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夏春

　　因華為一則公開聲明而被置于輿論風口浪尖的知名管理學學者陳春花已辭去北大教授職務，但引發的談論仍未平息。很多人認為，中國大學應該多一些像陳春花這樣懂實戰的教授，讓教授多一些職業技能，但這是對商學院教育最常見的誤解。商學院可以多一些兼職的實踐教授，但評價商學院的是學術水平，主要靠全職的學術教授來實現。

　　什么是學術教育，什么是職業教育。頂級的商學院可以同時做好學術教育和職業教育，但是80%的重點也是放在學術教育上。如今金融業熱點話題是“人工智能取代分析員”，依照我的理解，那些不重視學術基礎知識學習的人，將會是第一批被取代的金融從業員。相反，那些學術基礎知識扎實的人，將主宰金融和其他相關行業的未來。

　　關于商業和金融教育的思考

　　商學院的很多課程都是和實踐息息相關的，特別是金融。毫不夸張的說，金融領域的很多概念都是現在學術界出現，然后才被運用到業界的。然而不幸的是，隨著金融業的發展，人們逐漸對商科的學術重要性出現了誤解，對其的重視也逐漸減少，這讓不少學生和教授感到非常沮喪。

　　學生常有的錯誤想法

　　某些學生似乎認為商學院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助學生漲薪及獲得更多的工作機會，因此他們更喜歡“來自業界的教育”，喜歡能講很多業界的小故事甚至能幫他們找到工作的來自業界的老師。

　　但商學院能提供給學生的實際上要多很多，而傾向于“來自業界的教育”的這種想法也會讓商學院的教育變得無益化。因為商學院擅長的并不是職業教育，而是學術教育；商學院并不是職業訓練營，而是學術中心。畢竟社區大學才是主要教授求職相關的知識的，而大學并不是。

　　商學院提供的是知識和智慧的體驗，而這種體驗使得學術能以新的角度去看待世界，探索其他未曾被探索過的商業領域，能以經濟學及金融學的思維進行思考，認識到商業的知識基礎為何物，以及學習未曾被業界應用過的新鮮想法。實際上，大部分業界的實踐內容都是來自其上一代管理層在10到20年前在商學院中學到的知識。

　　MBA畢業生（即使是對于其畢業后的第一雇主而言）的價值并不是他/她在商學院學到的知識本身。舉個例子，如果讓MBA的學生學習今年高盛固定收益部門的工作內容的話，并沒有什么意義，因為這還不如讓該部門的人直接來授課。該部門的任何人，包括秘書在內，對于該部門業務的了解都比大學的教授要多。最適合進行這項教育的是該部門的交易員。相反，MBA學生對雇主的價值是其智力；知識基礎，基本理論及其應用；尖端的想法；人際關系能力；團隊技能；銷售技能等等。這些技能中的一部分是與生俱來的，但大多數是可以被教導或者在通過學習得到提升的。所以企業看中的其實是MBA畢業生的多才多藝、好奇心、得出一般性結論和整合信息的能力，以及將空想出來的想法應用于某個具體的問題，從而體現其自身價值的能力。這些能力將長期為公司提供價值。

　　因為對工作前景的擔憂，很多學生往往更喜歡學習他們認為會幫助他們在畢業后立刻找到一份工作的技能。但請相信我：假裝自己在商學院受過關于工作實踐的教育并不是用人單位希望看到的。雇主們想要的是聰明、好奇、有熱情的雇員。這些雇員同時具備對基礎知識概念的深刻了解，并能將它們運用到新的情況中去。而對于實踐知識，雇主們自己會教授給雇員，并且能教的比學校好。

　　軼事：你真的只想學習首席財務官（CFO）們所知道的知識嗎？2003年10月，City & Guilds（U.K．）發布了他們的研究，研究對象為405名隨機挑選的企業財務總監。他們中的七分之一不知道如何開關自己的電腦，五分之一的不知道如何保存文件，五分之一以上不知道如何打印文件，四分之一看不懂電子表格。（來源：The Register．）

　　還有另一個因素可能會讓你在上初級金融課程時感到不開心，但重要的是你要明白為什么會如此。大部分情況下你會發現班里同學之間的水平相差甚遠。一些學生比其他學生更擅長數學。如果你在商學院讀MBA課程，你可能會發現半數學生之前的工作經驗都是和金融相關的。雖然這些工作經驗不足以讓他們跳過核心的金融課程，但會讓他們在學習新的金融知識的時候更加得心應手。也正因為如此，基本在每一節初級金融課程中，都會有一部分學生覺得課程進展過快，而另一部分覺得過慢。往好的方面想，如果讓金融背景較強的學生幫助背景較弱的學生，往往事半功倍；而從不好的方面來看，一個小組中往往傾向于讓金融背景較強的學生完成所有較難的任務，因為這樣最省事，但這是不可取的，因為這樣會進一步拉大學生之間的水平差距，最終導致難以逆轉。

　　現在我們從金融教授的角度來看問題。很多金融知識是必須被學會和掌握的，因為雇主們會要求他們的雇員必須掌握這些金融基礎知識（而不是業界的實踐知識）。實際上，面試官問的很多問題都會在學習的期中和期末考試中出現。再考慮到學生的背景相去甚遠，就知道教學難度有多大了。老師改卷時也不能只考慮學生的心情。基礎較好的學生在考試中總是如魚得水，而非數學和非金融背景的學生總是覺得被考試難得焦頭爛額——但就像考試一樣，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這種矛盾是無法避免的，而基礎較差的同學總是會覺得跟不上老師和其他同學的步伐。老師的任務之一就是保證差生所承受的壓力和挑戰是能被克服的，這也是一門金融課程最重要的目標：保證所有愿意學習的學生能掌握扎實的金融知識。雖說如此，但如果你是沒有金融和數學背景的學生中的一員的話，你的學習壓力必然是很大的，對此我的建議是要有耐心，不斷練習以及不斷復習和反思，如此的話最終你一定會成為優等生中的一員。我一些最優秀的學生在一開始也覺得課程壓力很大，但他們沒有放棄，而是持續不斷地努力學習，付出別的雙倍的努力并最終成為了優等生的一份子。這個過程中必然會需要奮斗及經歷焦慮，這些甚至是我們希望看到的同時也是無法避免的，因為只有經歷過這些才能獲得成功。

　　教授們常有的錯誤想法

　　有些教授是和學生一樣糊涂的。他們似乎認為學術界的概念過于復雜，以至于無法用令人興奮及有趣的方式教授給學生。他們在教學過程中弱化當前學術研究成果的重要性。他們也少談及他們為何不去業界而選擇在學校教書：是因為新的知識和研究能為他們帶來興奮的感覺，以及他們能獲得向學生教授知識的機會。如果學術成果沒有被包括在課程中，而學生也沒有發現其中有任何新的學術成果，那么學生自然也就會覺得所學的課程沒什么價值了。事實上，如果學術研究的話題太晦澀以至于MBA的學生無法聽懂也不會被吸引，那么這個話題很可能一開始就不會被研究。

　　我個人對于教授核心課程的教授的建議是：除了把最新的學術成果整合到課程中，也要把每門課的最后一節用來向學生介紹金融領域學術研究的概括以及該教授自己部門的學術研究情況。從我個人的經驗來看，這節課往往是這門課中最受學術歡迎的一節課。

　　商學院 vs． 業界

　　商學院在某些科目和領域的教學會比業界強，但并不是全部。這并不代表實踐比學術無聊，而是說明實踐最好是從業界學得（雇主處），而不是商學院。作為一名MBA學生，你應該要有耐心：高盛的固定收益部門將在自己的培訓計劃中解釋其所需的特定的固定收益知識和行業慣例，而不會尋求已經知道高盛將在第一周內教什么的人。相反，固定收益部門尋求聰明，靈活和開明以及對基本面有充分了解的個人：也就是對森林而不是樹木的了解。上面的圖標就是我對商學院和業界的優劣勢的比較。

　　商學院應該把重心放在他們可以教的好并且比業界好的知識和科目：要本身就教得好，而且還要比業界教的好，二者缺一不可。例如，有大量研究表明，長得更高的人更容易成功。但身高不是商學院能教給學生的東西，所以我們不應該教。第二：我希望我知道如何才能教會你如何“賣”任何東西- 產品，服務，想法。在我看來，把東西銷售給別人并讓他們興奮的能力可能是獲得成功最重要的技能和關鍵。有些人生來就擅長銷售，有的人可以后天習得這種技能，但還有很多人永遠都學不會。不幸的是，盡管銷售能力無疑非常重要，但這并不意味著商學院可以而且應該教授此技能。要學習銷售技能，跟隨公司最好的銷售人員學習可能是最好的方法。

　　總而言之，要學會成功所需的所有知識，你就必須在商學院和業界都進行學習！而這也是成功的必經之路。

　　(本文作者介紹：銀科控股首席經濟學家，金融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