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洋Jyan”在互聯網發布的視頻文案

　　3月30日，一名美妝網紅發布一段長約8分鐘的視頻，稱確診罹患肝癌，但在視頻的最后一秒，字幕卻提示內容均為虛構。視頻發布后，不少網友質疑其存在誤導。3月31日，該網紅所在多個平臺均宣布對其處罰，相關視頻平臺被網信部門約談。北京青年報記者調查發現，近年來賣慘視頻最終被發現系虛構的情況屢見不鮮。目前，網上有一些商家還宣稱可為主播訂制賣慘類視頻的劇本。

　　與此同時，相應的打擊和規范在逐步落實，北青報記者注意到，今年以來，中央網信辦就專門提出要從嚴查處炮制哭窮賣慘等虛假情節，借演繹低俗庸俗劇情誘騙網民打賞消費等問題。近期已有視頻平臺發布了演繹類視頻相關規范，要求創作者發布劇情虛構內容時，“需在顯著位置標注作品系演繹”。

　　事件

　　網紅發視頻自稱患肝癌最后字幕稱內容虛構引爭議

　　近日，一名網名金洋Jyan的網紅在微博上發視頻稱，自己25歲就確診肝癌。這段時長約7分54秒的視頻中，該網紅講述”被確診為肝癌的經過和心情變化”。但就在不少網友被其經歷打動時，在視頻最后一秒鐘出現了一段聲明稱“本期視頻內容純屬虛構”。

　　視頻發布后，引發了網友的爭議。有網友表示，該網紅視頻前7分53秒的表述均沒有任何提示系演繹或虛構，直到最后一秒鐘才透露實情，“開始我以為這件事是真的，都哭了，結果最后一秒才說實際情況是假的，如果我在結尾之前就退出視頻播放了呢？”

　　此外，有網友擔心，如果有人看到視頻前半部分，認為該網紅患病而給其打賞，那該視頻誤導效果的問題就更大了。有網友注意到，金洋Jyan在發布視頻引發爭議后曾表示，該視頻產生的所有收益都將捐出，并向大眾致歉。

　　針對此事，新浪微博社區管理官方微博在3月31日通報稱，用戶@金洋Jyan發布描述自己確診癌癥后心情的演繹視頻，但未在視頻明顯位置標注內容為“虛構”或“演繹”，僅在視頻結尾出現“本期內容純屬虛構”的說明，導致部分網友誤解為真實事件進而引發輿情討論。

　　微博站方將依據《微博社區公約》等相關規定對用戶@金洋Jyan予以階段禁言、禁止被關注以及暫停廣告收益的處罰。北青報記者注意到，目前金洋Jyan的抖音賬號也顯示其違反《抖音社區自律公約》，被禁止發布作品。

　　北京市網信辦3月31日晚通告稱，針對“自媒體”賬號@金洋Jyan編造“肝癌晚期”虛假事實、以賣慘方式博取流量的違規行為，約談相關平臺。通告稱，當前全網正在開展“清朗·從嚴整治‘自媒體’亂象”專項行動，北京市網信辦多管齊下，采取約談網站平臺、開展專項執法等方式，督促屬地重點網站平臺加大對造謠傳謠、不擇手段蹭熱點、毫無底線博眼球、煽風點火挑矛盾、興風作浪亂秩序等問題的處置力度，特別對頂風作案的“自媒體”予以堅決打擊。

　　案例

　　有主播虛構賣慘視頻致人背上網貸自殺身亡

　　北青報記者注意到，近年來，不少網民發布的自己或他人所謂凄慘經歷的視頻，最終被證實系虛構。

　　據四川涼山州委宣傳部此前發布的文章介紹，2021年10月，一名叫“呂先生涼山行”的網民發布了一則“叔叔只能這樣了”的視頻。視頻中涼山州美姑縣一小孩站立在破舊的房屋面前，說自己無父無母，實在太貧窮，只能幫鄰居干活并照顧撫養妹妹弟弟，該視頻在短時間內就獲得超過10萬次轉發。但相關部門實地調查核實后發現，視頻反映的內容與事實嚴重不符。派出所調查固定呂某發布擺拍弄虛作假、博取網民眼球、吸納粉絲的相關證據，依法傳喚拍攝視頻人呂某，要求其公開道歉，刪除相關虛假視頻。

　　此外，有人因為主播虛構賣慘視頻產生的誤導效果，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山東省海陽市人民法院2022年發布的一份判決書顯示，男子石某文在2021年3月通過某直播平臺認識了被害人薛某。石某文事后曾供述稱，他在直播平臺發布賣慘視頻，薛某看到后添加了石某文的微信。此后，石某文編造自己沒錢交房租、治療眼病做手術、姥姥去世要下葬等理由，至案發騙取薛某大量錢財，用贓款購買轎車、手機等物品，并與他人一起揮霍。

　　判決書顯示，法院經審理查明石某文從薛某處騙取的錢款多達78萬余元，據證人周某作證說，石某文經常請周某在內的多人一起吃喝玩樂，并表示他的錢都是通過賣慘、裝病騙來的，還建議周某等人下載直播軟件，用各種理由裝可憐，博取同情騙錢。另有證人表示，石某文等人在2021年5月不到20天的時間里，在酒吧至少消費了10余萬元，每次都是石某文出錢。

　　被害人薛某在2021年9月自殺身亡。證據顯示，薛某因遭遇石某文詐騙，欠網貸80萬元，網貸到期后身邊人收到了催收電話，薛某為了不拖累家人，最終決定自殺。

　　法院經審理認為，石某文行為構成詐騙罪。其造成被害人自殺的嚴重后果，應從嚴懲處。最終法院判決石某文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6萬元。

　　調查

　　有商家銷售賣慘視頻劇本宣稱每分鐘150元能植入廣告

　　一名主播向北青報記者表示，“主播帶貨的傭金和流量掛鉤，視頻能吸引更多人關注，才能有廠商聯系給更高的價格帶貨。”該主播表示，“有時候，更新的壓力讓一些主播來不及根據自己的真實經歷去改編，參考就變成了抄襲和虛構。”

　　“很多時候，主播講述虛構的故事不容易被發現，一些主播在演繹的時候不會主動明示自己的內容為虛構。”此外，該主播稱，目前一些主播還會找劇本公司為自己創作劇本，這些劇本公司也可能給多位主播提供類似乃至相同的劇本，這也導致不少視頻出現了類似的劇情。

　　北青報記者在一家網絡商城檢索發現，有多個商家表示可以為主播訂制劇本。一家提供情感類劇本的商家頁面顯示，其可以提供多種基于婆媳關系、生活感悟方面的主播劇本。店家展示的一份劇本中，主播會稱自己“沒脫單就開始脫發”，每天早出晚歸，結果一個月拼死拼活還不完車貸和房貸等情況。此外，店家發布了一份婆媳文案類的劇本目錄，部分劇本的標題為《婆婆不帶孫子還要我孝順》《倚老賣老還不管不顧》等。

　　另一名出售劇本訂制方案的商家向北青報記者表示，可以由專業的劇本創作者訂制賣慘類的視頻劇本，制作劇本的價格為每分鐘150元，在劇本中還可以植入主播想要售賣的產品。店家表示，此前已經多次做過此類主題的劇本。

　　另一名自稱可以為主播創作賣慘類劇本的商家提出可以針對婆媳關系等女性方向的賣慘劇本訂制，其宣稱此類劇本最容易吸引中年女性，針對此類劇本，“不同主播可以帶貨的東西不一樣，我見過帶農業加工產品的。”

　　觀點

　　透支網友善意后果嚴重真正有需要的人難獲關注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教授張小元表示，主播發布視頻的目的往往在于帶動流量，以此承接廣告。而賣慘類視頻往往能夠吸引大家的同情，從而博取打賞以及帶貨量。但凄慘的事并不總是出現，因此就有了虛構賣慘視頻吸引流量的情況出現。但此類情況透支著網友的善意，“這樣的情況多了，真正有需要的人就可能難以獲得網友的關注和支持。”

　　張小元認為，主播直播、帶貨屬于社會發展的新事物，在現階段仍存在一些漏洞，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各方面的規范會越來越完善。“我們的受眾整體還是很善良的，愿意去相信他人說的話。但為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還是要慢慢提升自己的媒介素養和鑒別能力。另一方面，監管部門和視頻平臺也要承擔起監管的義務，加大對這些虛構賣慘類視頻主播的打擊力度，如果主播知道自己虛構事實被發現后將付出巨大的代價，就會更傾向于創作真實的故事，或者在虛構演繹的視頻中進行明示。”

　　張小元說，目前直播、短視頻還是新生事物，一些規則還不夠完善，但相信隨著各方的努力，相應的規范會很快得以完善。

　　整治

　　中央網信辦系列專項行動嚴查炮制哭窮賣慘等虛假情節

　　近日中央網信辦印發通知，按照2023年“清朗”系列專項行動計劃，自3月12日起，開展為期兩個月的“清朗·從嚴整治‘自媒體’亂象”專項行動，主要任務中，包括全面整治“自媒體”違規營利行為：從嚴整治“自媒體”蹭炒熱點吸粉引流，從嚴整治“自媒體”造熱點博流量，從嚴整治“自媒體”利用弱勢群體進行流量變現等。

　　此外，今年1月，中央網信辦就曾啟動過一次網絡環境整治專項行動，其中專門提出要從嚴查處炮制年終催債討債、破產倒閉、哭窮賣慘等虛假情節，借演繹情感糾紛、有悖家庭倫理等低俗庸俗劇情誘騙網民打賞消費等問題。

　　目前已有視頻平臺發布了虛構演繹類視頻的相應規范。3月30日，抖音官方賬號發布了關于“演繹”類作品內容創作的最新規則。新規要求創作者發布劇情虛構內容時，“需在顯著位置標注作品系演繹”。對未注明“演繹”標識，又刻意利用虛假擺拍獲取流量進行不當營銷，誤導公眾的賬號，平臺將視情節對其進行無限期封禁等處罰。文/本報記者 屈暢 實習生 張箏 侯翔宇  統籌/蔣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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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