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李建軍

　　1季度數據完整重現了美國經濟所遭受的打擊，衰退已成定局；

　　失業增加和防御性支出的長尾效應，預示美國經濟復蘇可能比較艱難；

　　通縮式衰退正在逼近，政策力度必將加大。

　　1季度數據完整詮釋了美國經濟遭遇的打擊

　　4月29日，美國經濟分析局（BEA）公布了GDP數據，第一季度美國國內生產總值下降4.8%。

　　· 5年周期看，這是自2014年第一季度GDP下滑1.1%以來，首次出現負增長；

　　· 10年周期看，這是自2008年第四季度金融危機最嚴重時期GDP下滑8.4%以來的最低水平。

美國經濟增速

　　BEA說：“這還只是一個基于現有數據的預估值，并不準確。修正的經濟增長數據會在5月28日公布”。

　　從歷史經驗看，金融危機期間，2008年第四季度經濟增速的第一次披露是下降3.8%，而當收集完所有數據之后修正數據擴大了近5個百分點至-8.38%。

　　可以預計，當5月修正數據出來之時，1季度GDP負增長將達到8%以上，甚至更多。

　　當下，僅就-4.8%的GDP增速來看，已經可以詳盡揭示出新冠病毒對美國經濟造成嚴重損害的具體路徑：經濟大暫停和封鎖導致的總需求下降。

1季度美國經濟增長指標分解

　　· 拖累美國經濟的主要因素是消費支出：1季度消費支出下降了7.6%，由于消費支出占到GDP近70%，因此直接拉低美國經濟5.26個百分點。

　　· 除了維系基本生活的必需品支出上漲以外，耐用消費品和服務支出分別大幅減少16.1%和10.2%；

　　· 根據BEA統計，耐用消費品支出下降主要是車輛和零部件支出下降導致的，這也聯動導致私人投資中的設備投資大幅下降15.2%；

　　· 出口下降則主要是服務業出口下降21.5%帶來的，而服務出口下降和旅游航空業有直接的關系。

　　· 聯邦政府支出增長1.7%，體現了財政對企業和居民的救助政策開始發力，對經濟起到了部分支撐作用，但0.12%的增長貢獻率非常有限。

　　然而，如果不是美聯儲和財政部快速響應，實施了極為寬松的貨幣和財政政策，1季度美國經濟結果可能會更糟，這是一個基本判斷。

　　衰退已成定局、復蘇將是長期過程

　　一季度美國經濟全面停擺，除必要的必需品支出大增應對疫情擴散，以及聯邦政府在救助計劃之后支出增加以外，非必需品支出、投資和進出口全面大幅下降，無論財政刺激還是貨幣刺激，都沒有對消費和投資產生乘數效應，完全沒有起到刺激的作用，市場預期非常悲觀。

　　經濟社會全面凍結之后，一片蕭條……

　　注意，從2020年3月1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美國進入全國緊急狀態，實際上第一季度只出現了兩周的停工。只有兩周的停工，影響就已經如此巨大。

　　如今，二季度已經過去1個月，美國停工停產還在繼續，所以盡管從嚴格的技術定義上說，連續兩個季度的負增長才能說是經濟衰退，但是現在我們已經可以判定，美國二季度必然負增長，而且是急劇的經濟下滑，市場預測負增長幅度在20%-45%之間。

　　最直接、可見的證據是失業。截至4月25日，當周初請失業金人數達到384萬，盡管3月28日當周初請失業金人數達到創紀錄的687萬，此后每周都在下降，但六周總人數達到3030萬人，為美國歷史上最嚴重就業危機，4月份失業率從3月的4.4%上升到15%左右。

　　失業增加導致居民實際可支配收入和消費支出在1季度分別下降1.7%和7.3%，而居民儲蓄增加了9.6%，比2019年第四季度增加了2個百分點，3月份的儲蓄率更是高達13.1%。

　　美國家庭已經進入了一種對未來的警戒防御模式，必然會繼續拖延消費的反彈，這對于以消費為主的美國經濟而言不啻是巨大的打擊。

　　假設二季度疫情可以得到控制甚至好轉，但隨著失業率攀升、企業倒閉數量增加以及消費和投資進入自主性防御階段，經濟大幅反彈的前景，遠不及結構性破壞的現實，美國經濟可能需要一到兩年的時間才能完全恢復元氣。

　　通縮式衰退的風險

　　即使在大蕭條時期，失業率的增長速度也沒有現在這么快。在過去的六個星期里，就有多達3000萬的美國工人被迫申請失業救濟，約占美國工人總數的五分之一，而失業率很有可能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維持在異常高的水平。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的數據，到2021年底，美國的失業率可能只會下降到10%。

　　超高的失業率意味著消費和投資會進入防御階段，支出減少和儲蓄增加，這是一種非常類似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的情況，即通縮下的經濟衰退，這也是日本在20世紀90年代開始面臨的情況：

　　· 在一個物價不斷下跌的世界里，消費者和企業往往會推遲支出，希望未來能以更低的價格購買商品；

　　· 同樣，如果價格和收入下降，家庭、企業和政府都將發現償還債務變得更加困難，這反過來又增加了家庭和企業破產的可能性，以及美國政府財政赤字繼續上升，給美國金融體系帶來相當大的壓力。

　　如何破除通縮是當前美國經濟面臨的一個最大問題。在4月30日美聯儲公開市場委員會會議后發表的聲明中，美聯儲主席鮑威爾承諾將采取寬松政策。這一承諾代表的是將利率維持在接近于零的水平，直到充分就業恢復、通脹回到美聯儲長期設定的2%左右的目標。

　　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政策的前瞻指引策略，即引導市場通脹預期來刺激支出緩解債務壓力。在正常的情況下，維持低利率的前瞻指引策略是有效的。但是在一個物價不斷下跌、利率已經接近于零的通縮式衰退的世界里，美聯儲的利率工具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效力，前瞻指引的效果將大大折扣。

　　如果疫情得不到控制、經濟的大暫停將會持續，那么企業和家庭面臨的問題將會逐步從流動性問題變成更加嚴重的償付能力問題。

　　如果美國經濟在3季度仍然看不到復蘇跡象，那么就需要更多的財政支持或者直接的債務貨幣化。

　　根據根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財經頻道（CNBC）的調查，美聯儲和國會將不得不再投入數萬億美元，美聯儲資產負債表將達到10萬億美元，而國會也要追加2萬億美元，才能避免通縮式衰退。

　　美國1季度的負增長僅僅是一個開始，最嚴重的情況并沒有到來。美國經濟負增長的外溢效應已經發酵，1季度進口負增長15.4%，其中商品進口下降11.4%，服務進口下滑接近了30%（見文中圖2）。

　　這是全球經濟同步衰退的一個鏡像，也是一個預兆，全球經濟和金融的風險會以何面目出現，仍然必須密切關注，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經濟將不得不向內尋找增長的動力。

　　(本文作者介紹：經濟學博士，金融學博士后?，F任中國商務出版社融媒體中心主任；中商智庫秘書長、首席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