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蔣飛、仝垚煒

　　核心觀點

　　今年在厄爾尼諾影響之下，全球溫度屢創(chuàng)新高，而我國入夏以來各地高溫天氣也在持續(xù)演變擴散。中國氣象局國家氣候中心預計今年盛夏時期（7—8月）我國氣候狀況為一般到偏差，極端天氣氣候事件偏多，階段性強降水、暴雨洪澇、高溫熱浪等災害較重，全國大部地區(qū)氣溫接近常年到偏高。極端高溫干旱等氣候變化可能對我國能源供需產生深遠影響。

　　夏季高溫干旱造成我國用電需求增加，進而影響正常工業(yè)生產。從需求端看，持續(xù)極端高溫天氣造成用電量大幅增加。從供給端看，來水偏枯造成火電增加明顯，發(fā)電結構優(yōu)化受到一定阻礙。一邊是高溫帶來的用電負荷屢創(chuàng)新高，一邊是來水偏枯帶來的水電生產受限，火電的調節(jié)、“兜底”作用會有所凸顯。但即使火電補位，從總量上看，極端天氣也會導致電力供需偏緊張，部分地區(qū)推出“有序用電”可能影響正常工業(yè)生產。但電力保供、增供之下，全國電力有望達到“緊平衡”，工業(yè)生產與經濟發(fā)展所受的影響大致可控。

　　氣候變化背景下，一邊是能耗雙控、碳排放雙控要求下的火電“讓位”，一邊是能源保供要求下的火電“補位”，經濟發(fā)展與能耗雙控短期內難以平衡。實際上2021年以來，能耗強度的控制受到氣候、疫情等多方面的擾動，目標完成進度偏慢，難度加大。由于控能耗目標完成難度大，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單位GDP能耗”的目標未設置具體數字；2023年開始“單位GDP能耗”指標不再納入政府工作報告，轉為由國家能源局制定和公布。

　　經濟增長與能耗雙控之間難以完美平衡。2021年部分地區(qū)能源價格上漲、供需緊張疊加追趕能耗雙控進度等原因出現了拉閘限電、“一刀切”停產限產、“運動式”減碳，對經濟增長和工業(yè)生產造成明顯干擾。今年上半年，GDP增速實現5.5%的增長（全年目標5%），而單位GDP能耗僅下降0.4%（全年目標下降2%）。面對內需偏弱、高溫擾動等影響，若要完成全年GDP目標，需要能源增產供產；若要完成今年能耗強度目標，下半年單位GDP能耗大約需下降3.6%，實現難度較大，并且可能對經濟增長造成擾動。我們認為今年經濟發(fā)展增加就業(yè)更具有優(yōu)先地位，因而實現單位GDP能耗目標的難度可能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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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溫度屢創(chuàng)新高，

　　氣候變化影響深遠 

　　7月4日，聯合國世界氣象組織（WMO）發(fā)布聲明稱，熱帶太平洋地區(qū)七年來首次出現形成厄爾尼諾現象的條件，并預測厄爾尼諾現象在2023年下半年持續(xù)的可能性達到了90%，預計此次事件至少為中等強度。氣象組織秘書長塔拉斯說：“厄爾尼諾現象的出現將大大增加打破氣溫記錄的可能性，在世界許多地方和海洋中也可能會引發(fā)更多極端高溫。”

　　厄爾尼諾，指的是赤道附近的太平洋東部和中部表層海水，每隔幾年出現異常升溫的周期性氣候現象。其平均每兩到七年發(fā)生一次，通常持續(xù)9到12個月。根據國家氣候中心，1950年以來總共發(fā)生了19次厄爾尼諾事件，其中包括三次超強厄爾尼諾事件，分別是1982年5月至1983年6月、1997年5月至1998年5月以及2014年10月至2016年4月。厄爾尼諾現象帶來的最直接影響就是氣溫的升高。比如2014年10月發(fā)生的厄爾尼諾事件，持續(xù)了19個月，海溫指數峰值達到了2.9℃，該次超強厄爾尼諾事件對我國乃至全球都產生了嚴重影響。

　　今年夏天，新一輪厄爾尼諾可能正在推高全球變暖幅度，達到新高峰。7月份以來全球氣溫就在不斷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7月4日，據新華社報道美國氣象機構公布的初步測量結果顯示已經突破全球有記錄以來平均最高氣溫，首次超過17攝氏度，超過了2016年8月的16.92攝氏度的紀錄。7月6日，全球氣溫再次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地球表面以上2米的全球平均氣溫達到17.23℃。

　　反觀我國，今年入夏以來各地高溫天氣也在持續(xù)演變擴散。6月份根據中央氣象臺報道京津冀平均高溫日數11天，較常年同期偏多6天，北京高溫日數（11天）為1961年以來歷史同期最多。7月4日，中國氣象局國家氣候中心預計今年盛夏時期（7—8月）我國氣候狀況為一般到偏差，極端天氣氣候事件偏多，階段性強降水、暴雨洪澇、高溫熱浪等災害較重。全國大部地區(qū)氣溫接近常年到偏高。極端高溫干旱等氣候變化可能對我國能源供需產生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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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候變化加重我國

　　能源供需緊張局面

　　夏季高溫干旱造成我國用電需求增加，進而影響正常工業(yè)生產。

　　從需求端看，持續(xù)極端高溫天氣造成用電量大幅增加。我國全社會用電量有明顯的季節(jié)性，用電高峰集中在夏、冬兩季。在全球升溫背景下，過去幾年夏季用電量屢創(chuàng)新高。2022年高溫持續(xù)超過64天，已經打破了1961年以來持續(xù)時間最長的記錄。而今年截至7月2日，我國高溫日數再次打破1961年以來歷史同期最多。全國共發(fā)生4次區(qū)域性高溫過程，具有出現時間早、影響范圍廣、極端性顯著等特征。國家能源集團數據顯示，7月10日，國家能源集團單日完成發(fā)電量40.9億千瓦時，刷新歷史最高紀錄。其中華南、華東等省區(qū)最高負荷屢創(chuàng)新高，部分地區(qū)電力供需形勢嚴峻。今年江蘇、浙江兩省用電負荷分別在5月29日和7月3日突破1億千瓦，比去年分別提早19天、8天。四川7月10日用電負荷達到5988.8萬千瓦，也刷新歷史最高負荷。

　　從供給端看，來水偏枯造成火電增加明顯，發(fā)電結構優(yōu)化受到一定阻礙。厄爾尼諾可能會加劇我國“南澇北旱”，影響水電生產。我國水電大省四川、云南等地近兩年汛期旱澇災害并重，整體來水偏枯。根據四川省氣象局，“預計今年汛期（5月-10月），全省平均降水量較常年同期略偏少，旱澇并重，區(qū)域性階段性旱澇災害明顯；高溫日數較常年同期偏多。”云南氣象局6月份指出當前“持續(xù)性高溫天氣加劇了氣象干旱的發(fā)展”。去年夏季至今，持續(xù)高溫等原因導致長江上游來水減少，今年主汛期長江流域降水量總體也偏少，旱重于澇，三峽水庫出庫量一直弱于季節(jié)性，同比延續(xù)負增。與之相對的，我國水電降幅明顯，去年8月、9月水電產量同比分別下降11%和30%，而今年4月以來我國水電產量也仍在-20%以下低位增長。

　　一邊是高溫帶來的用電負荷屢創(chuàng)新高，一邊是來水偏枯帶來的水電生產受限，火電的調節(jié)、“兜底”作用有所凸顯。去年8月份，在云、貴、川、鄂等地水電產量分別同比下降6.7%、8.5%、2.2%和45%的同時，火電產量分別同比上升63.9%、34.9%、113.5%和61.1%。對比2022年8月和2021年8月部分水電大省發(fā)電結構，也可以看出去年火電補位的作用較為突出。

　　今年電煤供應較為充足，火電發(fā)電量增速仍偏高，4月份以來維持在10%以上的水平，增速明顯高于全國各類發(fā)電量整體增速。火電補位在每年冬季出現較為頻繁，春夏季節(jié)水電占比往往會重新抬升，火電占比相應回落，而今年5/6月份，火電在今夏高溫干旱等極端天氣之下再次回歸：火電占比不僅超季節(jié)性回升，甚至高于去年同期水平。6月16日，發(fā)改委新聞發(fā)言人孟瑋在國家發(fā)展改革委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目前全國發(fā)電裝機持續(xù)穩(wěn)定增長，統(tǒng)調電廠存煤達到1.87億噸的歷史新高，做好今年迎峰度夏電力保供有堅實的基礎。7月14日國常會指出要強化煤電保供穩(wěn)價，落實好電價、財稅、金融等煤電企業(yè)紓困支持政策，加強電煤中長期合同履約監(jiān)管。

　　實現雙碳目標的其中一個重要抓手就是非化石能源的替代。近年來，火電和水電占比整體都處在下行趨勢中，其他來源（如核能、風能、太陽能等）占比有所提高。但也要注意，除水電之外，風電、光伏等都是典型的資源氣象依賴型能源，其發(fā)電量受天氣影響波動較大，極端氣候條件下更是“大起大落”。近兩年的極端天氣頻發(fā)，火電不斷”兜底”、”補位”，火電占比的下降速度趨緩，可能會影響發(fā)電結構優(yōu)化和能耗控制。即使火電補位，從總量上看，極端天氣也會導致電力供需偏緊張，部分地區(qū)推出“有序用電”可能影響正常工業(yè)生產。2016年以來我國全社會用電量增速持續(xù)小幅高于發(fā)電量增速，電力供需維持緊平衡。夏季用電需求大增，企業(yè)讓電于民，停產或主動避峰生產較為普遍

　　以2022年夏季為例，我國水電大省四川汛期來水偏枯，造成全省供電支撐能力大幅下跌，同時高溫導致的用電需求卻出現激增。電網高負荷壓力之下，為保障電網安全，四川部分區(qū)域采取了保供電調控措施，從8月14日至20日，部分高載能企業(yè)停產或主動避峰生產，讓電于民。工廠限電對當月工業(yè)生產的擾動較大，2022年8月，四川工業(yè)增加值同比下降11%，明顯低于全國同期的4.2%。除四川外，2022年遼寧、上海、內蒙古、黑龍江、山東、浙江、寧夏、廣東、云南等部分省市發(fā)布有序用電政策，大致按照先錯峰、后避峰、再限電的順序安排電力平衡。較大范圍“有序用電”對去年夏季全國工業(yè)生產帶來一定影響，7月、8月我國工業(yè)增加值季調環(huán)比分別為0.31%和0.24%，明顯低于歷史同期水平的0.45%和0.44%（歷史同期取2014-2019年均值）。

　　今年高溫來的偏早，并可能持續(xù)更久，全國范圍內的用電偏緊張、各省市“有序用電”方案推出可能比去年更加普遍，也可能對今年夏季工業(yè)生產帶來一定擾動。截至7月，浙江、安徽、遼寧、河北等多地已發(fā)布有序用電安排，如杭州2023年有序用電方案就提到“組織一批高能耗、高污染企業(yè)在 7-9月安排集中檢修，在供電形勢較為緊張期間，組織企業(yè)開展移峰填谷與非生產性負荷壓降”。從這個角度看，今年夏季一些地區(qū)的工業(yè)生產可能受到干擾。但電力保供、增供之下，全國電力有望達到“緊平衡”，工業(yè)生產與經濟發(fā)展所受的影響大致可控。國務院總理李強7月14日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指出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恢復和產業(yè)升級的關鍵期，各有關方面要落實責任、形成合力，以“時時放心不下”的責任感做好能源電力保供工作。要加強高峰時段重點地區(qū)電力保供，加強保供形勢預判，全力抓好能源增產增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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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濟增長與能耗雙控

　　短期難以平衡

　　氣候變化背景下，一邊是能耗雙控、碳排放雙控要求下的火電“讓位”，一邊是能源保供要求下的火電“補位”，經濟發(fā)展與能耗雙控短期內難以平衡。

　　為了應對氣候變化，我國早在“十二五”之初就已經把應對氣候變化納入國民經濟社會發(fā)展規(guī)劃，并將降低“單位GDP能耗”作為約束性指標。此后每年，政府工作報告也會公布當年的“單位GDP能耗排放”目標。2020年9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鄭重宣示：中國將提高國家自主貢獻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

　　從具體實施來看，2021年10月，國務院印發(fā)《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提出到2025年，非化石能源消費比重達到20%左右，單位GDP能耗比2020年下降13.5%，單位GDP二氧化碳排放比2020年下降18%，為實現碳達峰奠定堅實基礎。按此目標大致推算，“十四五”期間，單位GDP能耗每年平均應下降約2.9%。實際上2021年以來，能耗強度的控制受到氣候、疫情等多方面的擾動，目標完成進度偏慢，難度加大。統(tǒng)計局數據顯示，2021-2022年我國單位GDP能耗同比分別下降2.7%、0.1%，進度略慢于“十四五”目標平均增速。

　　經濟增長與能耗雙控之間難以完美平衡，2021年就是明顯的案例：上半年發(fā)改委發(fā)布的《2021年上半年各地區(qū)能耗雙控目標完成情況晴雨表》顯示，30個省（區(qū)）中，上半年能耗強度不降反升或降低率未達到進度要求的有19個，并提出“對上半年嚴峻的節(jié)能形勢保持高度警醒，采取有力措施，確保完成全年能耗雙控目標特別是能耗強度降低目標任務”。下半年，由于國際市場能源價格大幅上漲，國內電力煤炭供需持續(xù)偏緊、追趕能耗雙控目標等原因，部分地區(qū)出現了“一刀切”停產限產、“運動式”減碳，對經濟增長和工業(yè)生產造成明顯干擾。2021年7/8/9月，工業(yè)增加值季調環(huán)比分別僅增長0.2%、0.3%和0.05%，明顯弱于季節(jié)性，當季GDP環(huán)比也僅有0.7%，明顯低于二季度的1.3%。2021年10月8日國常會指出，需“完善地方能耗雙控機制”，“做好有序用電管理”，糾正“運動式”減碳。

　　由于控能耗目標完成難度大，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單位GDP能耗”的目標未設置具體數字，改為“能耗強度目標在’十四五’規(guī)劃期內統(tǒng)籌考慮，并留有適當彈性”，同時也提出要推進“能耗‘雙控’向碳排放總量和強度‘雙控’轉變”；從2023年開始“單位GDP能耗”指標不再納入政府工作報告，轉為由國家能源局制定和公布。根據國家能源局印發(fā)的《能源工作指導意見》，2023年能耗強度目標定為單位GDP能耗同比降低2%左右。

　　今年上半年，GDP增速實現5.5%的增長，而單位GDP能耗僅下降0.4%。面對內需偏弱、高溫擾動等影響，若要完成全年GDP目標，需要能源增產供產；若要完成今年能耗強度目標，我們測算下半年單位GDP能耗大約需下降3.6%，實現難度較大，并且可能對經濟增長造成擾動。7月政治局會議提出當前國內經濟面臨新的困難挑戰(zhàn)，做好下半年經濟工作，要“不斷推動經濟運行持續(xù)好轉、內生動力持續(xù)增強、社會預期持續(xù)改善、風險隱患持續(xù)化解，推動經濟實現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從這個角度看，我們認為今年經濟發(fā)展增加就業(yè)更具有優(yōu)先地位，因而實現單位GDP能耗目標的難度可能較大。

　　風險提示

　　國內宏觀經濟政策不及預期；高溫干旱天氣對電力供需的影響超預期；信用事件集中爆發(fā)。

　　(本文作者介紹：長城證券首席宏觀分析師，專注大類資產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