生素呢？因為體內合成不夠。你所問到的問題類似，人體內存在一些可以發揮作用的細胞，但是它的數量是不夠的，所以我們有時可以通過補充這類細胞，實現治療的效果。

當然，這只是細胞醫療的一種，另一種是依賴于細胞的替代作用。比如老年癡呆癥是因為神經的問題，那么干細胞是不是就可以生成神經細胞去發揮作用？

第三種是編輯，就是把原本細胞做修改再放回人體，它依賴的是細胞的殺傷作用。比如說CAR-T療法（全稱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 T-Cell Immunotherapy，CAR-T療法指嵌合抗原受體T細胞免疫療法），它可以自己去尋找到癌細胞，之后殺死癌細胞，這樣來治療癌癥。

T細胞是我們人體的免疫細胞，可以殺傷一些外界細菌或者是外源的東西，但是T細胞很多時候是被限制的，不能殺死癌細胞。于是科學家就把人體的T細胞拿出來，在體外對它進行改造，激活它讓它可以感知癌癥細胞上的一些分子。之后，把T細胞擴增到幾千倍、幾萬倍，再輸回到人體，它就起作用了。

治療HIV，其實是基因編輯和細胞醫療的結合，實際上是把血液干細胞里面的基因，激活后再滅掉。這時血液干細胞就不會受到艾滋病病毒的攻擊，然后就可以清除人體內的艾滋病病毒。

此外，還可以為細胞提供一些營養因子，比如很多的間充質干細胞的療法，它實際上可能提供的是一些營養因子，讓體內的細胞更好地存活、增殖，來治療這些疾病。所以細胞治療包括很多不同層次的概念。

目前，CAR-T治療淋巴癌，治愈率在70%~90%左右，骨髓細胞治療普通白血病幾乎是80%~90%治愈率，已經非常高了。但是用細胞醫療治療老年癡呆癥，效果還有待探討。

細胞治療癌癥會大幅發展嗎？

郝景芳：像這種細胞治療癌癥，它未來的發展變化會大踏步往前嗎？

汪陽明：癌癥其實比較復雜，因為它不光是一種基因層面的問題，光靠基因編輯法不一定能完全解決問題。癌癥很多時候是我們生活各個方面造成的，我們接觸的事物、污染，或其他導致新突變產生的事物，最后導致整個基因組被破壞產生癌變。

但是癌癥已經研究了諸多年，如白血病利用免疫細胞殺死癌細胞，已經達到了很好的治療效果。也有科學家設計其它的一些免疫細胞，也希望能夠殺死癌細胞。

另外這里面我們現在經常提到的就是免疫治療的概念。按照道理癌細胞應該會被我們的體細胞殺死。但是它沒有被殺死，這是因為它會表達出一個分子，比如叫PD-L1分子。它得以表達后，就有點像壞蛋拿了一個“好人卡”，證明自己“其實是好人”，免疫系統被它騙過，便不會再殺死它。

這要怎么辦呢？就要把它好人卡沒收。所以，實際上很多的免疫的療法，其實就是用抗劑，把它的“好人卡”PD-L1遮擋住，T細胞就可以殺死它。這在黑色素瘤、非小細胞癌上，也得到了非常好的治療效果。我相信隨著這些科學家的努力，和更多類似的分子發現，這方面抗體的療法可能會成為非常有效的方案。

科學釋疑：這些觀點科學嗎？

郝景芳：現在干細胞美容很多人討論，從科學原理上講，這種干細胞美容養生養顏真的有道理嗎？

汪陽明：它所產生的原理可能是多個方面的，但是現在進行研究的其實也并不是特別多。其中一個方面，就是細胞可能提供因子。比如說一些化妝品可能存在生長因子，促進皮膚生長。

事實上，談美容、養生，就是希望提高生命質量、延緩衰老、延長壽命。這是所有人的追求，但是用藥一定要科學、謹慎。

第二點，現在隨著科學的發展，的確有很多顯示出價值的東西。最早的研究是在線蟲這種生物上做出來。當把放在里面的某一個信號通路的一個蛋白給敲除了之后，這個蟲子就能多活30%的時間。那么這意味著，有可能它必須通過抑制這個通路，所以后來也發現了很多和這些通路相關系的一些分子或者是代謝物等在小鼠上起到作用。

還有一個最著名的案例叫做“卡路里限制”，就是限食。也是我們經常說的，吃7分飽。這個非常有道理，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所以我們科學家的任務就來了。

科學家拿小鼠實驗，本來正常小鼠是吃1000個卡路里，那么現在給它限制到70%，最后發現這小鼠的壽命延長到了20%左右。這個在猴子上也做過類似的實驗，一共花了25年，可猴子的壽命其實并沒有怎么延長，它們的生活質量也遠遠高于沒有做卡路里限制的對照組。

郝景芳：所以現在科學家還沒有找到更好的方法是嗎？

汪陽明：最近有一個已經發表的研究，是家庭醫學醫師和人類遺傳學專家W. Gregory Feero（格雷戈里·費羅）做的。他一開始其實做這個研究目的很單純，就是因為他自己的胸腺有點問題。胸腺是產生免疫細胞的地方，免疫細胞跟與年齡相關的疾病也是有關系。人年紀大了免疫系統不行，這也是為什么老年人會容易死于肺炎的原因。

而Gregory Feero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增加一個生長因子，讓胸腺再生。他自己吃了藥，果然發現胸腺再生了。但藥也帶來了副作用，吃完會刺激血糖升高。

那么我們知道抑制高血糖是有一些藥的，比如說二甲雙胍，還有DHEA（dehydroepiandrosterone，脫氫表雄酮）這種東西。DHEA實際上是我們人類很多激素的前提，所以吃下去以后它會分泌激素，而這些激素又反過來作用于細胞上，讓細胞有一些其他的活性。

總之，他的道理是對免疫系統的增強。

郝景芳：我還聽說，紅酒可以延年益壽？

汪陽明：這是哈佛的一位科學家做的，叫David A. Sinclair（大衛·辛克萊），他以了解我們為什么衰老以及如何減慢衰老的工作而聞名。當他發現紅酒里面有種物質叫作白藜蘆醇小分子，白藜蘆醇實際上就是把某一個基因敲除后，線蟲的壽命會增長的那個基因。所以理論上講，吃白藜蘆醇也可以延長壽命。

David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相關實驗，最后實驗宣告停止，因為他們發現并沒有什么效果。這就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地方，現在很多實驗室還在研究，因為有時他們能看見效果，有時又不能。所以到底是不是基因和這種物質互相作用產生的效果，還是其他原因，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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