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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道總
來源:道總有理(ID:daotmt)
2021年焦慮蔓延到各行各業,而快遞行業尤為焦慮。
順豐財報公布, 1-6 月,公司實現營業收入為 883.44 億元,歸屬凈利潤為 7.6 億元,相較上年同期營收 711.29 億元,歸屬凈利潤 37.62 億元,同比分別上升 24.2%,下降 79.8%。截至 8月25日,順豐控股相比年初高點 124.7元 / 股,股價跌幅超 5 成。
同期,韻達股份和圓通速遞業績分別下降了34.45%和33.50%,而申通快遞去年就已經陷入虧損邊緣,扣非凈利潤為負,上半年歸母凈利潤-1.46億元,同比下降了306.99%。
不過就在快遞公司們自己營收不佳的情況下,他們卻集體宣布末端派費上漲0.1元/每票,給快遞員漲工資,“6家快遞公司一起漲價、快遞員將每月增收500”的新聞標題迅速鋪天蓋地。一時間,外界對快遞公司贊譽有加。
但快遞員真的開心起來了嗎?
互聯網大廠的集體“醒悟”
8月31日,王興一句“美團的意思就是一起更好,共同富裕本身根植于美團的基因之中”席卷互聯網,迅速在業內掀起了互聯網公司“舊名新解”的潮流,而一番解釋后,幾乎所有公司都從名字里找到了共同富裕的“基因”,網友則紛紛感概中華文字博大精深。
一個公司基因里是否帶著“共同富裕”,我們不得而知,但近期,互聯網公司在底層員工方面的行動突然密集了起來。
8月17日,滴滴車主App上線試行“司機收入報告”,通過透明賬單,乘客支付金額、司機收入金額都一目了然;
8月23日,京東在財報中披露,今年上半年,京東物流為26萬一線員工支付的月平均工資支出超過1.1萬元,同時還為物流小哥提供包括意外傷害商業保險在內的六險一金;
8月31日,王興表示,在外賣騎手福利方面,美團將為外賣騎手引入強制休息,據悉,可能連續送單超過4小時的,系統將發出疲勞提示,20分鐘內不再派單。
再加上這兩天整個快遞行業全網派費每票正式上調0.1元,直接給快遞員漲工資,原本對底層員工問題避之不及的互聯網相關公司,似乎不約而同地開始改善平臺服務工作者的待遇。
進入2021年,互聯網商業暗潮洶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站在龐大底層員工的角度來看,這種主動性無疑是一個積極信號。
互聯網發展數十年,連接消費者和服務的平臺型經濟不斷壯大,不僅為用戶創造了新的便利,同時也提供了大規模的就業崗位。這其中尤以外賣、快遞、網約車為代表,比如京東,京東體系上市公司及非上市公司員工數近40萬人,這個數字大約是華為員工數的約兩倍、騰訊員工數的4倍,甚至遠大于大部分實體企業的體量。
然而這部分底層員工的待遇、工作環境及社會保障,在互聯網巨頭們加速擴張,收獲來自資本市場的掌聲和鮮花時,很大程度上是被忽視的。去年,一篇《外賣騎手,困在系統里》的熱文,徹底暴露了掩藏在互聯網商業繁榮下的群體勞動困境。
如今互聯網公司固然紛紛表態,可為改善底層員工待遇所付出的代價由誰買單?又或者這些舉措能不能真正給底層員工帶來福利,這些問題都值得思考。
改善底層員工福利為何這么難?
在京東的財報會議上,京東高層對外宣稱,一線員工支付的月平均工資支出超過1.1萬元,可是放眼整個快遞行業,75%的快遞員收入不足5000元,每個月能夠拿到1萬元以上的比例只有0.73%。而且超過三成快遞員一天工作10~12個小時,剩下的兩成則工作時長在12小時以上。
對快遞員來講,最終到手的錢有多少其實是他們最關心的。派費上漲0.1元,雖然每月可能多增加了約500元收入,但是這點漲幅只是暫時中止了派費持續下跌。一位快遞員表示,目前派費大致在1元左右,按照以往,上下浮動的價格也就在0.1-0.2元,“漲0.1元幾乎沒有什么影響,而一次罰款就能扣掉200元”,因此,多數快遞員對此次派費上調并沒有表現出多高的積極性。
派費上漲,其實對企業的價值遠大于對快遞員的價值,離雙十一還有兩個月,快遞公司亟需穩定末端網點,以保證在這個購物狂歡節中正常運營。當然,這其中最關鍵的問題不只是快遞員能多拿多少錢,而是這部分讓與快遞員的利益最后會轉嫁到誰身上?
首先從目前快遞公司的盈利狀況看,通達系想全部負擔起上漲后額外的支出有些困難。以圓通為例,2020年圓通日均單量為3500萬件左右,如果每件派費增加1毛的話,每天要多支出350萬元,一個月就是1.05億元。2021年上半年圓通凈利潤為6.46億元,也就說圓通上半年的凈利潤剛好能用來支付多出的6.3億,但恐怕沒有哪家企業這樣做生意。
從這個數字也可以看出快遞行業自從價格戰打響之后的困窘,即使他們想給員工漲工資,也有心無力。
在知乎上,有不少商家客戶透露,近日已經收到漲價通知,通知稱從2021年9月1日起攬收的所有快件上漲0.1元/票,該費用用來提升末端網點的派送質量,讓客戶有更好的體驗度。換言之,漲派費的負擔已然轉移到商家頭上。
表面上,派費上漲是電商體系內部的事情,與普通消費者沒有關系,可是中小商家如果運營成本再次提升,生存壓力增大,商品漲價似乎就成為可能。
要么撐不住,要么變相轉嫁到消費者身上。
快遞公司面臨的這種困境,外賣平臺也同樣如此。他們都是利用體系內的相互關系或是規則的重新制定,能夠把風險一層一層往下轉移,同時也好讓自身擺脫輿論漩渦,可是,這種做法往往會被詬病是在避重就輕。快遞公司上漲派費,卻仍對給快遞員帶來重大壓力的懲罰機制熟視無睹,外賣平臺強制騎手休息,也并不能改變騎手被平臺算法裹挾的“弊病”。
更至關重要的問題在于騎手的權益保障,快遞派費漲個1毛錢,快遞公司都不堪重負,而外賣公司若是給高達四五百萬的騎手繳納上百元保險,這個錢無論美團還是餓了么,都出不起。按監管指引,商業保險轉由外賣平臺來繳納,按二三線城市每天3元的水平計算,此一項每年的支出就得在51億元左右。
所以,平臺所面臨的壓力之大,超乎想象,因為這幾乎是一個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又是必須且應該解決的問題。
消費者也不開心?
快遞公司集體漲派費,快遞員工資增加,消費者在關心這件事之外,其實更在意另一個問題,一位網友稱,派費漲了,以后快遞能送貨上門嗎?這個疑問說出了不少消費者的心聲。
然而,這本就是一個悖論。如果按照快遞員人均每天派件200件計算,快遞員每月大概能增加500元收入,可如果快遞員每件都送貨上門了,他必然不可能再每天成功派送200件快遞,這樣一來,快遞員每月增加的收入就大大低于500元了,這也完全違背了提升派費的初衷。
快遞員工資上漲,并不能換來送貨上門,這一事實令消費者大失所望。
從這可以看出一個問題,盡管消費者的主流輿論一邊倒地支持維護快遞員、外賣騎手等底層員工的權益,且加大炮火攻擊互聯網公司,指責資本“吸血”勞動者,可一旦觸及到自己的利益,這是不容讓步的。
消費者希望的是既讓底層員工免于“壓榨”,同時自己獲得的服務水平還得提升,只是在平臺看來,這幾乎不可能實現。
比如外賣,系統要求騎手越跑越快,而騎手們在超時的懲戒面前,也會盡力去滿足系統的要求,當算法發現原來大家都越來越快,消費者也習慣了加速送餐之后,算法可能會因為消費者意愿的提升再次加速。在這個無限循環的過程中,受益的不只是平臺,也包括消費者,消費者習慣了更快的送達速度,平臺如果為了照顧騎手而降低對時速的要求,那消費者必然不樂意。
由此可見,外賣平臺在算法上的癥結,就如同快遞行業永遠解決不了“最后一公里”的問題,互聯網公司在效率和人性化之間總得選擇一個。
當然,現在他們不得不重視起人性化。7月,七部門聯合印發了《關于做好快遞員群體合法權益保障工作的意見》,《意見》提出,要制定《快遞末端派費核算指引》和《快遞員勞動定額標準》,建立行業工資集體協商機制。而在外賣行業,多個主管部門也聯合發布了一系列指導文件,對保障外賣送餐員正當權益提出全方位要求。
其實近幾年互聯網經濟野蠻生長,繁榮的泡沫和增長的奇跡本身就掩蓋了很多問題,如今隨著風口論失效,這些問題已經逐漸浮出水面。在行業進入緩慢增長階段,平臺由單純的效率提升轉向收入的合理化分配、以及平臺背后生態的人性化考量,是必然的,只是現在這個轉變過程被提前了而已。
不過一個核心的問題是,互聯網風口中靠補貼和無序擴張廝殺出來的互聯網公司,很多連盈利問題都沒有解決,又如何投入員工待遇福利提升這一“無底洞”呢?
是急功冒進還是步步為營,這恐怕是誰都沒想清楚的艱難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