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李德林
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買了一只ST爛股票，股價只有幾毛錢那種，退市了，上市公司找不到人，整個人的心臟像被人捅了一刀，跟股票賬戶一樣，空空蕩蕩。醒來一身的冷汗，拼命地琢磨，沒有買過1元以下的ST股票啊。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來，看過一只29個跌停板的ST股票，無獨有偶，公司有將近28萬股民，證監會已經立案調查了，別讓老板跑了。
ST愛康的全名叫愛康科技，2011年上市的光伏制造板塊細分領域的龍頭企業，IPO扣除發行費用后，實際融資7.59億，實際控制人鄒承慧家族在上市之初持股比例為43.63%。因踩中光伏風口，愛康科技最高市值270億左右。鄒承慧是個很執著于搞錢的人，截止到6月17日，一共啟動了7次定向增發，搞成兩次，上市以來總共圈了55.06億元。
搞了50幾個億，現在ST愛康的最新股東人數為27.68萬，29個跌停后，股價已經不到四毛，市值還剩18億多，退市那是板上釘釘了。可憐將近28萬股民，跌停板上，跑都跑不掉，只能眼睜睜看著賬戶里的錢灰飛煙滅。一覺醒來，我也在反復琢磨，我又沒有買ST愛康的股票，怎么就嚇醒了呢？琢磨了很久，可能真的被鄒老板13年的搞錢游戲給驚著了。
鄒承慧的經歷跟許家印很相似。當年許老板辭去鋼鐵公司帶有行政級別的職務，南下廣東，主動跟他的老板請纓到廣州開疆拓土，沒想到一把賺了幾千萬，許老板想讓老板加薪，老板沒同意，許老板一氣之下另起爐灶自己干，然后就成了中國首富，現在開始踩縫紉機了。鄒承慧大學畢業，去銀行干了幾年，覺得沒意思，就跟著一個鋁材老板搞B2B模式的國際貿易，兩年時間營收就做到3000萬美金，全國第一，那會兒如果馬云見了他，都要叫一聲大哥。
兩個人改變了鄒承慧的命運，一個是施正榮，無錫尚德的老板。2005年，無錫尚德上市，施正榮成了中國首富，無錫尚德的光伏產品跟鄒承慧賣的鋁材關系很大，他覺得自己也可以在光伏領域搞點事兒。這個時候，另一個人日本人出現了。住友集團旗下的太陽能電池企業，他們想在中國建立生產線。住友是國際財團，鄒承慧跟日本人見面，一拍即合。
鄒承慧的發跡跟許老板很像。許老板在廣州幫助老板賺錢，自己沒多少錢。鄒承慧也是一樣，跟住友談的合作條件就是，鄒承慧要持股51%，啟動資金、工程師等人才，都沒有，都需要住友提供。因為鄒承慧對鋁材行業很熟悉啊，那就給合資公司的太陽能電池提供鋁材邊框。合作第一年，巨虧，沒關系，無錫尚德也是從虧損走向首富的嘛，第二年賺了1500萬。
賺錢了的鄒承慧想步子邁大一點，在2008年初想引入國際投資機構。施正榮的無錫尚德正是因為引入高盛為首的國際投資機構，得以迅速在美國上市，將施正榮推向中國首富寶座。鄒承慧也想找一家華爾街的大佬。那個時候他找到了雷曼兄弟，因為當時的雷曼兄弟在華爾街排名前五。鄒承慧在跟雷曼兄弟談判的時候伸出三根手指頭，說想要融資300萬美金。
雷曼兄弟亞太區的負責人哈哈大笑，說，我們投資哪有300萬美金啊。恐怕那個時候的鄒承慧是一頭霧水，難道自己報多了？畢竟自己做國際貿易到過3000萬美金收入的。雷曼兄弟的人伸出兩根手指頭，估計那個時候的鄒承慧是失望的，難道華爾街的大行都是窮人？對方說，我們投資一般都是2000萬美金起，你這個300萬太小了，鄒老板格局再大一點。
鄒承慧美滋滋地等待著雷曼兄弟的錢，華爾街大行就是大行啊，施正榮當初是高盛等一堆機構才搞了8000萬美金，現在雷曼兄弟一出手就2000萬美金，愛康科技三兩年就可以上市了。一周時間不到，鄒承慧就在報紙上看到一個絕望的新聞：雷曼兄弟破產了。大受刺激的鄒承慧轉向國內，引入江蘇高科技投資集團的7800萬人民幣，當年邊框銷售全球第一。
鄒承慧果然在三年后的2011年將愛康科技推向A股。那個時候，受到雷曼兄弟破產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的無錫尚德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整個光伏行業受到無錫尚德的影響，簡直就是一片哀鴻遍野。到了2012年，整個光伏行業爆發債務問題，愛康科技因為上市融到錢了，沒事兒。不過，業績變臉了，當年虧損5604萬元。到2013年才扭轉局面，不過此后幾年利潤一直在1億左右波動。
光伏行業的債務問題大大地刺激了鄒承慧，不少同行因為資金鏈問題，一夜之間沒了。鄒承慧決定多搞錢。2014年，愛康科技以16元的價格增發，實際募集9.7億，2016年以9.63元的價格增發，募集37.77億。這只是愛康科技兩次成功的定向增發，在股價跌到四毛之前，愛康科技一共啟動了7次定向增發，不過有五次沒搞成，因為鄒承慧自己都開始不信了。
從2015年開始，鄒承慧家族持有的愛康科技股票部分解禁，他們家開始套現。那個時候，愛康科技已經開始偏離主業了。鄒承慧控制的愛康實業向湖南大學捐款設立區塊鏈金融及能源研究中心，愛康實業也是愛康科技的股東。到2017年，愛康科技說，控股股東跟上海一家公司簽署了區塊鏈業務的戰略合作協議。明眼人一看就是上市公司蹭概念。
鄒承慧作為實際控制人，控股股東愛康實業做任何業務，沒有必要通過上市公司進行昭告天下。上市公司一旦開始蹭概念，很容易遭到機構投資者的反感，更容易被監管盯上。因為愛康實業的區塊鏈研究是旗下的江蘇愛康能源研究院有限公司負責，所以鄒承慧干脆生米做成熟飯，將能源研究院100%轉讓給上市公司，能源研究院還接著在上海成立分公司。
蹭概念這事兒往往都是老板開始不務正業了。那個時候蹭概念的不止愛康科技，賣潛水服的都搞區塊鏈。當然，愛康科技在蹭概念的路上也不是那么一帆風順，除了能源研究院，還在新疆成立了一家子公司，主要是運維1萬多臺比特幣挖礦機。錢肯定是沒怎么賺，就遇到了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2017年，愛康科技把運維挖礦機的公司給賣掉了。
鄒老板賣掉新疆的區塊鏈公司其實不是真正的割袍斷義，是他發現一個更好的地方，那個時候江西出現一個支持挖礦的撫州市書記肖毅，不少地方都開始支持挖礦。愛康科技的能源研究院跟贛州的一家國有企業共同成立了愛康區塊鏈新能源物聯網有限公司，不過這公司沒啥下文。蹭概念嘛，時間太久容易被市場拋棄，因為鄒老板從2015年就開始不斷拋棄愛康科技了。
2015年到2022年，鄒承慧家族進行了30多次的套現行動，減持差不多6.27億股，套現金額超過20億。鄒老板為啥要一邊蹭概念，一邊套現呢？除了上市后兩年，光伏行業持續低迷虧錢，其實鄒老板發現自己的生意不怎么賺錢。從減持開始的2015年到2018年，扣非后歸屬母公司凈利潤率的占比不到10%，尤其是2017年到2018年獲得了大量政府補貼。
鄒承慧很清楚自己的生意怎么樣。
2011年上市當年，公司利潤1.97億，別以為同比增長了94.41%很漂亮啊，其實扣非后只有4500萬，增長主要還是來自資產處置的。當年賣了一家參股公司的股權，投資收益同比增長1032.04%。10倍收益成了公司利潤的擎天柱。不過賣股權的公司沒一次賣完，在2015年到2016年，其投資收益還分別有1604.08萬和2035.46萬。當然，還賣別的公司啊。
如果說2018年之前還能勉強賺錢，到了2019年，愛康科技就徹底撕掉了畫皮。喜歡蹭概念的老毛病又犯了，說公司要轉型異質結光伏電池及組件項目。鄒老板又想借機搞錢，拋出了13億的定增計劃。股價因為利好走高，鄒承慧家族借機分兩次減持了2834萬股。老板自己都套現跑路，誰還會為鄒老板的定增買單？同樣的故事到2020年再來了一次。
鄒承慧在2021年的游戲就徹底讓市場失望了，愛康科技在半年報中說，公司擁有蘇州、泰州、贛州、湖州四大基地，計劃五年內實現22GW的異質結電池產能。股價當時2元，受到利好刺激，到11月中旬漲到6元以上，超過200%的漲幅讓不少的散戶熱血澎湃。鄒承慧家族期間9次拋售6903萬股，套現超過3億元。到現在，鄒承慧家族持股只有6.4%。
鄒承慧家族別以為持有的股權就真的還在啊，其中有三分之一的股權已經質押套現了。股民可就慘了，因為鄒承慧把他們騙了，在2月27日說要在6個月內增持不超過2億元，且不低于1億元的股票，增持股價不超過3.5元。到5月28日，股價都跌到七毛四的時候，愛康科技說鄒承慧家族一股沒買。如果那個時候鄒老板增持，愛康科技還是有機會拉到面值以上的。
股民真的氣瘋了。
眼巴巴地等著鄒老板他們家族增持，因為在5月8日的ST后的業績說明會上，鄒承慧信誓旦旦地說，公司目前在手訂單約50億元，幾大基地產能利用率充分，力爭2024年度實現營收利潤雙豐收。為了解決公司內控問題，公司成立了專項整改小組，聘請外部獨立第三方專業機構進行。愛康科技的管理層還堅信未來發展中的持續經營能力不存在問題。
公司有巨額訂單，管理層有信心，鄒老板就是不增持。為啥呢？除了2021年到2023年連續虧損被ST外，公司的審計機構對2023年的年報出具了保留意見，對內部控制出具了否定意見。按照審計報告的江湖術語，凡是出具保留意見跟否定意見的，無異于審計機構站出來說，這公司財務可能是假的啊。鄒老板的說明會都沒有改變愛康科技股價跌停的地獄模式。
鄒承慧家族不斷套現，董事長兼任董秘的鄒承慧在2月5日、4月15日多次在互動平臺上回答投資者，公司不存在被ST的風險。到了6月8日，愛康科技發布公告說，贛州、湖州等三家公司的高效太陽能電池組件生產線實施臨時停工停產，預計停產時間不超過3個月。這則公告直接將股民們給打懵了，1個月前才公開承諾2024年業績沒問題，可這三家公司是50億訂單的主力生產基地啊。更讓人絕望的是，愛康科技光伏展都不去參加了。
現在最新的ST愛康股東數據顯示，還有27.68萬投資者，把人氣瘋了的除了鄒承慧家族的不斷套現，他們虛假承諾的增持，以及虧損后的所謂的業績編故事。他們在套現期間還進行過大規模的占款。2016年至2019年期間，上市公司多次與關聯方存在非經營性資金往來，如果說2016年代付9.1萬元社保公積金是小試牛刀的話，那么2017年開始占用1.6億后膽子越來越大，2018年占用18.04億，2019年占用20.13億，遭遇深交所通報批評。現在，ST愛康的賬面上，還有數十億的其他應收款項，大概率是被大股東占用了。
除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鄒承慧家族更是把所有能榨取的能量都給榨干。截止2024年4月底，ST愛康及控股子公司累計對外擔保額為90.64億，實際發生的對外擔保合同金額上限為65.66億，占近一年凈資產的323.29%。比如2023年，對于ST愛康可謂性命攸關，這一年發生了29筆重大擔保，主要是為鄒承慧家族的“愛康系”關聯企業擔保。
在關鍵時刻承諾增持又不增持，信誓旦旦的業績也化為泡影，都變成了跌停的動力加速度。退市成為定局，徒留27.68萬股民欲哭無淚。這就讓人很是生疑了。套牢的股民們無法阻止鄒承慧家族套現，卻可以對擔保等問題問個明白，因為鄒承慧家族的關聯企業中，比如蘇州愛康商務公司，ST愛康擔保了3000萬元，可公司2021年實際參保人數只有1人，2023年為20多人，ST愛康為鄒承慧家族擔保的公司經營的真實狀況到底怎么樣？
6月12日，ST愛康第28個跌停，公司說收到了證監會立案通知，證監會對上市公司及實際控制人鄒承慧涉嫌信息披露違規進行調查。因ST愛康上市后圈走的錢太多，為鄒承慧家族企業擔保額太大，背后牽涉的利益太多，如果ST愛康退市后破產，那么27.68萬股民的利益跟巨額的債務將會隨著破產而灰飛煙滅，ST愛康可能存在的其他問題也將沒有真相。
現在不少ST公司一旦進入跌停的地獄模式，面值退市成為大部分ST爛公司的宿命。惡意退市成為監管關注的重點。證監會堅決對上市公司退市后，公司及相關責任人在退市前可能存在的違法違規行為一追到底，讓違規違法主體依法承擔相應的民事、行政責任，對涉嫌犯罪的退市公司及責任人移送司法追究刑事責任。ST愛康的老板未來會怎么樣呢？面對即將退市的ST愛康，也許，老百姓會說，他們那都是閻王爺拉二胡，鬼扯。
(本文作者介紹：尺度商業，以價值為尺、投資有度的視角，觀察和洞見商業文明、科技創新，官方微信公眾號：delinshe)
責任編輯：曹睿潼
德林爆語，最麻辣的財經脫口秀，官方微信公眾號: delins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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