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凱：說中小企業是弱者，必須要明確這個弱者是相對誰來講。中小企業相對于大國有企業、跨國公司是弱者，相對于政府是弱者。對于中小企業的這種弱者態勢，應該予以扶植和保護，包括稅收調整、免除苛捐雜稅、技術支持、資金和項目支持等。但這不是勞動法律調整的內容。

　　而在勞動關系中，中小企業企業相對于勞動者是弱者嗎？不論多小的企業，對于員工而言通常都是強者，是主動者。我們不能“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勞動合同法》調整的不是政企關系，也不是企業和企業的關系，它是調整勞動合同雙方主體的關系，如果說在勞動關系調整中，要以“弱者”為名義豁免中小企業的法律責任，是沒有依據和道理的。

　　而且，實際上，一些規范的中小企業是能夠接受《勞動合同法》的，抵觸和反對的是那些原本就不規范的企業，是那些原本就欠賬的企業。法律并不是你覺得不好就可以不執行，就可以“廢除”、“修改”、“緩行”。對于法律缺陷和不足，當然可以討論如何修改完善。

　　但在對于法律的基本態度上，我們應該尊重和敬畏，而不能輕薄和蔑視。我們不能讓那些規范的，守法的中小企業再吃虧。中小企業有規范的，不規范的，《勞動合同法》就是要保護那些規范企業。實際上，勞動合同的問題恰恰是在中小企業普遍存在。我們應該積極引導中小企業準確把握法律，通過企業轉型加強管理來適應法律的要求，而不能加劇他們對于法律的恐懼感和抵觸感。因此，豁免中小企業，是一種很不負責任的說法。

　　《21世紀》：北京大學光華學院院長張維迎在剛剛閉幕的中國企業家論壇上做主題演講中指出，《勞動合同法》的一些條款，可能對中國未來經濟的發展會有致命性的傷害。對此您怎么評價？

　　常凱：中國的主流經濟學派對中國改革的觀點，歷來是只站在企業家的角度，注重效益而忽略社會公平，忽略勞動者的感受。而且，中國勞動關系的研究在中國的經濟學界，一直是一個被忽略的領域。如果只是在運用自己一貫的思維方式發表評論。這顯然是不能夠令人信服的。如果對于法律發表評論，起碼需要認真研究一下法律條文，需要研究一下勞動關系的實際狀況。《勞動合同法》有哪些具體條款對于中國經濟的發展會產生致命的傷害，對于經濟學家來說需要拿出具體的數據才行，而不能完全憑自己的專業感覺，就可以對法律做出評論。如果不結合具體的法律條文，不結合法律制定的具體背景，就隨意評論法律，是不夠嚴肅的。因為他的這種評論缺乏依據，也缺乏討論的基礎和平臺。

　　(實習生林美玉、康燕青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