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丨Project Syndicate

　　本文作者：瑪麗安娜·馬祖卡托（Mariana Mazzucato）是創新與公共價值經濟學教授，也是倫敦大學學院創新與公共目的研究所所長；安東尼奧·安德烈奧尼（Antonio Andreoni）是 倫敦大學學院創新與公共目的研究所的工業經濟學副教授兼研究主管

　　2019冠狀病毒病危機和衰退提供了一個讓我們重新思考政府作用的機會，特別是政府與企業的關系的特殊機會。人們一直信奉的政府是市場經濟負擔的假設已經被揭穿。重新認識到政府還是傳統的“第一出資人”，而不是最后的放款人，已成為后疫情時代有效決策的先決條件。

　　所幸，公共投資已經回升。美國已經采取了3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和救助計劃，歐盟則推出了7500億歐元（8500億美元）的復蘇計劃，日本也為家庭和企業增加提供了1萬億美元的援助。

　　然而，為了讓投資能夠創造出更健康、更有彈性和生產力的經濟，光有資金是不夠的。各國政府還必須恢復設計、實施和執行對受援國附加條件的能力，讓私營部門以更有利于包容且可持續增長的方式運作。

　　政府對企業的支持有多種形式，包括直接現金補貼、稅收減免、以優惠條件或政府擔保發放貸款——更不用說中央銀行發揮的擴張性作用，它們現在已經大規模購買了企業債券。這種援助應該是有附加條件的，比如要求公司采取減排目標，在薪酬和工作環境方面尊重員工利益。值得慶幸的是，隨著商界重新發現有條件援助的好處（例如，通過登上英國《金融時報》的報道），這種形式的政府干預不再是禁忌。

　　這里有一些很好的例子。丹麥和法國都拒絕向任何在歐盟指定避稅天堂注冊的公司提供政府援助，并禁止大型受惠公司在2021年前支付股息或回購自己的股票。同樣，在美國，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呼吁制定嚴格的救助條件，包括提高最低工資、工人在公司董事會的代表權，以及長期限制股息、股票回購和高管獎金。在英國，英格蘭銀行（BOE）已經施壓要求暫停股息和股票回購。

　　施加這樣的條件遠非國家控制主義，而是有助于從戰略上引導金融資源，因為它確保了這些資源能夠進行富有成效的再投資，而不是被狹隘的或投機性的利益所占據。考慮到許多最需要救助的產業也恰恰是最具有經濟戰略意義的行業，比如航空產業和汽車產業，這種做法就顯得尤為重要。例如，美國航空業獲得了高達460億美元的貸款和擔保，前提是接受貸款的公司保留90%的員工，削減高管薪酬，并避免外包或離岸業務。與此同時，奧地利已經要求接受其航空業救助的企業需設定氣候目標。法國還制定了降低國內二氧化碳排放的五年目標。

　　同樣，許多國家無法承受失去本國汽車工業的后果，并將救助視為推動該行業脫碳進程的機會。正如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Emmanuel Macron）最近所說，“我們不僅需要拯救汽車業，而且需要使其轉型。”在向汽車業提供80億歐元貸款的同時，馬克龍政府要求到2025年生產超過100萬輛清潔能源汽車。此外，在獲得50億歐元后，雷諾必須繼續運營在法國的兩家關鍵工廠，并為法德合作的電池生產項目做出貢獻。作為雷諾的主要股東，法國政府將能夠同時從公司內部與外部敦促執行這些條件。

　　在某些情況下，政府已經超越了條件限制，改變了所有權模式。出于需要保護國家戰略基礎設施的原因，德國和法國正各自收購或增加國家在航空公司的股權。

　　但也有負面的例子。意大利汽車業救助計劃的結果與法國大不相同。FCA集團已說服意大利政府向其子公司FCA意大利提供63億歐元擔保貸款，該貸款基本上沒有要求強制執行的條件。意大利政府歷來向菲亞特提供巨額補貼。FCA意大利公司預計將于今年年底與法國PSA集團合并，FCA集團本身甚至已不再是一家意大利公司。FCA集團于2014年由菲亞特和克萊斯勒合并而成，總部設在荷蘭，金融總部設在倫敦。更糟糕的是，該公司在履行其在意大利的投資承諾方面的記錄很糟糕，無論是在產量上還是在電動汽車上，意大利作為汽車生產商的地位已經從全球地圖上消失。

　　在其他的負面案例中，大公司和行業利用它們壟斷或市場主導的議價能力，游說反對附加條件，或利用中央銀行的支持，后者往往要求很少的附加條件，甚至不要求附加條件。例如，在英國，易捷航空能夠從英國央行獲得6億英鎊（7.46億美元）的流動性資金，盡管一個月前已經支付了1.74億英鎊的股息。在美國，美聯儲（Fed）開始購買高風險高收益債券的決定引發了人們對道德風險的擔憂。有望獲利的企業包括美國頁巖油生產商，在大流行到來之前，它們的杠桿率已經很高，幾乎沒有盈利。

　　事實證明，有條件的救助遠非國家控制經濟的一步，而是一種有效的工具，可以引導生產力，實現戰略上廣泛的共同目標。但如果設計或實施不當，或者完全沒有條件，它們可能會限制生產能力，讓投機者和內部人士為自己攫取財富。但如果處理得當，它們可以讓企業行為與社會需求保持一致，確保可持續增長，改善工人與企業之間的關系。如果不浪費這場危機帶來的機遇，這將也影響到后疫情時代。

　　Translated by Meng Shan from Intellisia Institute．

　　(本文作者介紹：報業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被稱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專欄”，作者來自全球頂級經濟學者、諾獎得主、政界領袖，主題包括全球政治、經濟、科學與文化塑造者的觀點，為全球讀者提供來自全球最高端的原創文章、最具深度的評論，為解讀“變動中的世界”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