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探秘系列報道·新疆屯河篇□本報記者 尚志新 車海剛

　　兩年前，一種產自中國新疆的番茄醬在歐盟遭到起訴——歐洲人覺得這種番茄醬紅得“不正常”，一定是添加了人工色素。結果，那場官司不僅以中國公司勝訴而告終，還使他們的產品在歐美市場聲名鵲起。

　　新疆屯河就是那家贏了官司并且“因禍得福”的中國公司，如今它已成為全球第二、亞洲第一大番茄制品生產商。

　　去年，新疆屯河投資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何貴品一行到北美考察，美國農業部的官員一路“跟蹤”，希望獲知他們此行的目的；結束考察即將回國時，一家名列世界500強的知名食品企業的董事長和總經理更是專程趕到機場，與他們的中國同行謀面，名義上是商討市場培育，實際上是為打探虛實。

　　面對站在WTO門口的中國，原本最有理由竊竊自喜的國際食品業巨擘們，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

　　德隆控股屯河

　　新疆屯河原本并不生產番茄醬。

　　它最早是昌吉回族自治州一家靠貸款起家的集體所有制小廠——頭屯河水泥廠，經過十多年艱辛創業，企業規模逐步擴大。1993年，頭屯河水泥廠改制成為新疆首家生產型股份制企業；1996年，以“新疆屯河”的名稱在上交所掛牌上市。

　　1996年10月，新疆德隆國際實業總公司受讓新疆屯河股份公司10.185%的股權，以大股東的身份進入屯河；1997年，新疆德隆收購屯河工貿公司下屬的三家小型國有工廠；同年，屯河股份、屯河工貿和屯河農牧業聯合成立屯河集團；1998年，新疆德隆又控股屯河集團。目前，新疆德隆是屯河股份的第四大股東，也是屯河集團的最大股東，直接和間接持有屯河股份40%的股權。

　　作為頭屯河水泥廠的創始人，何貴品是德隆控股的三家上市公司中惟一一位“土生土長”的董事長。這位年屆花甲卻像年輕人般熱情、開明的企業家告訴記者，水泥廠的效益其實一直不錯，“建廠以后從來沒有虧損過”。之所以引進德隆，是出于對企業發展的長遠考慮，把德隆作為戰略投資者。他認為，這樣做至少可以一舉三得：一是優化股權結構，使企業更具活力；二是借助德隆超前的理念和先進的經營管理；三是實現金融資本和產業資本的結合。幾年來的實踐證明，當初的決策是正確的。

　　整合水泥產業

　　德隆入主屯河之初，仍然主要立足于企業的原有主業求發展。

　　當時，屯河的水泥年生產能力為40萬噸。而在方圓60公里的地域內，還有四、五家規模不等的水泥企業。其中，年產100多萬噸的新疆水泥業“老大”——新疆水泥廠與它相距不到50公里。對于銷售半徑約為500公里的水泥行業來說，“諸侯割據”導致的后果可想而知。惡性競爭使每個企業都苦不堪言，地方政府也為此頭疼不已。

　　經過縝密的分析決策，德隆決定有步驟地對新疆水泥行業實施整合：首先，通過投資技改、擴大產量，提升屯河自身的競爭力；進而，陸續收購周圍一些中小水泥廠，再對這些企業進行技改、擴產。屯河上市后兩次配股所募資金基本投資于此。

　　前兩步進展得非常順利，屯河很快發展成為年生產能力過百萬噸的新疆第二大水泥企業。

　　此時，新疆水泥廠也已組建為天山股份公司并于1999年上市。“一山難容二虎”，兩個相鄰“水泥巨人”間的廝殺更加慘烈，強強聯合成為大勢所趨。

　　德隆就此邁出了其整合水泥戰略的第三步。2000年3月，在德隆的撮合下，天山股份和屯河股份達成協議：屯河向天山出售部分水泥實物資產，雙方共同組建公司，天山持有新公司51%的股權。

　　整合取得了1＋1>2的效果。整合前的1999年，天山和屯河的水泥年產量合計為250萬噸；今年，這一數字將達到550萬噸，占全疆水泥產量的60%。天山由此奠定了全國第三、西北最大水泥企業的地位。現在，它正著手整合散布在天山南北的其他中小型水泥企業，爭取在2-3年內控制全疆絕大部分水泥市場份額。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政府對德隆參與水泥行業整合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自治區副主席達列力汗·馬米汗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這個案例提供了一種模式，政府不再是產業結構調整的主角。”

　　變“灰色鏈條”為“紅色鏈條”

　　自行斬斷了“灰色鏈條”的屯河干什么呢？早已成竹在胸的德隆為它精心設計并打造了一條更具生命力的“紅色鏈條”——也就是后來被自治區黨委書記王樂泉稱為“大有作為”的“紅色產業”。

　　所謂“紅色產業”，是指以番茄、紅花、胡蘿卜、枸杞、石榴、紅葡萄、大棗等新疆特色果蔬為原料的深加工產業。這一產業凸現了“資源優勢轉化為經濟優勢”的戰略思路。眾所周知，新疆的日照長、氣候干燥、晝夜溫差大，并且沒有污染，這里出產的紅色果蔬紅色素含量高，富含維生素及多種營養成分，具有健康食品的概念。

　　特別是番茄，新疆是世界上少有的、最適于種植番茄的地區，番茄產量高、質量好。正因為如此，番茄醬及其他番茄制品成了屯河運作得最早、最大、最成熟的“紅色產業”項目。

　　在昌吉州首府昌吉市區以西不遠處的公路旁，我們參觀了屯河下屬的昌通番茄制品公司。整潔的廠區、現代化的生產線、碼放得齊齊整整的貨場……在四周一片曠野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屯河董事長何貴品告訴記者：這個廠采用的是從意大利進口的當今國際最先進的生產設備，總投資上億元。沿著天山北坡，從東邊的吉木薩爾縣到西邊的烏蘇市，屯河擁有7個與此規模相仿的番茄加工企業；加上南疆和外省，這樣的企業共有12個，生產線共計27條。

　　目前，屯河的番茄醬年生產能力已達24萬噸，僅比世界上產能最大的美國亨氏(Heinz)集團低2萬噸；其產品主要出口歐美，出口額居全國之首，每年創匯4000多萬美元。

　　七年前的探索

　　其實，德隆介入農業并非始自屯河，他們在這一領域的探索可以追溯到1994年。

　　德隆董事長唐萬里告訴記者，德隆一直沒有間斷對實業的關注，當初選擇農業的主要出發點就是尋找一個可以帶來長期、穩定收益的產業。“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屬于國家重點扶持和鼓勵發展的產業，在政策上享有優惠，在價格上享有保護。投資農業不僅具有較穩定的回報和較小的政策風險，而且利國利民”。

　　另一方面，生長在天山腳下、以知識分子為主體的德隆人比誰都了解他們的家鄉，“新疆有廣闊的土地，是內地哪個地方也找不到的；新疆的氣候條件獨特，光熱資源豐富；水系也很發達……這些都是從事農業開發的天然優勢”。

　　“我們進行了長線研究，知道投資農業要六到七年見效，然后才會有長期、穩定的收益。”

　　1994年，德隆農業開發公司成立，揭開了大規模農業綜合開發的序幕。德隆成為國內最早進入農業的大型民營企業之一。他們先后投資2億多元在新疆各地建起了四個大型的現代化農場，已開發土地10萬畝。在這10萬畝土地上，德隆實踐了真正的現代農業：他們利用奧地利政府貸款，購置了1500多萬美元的各式農機設備，在農業專家的規劃、指導下，成功種植了小麥、油料、番茄等作物。

　　“到今年，我們的投資和收益已經持平，我們的農場不僅成為常規作物的生產基地，還成為良種引進、試驗、繁育基地。”唐萬里說。

　　無疑，正是比別人超前一步的農業開發，為德隆入主屯河后運作“紅色產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盡管如此，在決定發展“紅色產業”之前，德隆和屯河仍然經過了十分周密的前期準備。他們斥資800萬元，聘請有關專家和知名咨詢機構到國內外，就資源優勢、市場容量等進行全面調研，并于1998年12月在自治區政研室主持召開的、有20多位權威人士參加的專題論證會上作了充分闡述——“紅色產業”這一概念就是在那次會上被正式確定下來的。

　　產業化與資本運作

　　“紅色產業”的根本在于“產業”。在屯河，德隆走的是一條“公司＋農戶”的農業產業化經營路子。事實上，從七年前投入農業開發以來，他們一直在嘗試走這樣一條路子。

　　屯河“公司＋農戶”的操作過程大致是這樣：在種植區與農戶簽訂種植、收購合同，并向農戶統一提供良種；種植期間，派出專家下到田間巡回指導，統一栽培、統一管理；收獲時節，公司按統一價格按村取貨，農戶按村到銀行提取貨款。

　　唐萬里把德隆發展“紅色產業”的思路歸結為：以“產業國際化”為目標，以“科研系統化、原料基地化、生產專業化、產品系列化、市場網絡化”為模式，以“抓住兩頭、整合中間”為手段。

　　所謂“抓住兩頭”，就是抓原料、抓銷售。

　　抓原料，為的是確保最終的產品質量。例如番茄項目，德隆通過其北美公司，為屯河引進了美國最優質的番茄種子，補貼差價后提供給農戶；德隆農業公司附設的農業研究所也承擔有品種改良的科研任務。

　　抓銷售，除了招聘銷售人才、委托中間商等常規方式外，德隆和屯河更多采用的是他們最為擅長的借助資本運作的辦法——利用從資本市場募集來的資金，收購目標企業，重組市場。在國外，屯河于1999年收購了具有20多年經營資歷的美國番茄醬銷售商新瑞公司，并與亨氏等大公司加強了合作；在國內，屯河于今年初同著名飲料企業匯源果汁合資組建匯源集團，并持有該集團51%的股權，從而獲得了匯源強大的市場網絡——當然，也同時獲得了匯源成熟的品牌和生產能力。

　　所謂“整合中間”，指的是整合加工環節。在這個環節，德隆資本運作的“絕活”同樣發揮了重要作用。屯河的番茄醬生產能力之所以能在短短幾年時間里由不足10萬噸提高到20多萬噸，大都是通過兼并、收購，控股、參股并輔之以新建、改擴建得來的，包括記者參觀過的那家昌通公司。

　　何貴品董事長說，屯河正在積極醞釀，打算近期內“再拿兩三個上市公司進來”，它們都是在食品飲料業界頗具影響力的企業。

　　從企業戰略到地區戰略

　　“紅色產業”作為特色經濟的一部分，成為新疆“一黑一白”(石油、棉花)經濟發展戰略的重要補充，為這個處于大開發中的邊疆自治區增添了強有力的新的經濟增長點。

　　更具現實意義的是，在糧食價格低迷、農民增收乏力的背景下，“紅色產業”令新疆的農民走出茫然，看到了致富的希望。以番茄為例，農民種植一畝番茄可獲得370-800元的純收益，遠大于小麥等常規作物。據屯河所在的昌吉州政府有關人士介紹，去年這個州種植番茄16.5萬畝，按平均每畝500元計算，共為農民帶來8000多萬元的收益。

　　在天山北坡一線，番茄以及其他紅色作物的種植面積現已達到200多萬畝，形成一條長達幾百公里的“紅色通道”。按照德隆的戰略規劃，再過3-5年，新疆紅色作物的種植面積將超過500萬畝。屆時，僅番茄一項就能使10幾萬農戶從中獲益，收益至少在10億元以上。

　　難怪屯河人在新疆總會受到熱情的歡迎。

　　在昌吉自治州，李福元州長對記者說：昌吉經濟起飛的希望，寄托在屯河這種大企業的拉動上，“他們每走一步，都是和昌吉州產業大州的發展目標相一致的”。

　　在新疆自治區政府，記者問達列力汗副主席：“可不可以說德隆和屯河為新疆地方經濟的發展做出了一定貢獻？”達副主席不假思索地糾正道：“不是‘一定’，是很大的貢獻。”

　　據悉，鑒于“紅色產業”在繁榮地區經濟、推動結構調整、促進農民增收等方面發揮的綜合作用，新疆自治區已將這一產業正式列入全區實施西部大開發的總體規劃，屯河以及德隆控股、參股的其他幾家公司則被明確列為帶動“紅色產業”發展的“龍頭企業”。

　　將產業變“灰”為“紅”的新疆屯河，正如這種顏色所象征的那樣，日益煥發出活力。2000年底，屯河股份公司凈資產已達8.36億元，是1996年的4.3倍；實現凈利潤9185.8萬元，是1996年的3.4倍。與此同時，其股票市值達到78.3億元，比上市之初增加了9倍。在屯河，許多職工抱著自家的股票不放，他們說，愿意一直做“屯河的老股東”。

　　如今，屯河的“紅色鏈條”仍在以驚人的速度繼續拉長。

　　在番茄產業上，他們的目標最為宏大：用5年甚至更少的時間，將番茄醬生產能力擴大到50萬噸以上，出口30萬噸，占世界番茄醬總交易量的20%以上。何貴品說：“這樣，我們就可以影響國際市場的價格，有效地規避由于處在拾遺補缺地位而形成的貿易風險。”

　　屯河正在精耕細作的另一產業是胡蘿卜制品。這一項目可以錯開番茄醬的加工季節，利用其80%的生產設備，將生產期延長5個月。目前他們正與中科院合作，新建一條年產5000噸胡蘿卜功能保健飲料的生產線。

　　紅花、枸杞、葡萄等的產業化進程也在加快。

　　除“紅色產業”外，屯河還瞄準了阿魏菇、棉花等新疆其他特色資源的開發。

　　這個剛剛“脫胎換骨”幾年時間的邊疆企業，距離它成為中國食品飲料業巨子的夢想似乎越來越近了……

　　新疆屯河董事長何貴品答問

　　記者：屯河僅用兩年左右的時間，先后投資數億元，建起了生產能力世界第二、亞洲第一的番茄醬生產基地，資金是從哪里來的？

　　何貴品：大多數是配股資金，也就是資本市場中來，還有一部分來自銀行的借貸和企業積累。應該說，我們屯河的發展與中國股市的發展是同步的。以去年為例，我們進行了10：3比例的配股，每股配股價是12.5元，共計獲配股資金2.3 億元。這些資金我們都投入到重組、兼并、收購上了。沒有這些資金，屯河不會有今天的生產規模。

　　記者：中國有許多控股上市公司的母公司存在吃上市公司的現象，德隆是屯河的大股東，相對控股屯河，他們是否也或多或少存在這樣的問題？

　　何貴品：沒有，一點兒都沒有。而且正相反，德隆還投入了許多資金為我們企業的長遠發展服務。例如開發番茄，首先是德隆對這個項目進行考察，并進行一系列前期工作，論證好以后，才把這個項目交給我們來做。他們還將1994年就投資興建的農業基地供我們使用；他們的農業研究所也為我們改良種子等等，做了大量的服務性工作；他們的高層人員為我們開發國際市場；戰略控制員還為我們提供發展咨詢、營銷策劃等服務，從不在公司報銷和開工資。

　　記者：去年新疆屯河股票在二級市場漲幅近兩倍，被稱為大牛股，有人說這是莊家操作的結果，你怎么看？

　　何貴品：我覺得很正常。因為，去年我們公司有一個重大變化，屯河與天山的水泥資產合為一處，在公司的收益不受影響的情況下，番茄制品的生產量達到了世界第二，出口占到國內第一，在國際市場有了一定地位，這等于又建了一個屯河股份，給投資者無限的想象空間。

　　在深滬兩市中，沒有一家公司像屯河這樣改變主業——把一個區域性產品發展為國際化的產品，而且迅速實現了核心競爭力。公司基本面有如此大的變化，股票應該相應做出一定的反應，否則不是太不正常了嗎？股市中有些“垃圾股”的漲幅確實令人擔憂，但績優股的合理上漲，恰恰說明我們有些股民投資理念的成熟。你們輿論應該引導股民投資“績優”，不要再跟風炒作“績差”，長此下去不利于股市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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