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學習小組 　　

　　“開膛破肚”式采挖形成的巨型凹陷采場，自東南向西北方向蜿蜒5公里，形成一條寬約1公里、深達300米到500米的溝壑，猶如在高原濕地上劈出的一道巨大傷口。

　　開挖剝離出的地下凍土、巖石、煤矸石，在礦坑附近堆起四五十米高的渣山，掩埋了大片草地。

　　媒體的這段報道文字讀來觸目驚心。制造這起生態災難的，是青海一家名為興青工貿工程集團有限公司的私營企業（以下簡稱“興青公司”）。

　　正是這家企業，打著生態修復治理的名義，在祁連山南麓腹地木里礦區掠奪式采挖，給當地生態系統造成嚴重破壞。

　　一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興青公司盤踞木里礦區聚乎更煤礦竟整整14年之久。從2006年至今，該企業非法采煤2500多萬噸，獲利約150億元。董事長甚至被外界稱作青海“隱形首富”。

　　不僅涉嫌無證開采，興青公司還“挑肥揀瘦”，只吃“特厚煤層”這一“白菜心”，對“薄煤層”或者地質構造復雜的煤層基本棄之不理。

　　這種表面拉起生態修復大旗，背地里卻進行掠奪式開采的做法，被當地人稱作“邊修復、邊破壞；小修復、大破壞”。

　　2017年7月，中辦國辦在一份通報中對地處甘肅、青海交界的祁連山生態價值作出論述：“祁連山是我國西部重要生態安全屏障，是黃河流域重要水源產流地，是我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優先區域。”

　　在生態環境問題專家、中央社會主義學院講師陸瓊看來，“祁連山的生態系統可以說是青、甘兩省乃至整個西北地區的重要水源地和氣候調節中心。”

　　陸瓊說，木里礦區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生態脆弱。地表植被一旦被破壞，短期內恢復成本很高，甚至可能長期難以修復。而且，開采活動不僅僅局限于作業面本身，其影響范圍可能拓展到礦坑的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外。

　　顯然，這種掠奪式開采給當地生態環境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木里礦區。左側可見白色冰川，右側可見礦區運輸鐵路線。（圖源：百度地圖；陸瓊供圖）

　　二

　　興青公司為何能長時間逃避監管、瞞天過海？難道這家企業還有“隱身大法”？

　　“每逢領導前來視察、檢查工作和執法檢查，公司就臨時停產一兩天，并將采煤機械設備全部轉移到渣山整形工地，用礦渣堵死通往采煤區的道路。”興青公司內部知情人士說，經常是白天迎接檢查、夜間組織開采，或者上級領導、執法人員前腳剛離開、后腳就恢復生產。

　　公開報道還顯示——

　　2014年8月19日，青海省委、省政府領導到木里礦區指導督辦生態修復和環境整治工作。省領導一離開，興青公司便白天修復整理棄渣，夜間照舊采掘、出煤。

　　2017年8月8日至9月8日，中央第七環保督察組對青海省開展環保督察。在此期間，興青公司停采時間僅一周左右。

　　2019年7月14日至8月14日，中央第六環保督察組對青海省開展環保督察。興青公司的開采停了三天，督察組離開的第二天即恢復開采作業。

　　……

　　這種規避上級檢查的方式并不新奇。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家企業的“盾”很好地“防”住了監管部門不太鋒利的“矛”。

　　在這樣面積以平方公里計、地廣人稀的地區，提前安排的視察，很可能看的是“樣板間”。執法部門的明察暗訪，如果只是由普通工作人員而不是經驗豐富的行業專家來進行，也很容易遮掩過去。

　　顯然，興青公司的非法開采問題，暴露出生態環境保護監管手段的不足。

　　陸瓊指出，在生態環保領域，理論上可以通過衛星監測對全國的重要區域進行監管。衛星的定期監測，能夠有效規避地面人力監管的時空局限，也能識破企業的偽裝。畢竟，大規模人類活動的痕跡是難以抹去的，真正的“生態修復”也是可以通過時間看出效果的。

　　當然，技術手段只是一種方法，知情人士透露，“每次有領導和執法人員前來礦區，公司都能事先得知消息，將礦體和挖出的煤炭或用土掩蓋，或用綠色蓋土網予以覆蓋。”

　　可見，興青公司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根子上還是與當地一些權力部門結成了利益共同體。所以，一遇上迎檢，該公司就能提早聽到風聲，早做準備。

　　太陽底下無新事。每一場生態災難的背后，都是當地政治生態的朽壞。

　　三

　　3年前，中辦國辦就祁連山局部生態破壞問題公開通報批評。通報中，專門提到“違法違規開發礦產資源問題嚴重”。彼時，因為事發在甘肅境內，引發甘肅官場震動，多名高官落馬或被問責。

　　當年，面對祁連山生態遭嚴重破壞的現實，甘肅原省委書記王三運不當回事，僅僅處理環保部門的一個副科級干部了事。王三運承認：“形式表面的東西，反正該做的批示我也批了，該開的會我開了，至于下面落實不落實，能不能很好落實，也沒有加強對各方面的引導和督促。”

　　事后發現，王三運之所以對中央部署輕描淡寫，是因為當地不少層級的官員和企業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聯，連他自己也牽涉其中。

　　顯然，3年前隔壁省份官場的震動沒有給青海某些官員以足夠的警醒。

　　同一座祁連山，同樣的非法采礦問題，被發現了就算倒霉，沒被發現，那就繼續偷偷干。這種冷漠僥幸的心態在事發當地恐怕并不鮮見，而冷漠僥幸的背后，依然是一成不變的官商勾結、利益輸送。

　　昨天，針對木里礦區非法開采問題，青海已經成立專項調查組，并聲稱“對核查中發現的違紀違法行為，不論涉及誰，不論涉及哪一個層級，都將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隱瞞。”

　　如何一查到底？希望這個結果別讓人們等太久。

　　圖片來源：央視新聞客戶端

　　資料來源/人民日報、經濟參考報等

　　文/鐘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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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