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周刊：巴西前首富巴蒂斯塔的沒落
圖為最新期《商業周刊》雜志封面導讀：55歲的巴蒂斯塔曾是巴西首富，在2012年全球富豪榜中名列第八。一年半前善于空手套白狼的他命運開始逆轉，旗下公司市值蒸發96%。《商業周刊》最新一期封面文章介紹巴蒂斯塔如何失去345億美元身價瀕臨破產而成為巴西人的笑談。不過巴蒂斯塔表示將東山再起，一如PayPal和特斯拉汽車創始人馬斯克。
里約熱內盧以北200英里的石油與鐵礦石航運設施A?u占地2.2萬多畝，巴蒂斯塔(Eike Batista)站在園區內一座專門建造的舞臺中央，滿臉微笑，打出勝利的手勢。那是2012年4月一個濃云密布的下午，但巴蒂斯塔充滿了無盡的希望。他已經讓五家公司成功上市，第六家不久也要上市。據估計巴蒂斯塔的個人財富達345億美元，大部分企業在以其姓名首字母命名的控股公司EBX集團旗下運營。55歲的巴蒂斯塔是巴西首富，在全球富豪榜中名列第八。
隨巴蒂斯塔一同登臺的還有巴西政商兩界頭面人物：總統羅塞夫、里約熱內盧市長卡布拉爾(Sérgio Cabral)、礦產能源部長洛鮑(Edison Lob?o)。臺下的400位觀眾不乏韓國現代集團聯合CEO之類的業界大佬。巴蒂斯塔讓大家齊聚一堂是是為了展示A?u，他預計A?u將成為整個美洲規模最大的港口。他還想告訴大家一些好消息：OGX Petróleo e Gás已在巴西海岸37英里開外的“新邊疆”投產。“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巴蒂斯塔說。“一家巴西獨立公司首次開采近海石油。”
巴蒂斯塔是巴西經濟十年高速發展的體現；對于希望在崛起的巴西分一杯羹的國際投資者來說，他不會犯錯。向巴蒂斯塔投資的很多是美國人。全球最大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已買入數百萬股OGX股票；全球最大債權基金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投資了5.76億美元OGX債權；通用電氣公司在EBX占股0.8%，價值3億美元。羅塞夫說，巴西人應當為巴蒂斯塔和OGX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OGX大大促進了巴西近海石油業生產。巴蒂斯塔在事后的投資會議上表示，羅塞夫光臨他的港口項目不僅是對他個人的表彰，也是“巴西的重大事件”。
巴蒂斯塔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一年半之后，巴蒂斯塔也許已瀕臨破產，或將成為歷史上最大的個人與財務破產案之一。10月1日，OGX發展過程中積累的債務4500萬美元利息到期未能支付。巴蒂斯塔賣掉自己的多架飛機和直升機，債權人們爭奪他旗下公司的剩余財產。他不再出現在“彭博億萬富翁指數”，成了巴西人的笑談。有人建議，教皇方濟各重返巴西看望窮人時不要忘了巴蒂斯塔。
巴蒂斯塔不愿就本文接受采訪，不過并非只有媒體在提出質疑。巴西證券監管機構已開始調查巴蒂斯塔和OGX，因為一位投資者聲稱巴蒂斯塔在OGX放棄多個項目、預警明年將停止原油開采前夕拋售了1.267億股OGX股票。今年7月巴蒂斯塔在巴西報紙Valor Econ?mico刊文表示將履行自己的全部債務，文中他將部分責任歸咎于審計公司和高管不合理地提高了股東預期。
很少有人能夠不被巴蒂斯塔的超級自信所折服——至少直到最近是這樣。正如太陽馬戲團(Cirque du Soleil)CEO拉馬爾(Daniel Lamarre)所說，當2012年宣布與巴蒂斯塔的娛樂公司IMX展開合作時，看得出“巴蒂斯塔在他的團隊中是孤獨的”。
巴蒂斯塔一直是自身傳奇的主要書寫者。他喜歡講述小時候夢見黃金滿倉以及后來夢想成真的故事。一位算命先生建議他到秘魯印加古城馬丘比丘，在某一時辰凝視天空將為他帶來好運。“看來這起了作用，”2011年5月巴蒂斯塔接受巴西電視臺主持人J? Soares采訪時說。他公司的名稱均以X結尾——如EBX、OGX、MMX，在他的數字命理學中，X表示財富成倍增長。
巴蒂斯塔出生在巴西礦業州米納斯吉拉斯如今人口達26萬的Governador Valadares市，但十幾歲時隨家人在歐洲度過，因父親職業升遷游歷從日內瓦到杜塞爾多夫到布魯塞爾的廣泛地區。老巴蒂斯塔博學多才，能講七國語言，是推動巴西工業化的主要人物。20世紀60年代初他掌管當時的國有礦業公司Vale do Rio Doce，將其打造為全球最大的鐵礦石生產商。如今該公司名為淡水河谷，市值超過806億美元。
巴蒂斯塔專修冶金學并于1980年回到巴西。當時成千上萬的農民涌入亞馬遜河流域手工淘金。巴蒂斯塔在淘金隊伍中收購黃金，但不久便開始采用工業采礦方法采金。通過父親的融資安排，巴蒂斯塔從一個24歲的黃金販子搖身變為30歲的金礦買賣掮客。
1983年，巴蒂斯塔及其支持者買下在多倫多上市的小貿易公司Treasure Valley Explorations，將其更名為TVX Gold。巴蒂斯塔擔任TVX Gold公司CEO，在巴西、加拿大和智利成功開發礦產。TVX Gold的估值到1996年已達17億美元。巴蒂斯塔娶《花花公子》封面女郎Luma de Oliviera為妻并育有二子，根據挪威神祗的姓名分別取名Thor和Olin。不過二人已于2004年離婚。
麻煩很快接踵而至，巴蒂斯塔在希臘開發的一座金礦受到擔心環境污染的公眾的強烈反對。希臘業務陷入停滯后巴蒂斯塔推進在俄羅斯和捷克的礦產項目，但這些項目因金價大跌而失敗，巴蒂斯塔后來聲稱是因為自己用人不當。2001年巴蒂斯塔從TVX離職時該公司的市值已從高峰時的17億美元蒸發96%，最終2002年8.75億加元售予Kinross Gold。
本來巴蒂斯塔將一蹶不振，但達西爾瓦總統領導下的巴西在2002年進入經濟快速增長期，新一輪大宗商品牛市啟動——這次是石油，有利于精通自然資源的巴蒂斯塔重整旗鼓。達西爾瓦進行自由市場經濟改革，巴西經濟增速創20年最高并成功避免了2008年最嚴重的全球經濟衰退。巴蒂斯塔從巴西經濟奇跡中發的財比誰都多。
2001年巴蒂斯塔在巴西北部創辦一家熱電公司，后來發展為公用事業公司MPX Energia 。2005年巴蒂斯塔開始進軍鐵礦石項目。兩家公司均成為上市公司。
在“安大略教師養老金方案”(Ontario Teachers’ Pension Plan)和億萬富翁Ziff兄弟的支持下，2007年7月巴蒂斯塔宣布成立OGX公司勘探開采近海石油。巴蒂斯塔似乎并不擔心進入這一全新領域。他要延攬所需的人才，首先從國企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挖高管，其中包括他稱之為“石油博士”的Paulo Mendon?a。有Mendon?a掌握OGX方向，巴蒂斯塔豪言自己具備了一支“夢之隊”，能夠發掘Petrobras錯失的資源。
OGX大舉進入市場。2007年11月公司13億美元奪標政府一處近海石油租售資源。標的共有21塊油田，其中7塊位于占巴西石油產量80%的Campos盆地。巴蒂斯塔的舉動令同行震驚。OGX對Campos盆地4塊油田的出價是Petrobras的兩倍，另一塊油田的出價是近海石油開采專業公司Anadarko Petroleum的四倍。
2007年巴蒂斯塔買了一艘50多米長的游艇，在游艇開晚會招待巴西影視明星和媒體人士。在一個收入差距懸殊的國家，巴蒂斯塔從不羞于露富。他50萬美元的奔馳車SLR McLaren擺在里約熱內盧豪宅中，并拍攝照片炫耀。(今年6月，巴蒂斯塔21歲的兒子Thor Batista被控過失殺人罪，深夜在里約熱內盧一處貧民區駕駛這輛McLaren時過失致人死亡。)
2008年6月巴蒂斯塔讓OGX上市后沒幾天，原油價格達到創紀錄的145.30美元/桶。OGX上市融資67億雷亞爾(30億美元)，為巴西歷史上規模最大的IPO。OGX宣布到2019年實現石油產量日均超百萬桶的目標——差不多相當于屆時巴西石油總產量的一半。他們聲稱OGX的儲量達48億桶，相比Petrobras的探明儲量多1/3強。不過OGX尚未打出一口油井。
A?u港口項目是巴蒂斯塔宏偉藍圖的巔峰之作。巴蒂斯塔希望借此實現良性循環：航運公司OSX Brasil向LLX Logistica支付租金，OGX為MPX Energia生產天然氣，后者為鐵礦石項目提供電力。巴蒂斯塔接受德國記者采訪時表示：“如果這個港口不是我的，它將吞并我一半的利潤，你最好控制整個系統。”
隨著巴西經濟的發展，希望趕上巴西奇跡的投資者前來接洽巴蒂斯塔。他的投資者不僅包括貝萊德、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通用電氣公司，還有迪拜主權財富基金Mubadala Development和IBM，甚至埃克森美孚也與OGX聯合投標近海石油資源。
到2010年年底，謹慎的觀察家本該注意到巴蒂斯塔帝國的一些異象。比如說，巴蒂斯塔向中國人和其他可能的買家公開兜售Campos盆地的權益但未果——其時中國石化[微博]集團愿意71億美元收購西班牙石油巨頭Repsol在巴西業務40%的股份。
2011年4月，OGX公布的獨立審計機構報告驚呆了投資者。報告描述OGX的油田儲量用語不如之前的報告肯定，如今大部分儲量為“預計儲量”，其實這只不過是可采儲量不如OGX曾經認為的那樣肯定。OGX的股價聞訊下跌17%，創兩年半最大跌幅。一場歷史性的大幕已拉開。
尋找合作開采伙伴未果后巴蒂斯塔和OGX在2011年5月轉向債券市場，“內線資金”隨之涌入。OGX在債市融資26億美元，開始宣傳Campos的測試油井將百分之百成功。一年之后OGX的分析報告稱，所發現的原油大部分被封閉在難以開采的復雜海底地層，改口稱所鉆油井將有87%產油。
在這種時期很多石油公司會保持沉默，以免事后被控吹噓。據信巴蒂斯塔的幾位高管建議他減少承諾，但他不聽。
一位熟悉巴蒂斯塔運作方式的人士稱，謹慎和耐心不是巴蒂斯塔的特點。“巴蒂斯塔是商人而非項目建設者，”這位要求匿名的人士稱。“他制定本應5至10年才能實現的目標，但他就像跑400米短跑那樣去實施。”巴蒂斯塔還不喜歡聽壞消息。“管理層于是受到激勵只向巴蒂斯塔報告好消息，因為他往往向報告者發飆。”
2012年1月，一份本應使一些公司失望的初步投產報告受到OGX公司的慶祝。報告稱首口油井的產量為1.5萬桶/日，處于公司預期的中間值。巴蒂斯塔和“石油博士”開香檳慶祝，技術人員則在遠隔里約熱內盧的海上打開閥門，網絡把慶祝畫面傳向全世界。當公司高管提醒巴蒂斯塔不要過分夸大其意義時，他的回答一如既往“我愿意相信Mendon?a的意見”。不過甚至連“石油博士”也無濟于事，2012年6月Mendon?a被逐出OGX。之后Mendon?a短暫擔任EBX的顧問，直到該年8月與巴蒂斯塔斷絕聯系。Mendon?a不愿就本文接受采訪。
OGX開始遭遇挫折，實際開采比最樂觀的預期晚了近一年。對巴蒂斯塔來說錢是萬能的，他再次來到債券市場。2012年3月，OGX再融資11億美元，同月OGX在Tubar?o Azul的首口油井產量降至1萬桶/日，為巴蒂斯塔估計的最低值。盡管如此，巴蒂斯塔仍然保持信心。2012年3月末EBX宣布，經過一年靜悄悄的談判，迪拜主權財富基金Mubadala將20億美元收購公司5.63%的股份。這筆投資不僅意味著全球最大投資基金之一認可巴蒂斯塔的戰略，還為EBX大約350億美元的估值提供支撐。
巴蒂斯塔始終是位商人，就在宣布Mubadala交易后數小時他向媒體表示將向另一家主權財富基金出售10億美元股票。他公開表示到2015年將成為全球首富，2020年身價達到1000億美元。2012年4月末，巴蒂斯塔彭博電視臺他旗下的公司坐擁1.5萬億美元“基礎資產”。這相當于蒙古國所有礦產資源的總值。
2012年巴西經濟增長減緩，巴蒂斯塔的命運也隨之艱難。去年6月26日，OGX宣布Tubar?o Azul油田的油井壓力減小，首批兩口油井的“理想”產量為5000桶/日——比預期低75%。OGX的股價兩天下跌45%，隨著分析師調降評級OGX的債券價格跳水。
數月來巴蒂斯塔一直通過放棄大部分有前途的公司壓縮他的商業帝國；與銀行和包括Mubadala在內的債權人談判債務重組；竭力避免問題最大的公司OGX破產——公司總債務已達市值的11倍。他減持MPX Energia公司股份，意昂集團從而成為這家如今改名為Eneva公司的最大股東。今年9月，巴蒂斯塔把A?u港口項目的控制權讓與EIG Global Energy Partners，宣布達成將一處鐵礦石港口售予Mubadala和大宗商品貿易商Trafigura所成立合資公司的協議。
據近幾月見過巴蒂斯塔的人透露，這些天巴蒂斯塔感到郁悶頭暈，不過他仍然渴望得到曾經擁有的矚目。《華爾街日報》9月15日發表的訪談文章稱，巴蒂斯塔告訴記者他將東山再起，就像PayPal和特斯拉[微博]汽車創始人馬斯克那樣。
巴蒂斯塔的游艇不再停泊在里約熱內盧，一位熟悉游艇市場的船舶經紀人表示，EBX已經考慮當廢鐵賣掉它。(檸楠/編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