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吳斌 上海報道

　　隨著美聯儲緊縮周期進入尾聲，內部的分歧也越來越大。

　　美聯儲6月利率聲明顯示，所有11名有投票權的官員都同意暫停加息，但事實上，美聯儲內部并非“鐵板一塊”。

　　當地時間7月5日，美聯儲發布了6月貨幣政策會議紀要，在有投票權和無投票權的18名與會官員中，有一些人傾向于在6月加息25個基點，或者本來支持加息，但最終改變了主意。這些更為鷹派的官員認為，經濟活動的勢頭比之前預期的要更強勁，而且幾乎沒有明確的跡象表明，隨著時間的推移，通脹正朝著委員會2%的目標回落。

　　在美聯儲會議紀要公布后，芝商所美聯儲觀察工具顯示，美聯儲在7月25日至26日會議上加息25個基點的預期已經達到約90%，高于一周前的約80%。隨著美聯儲鷹派程度超出預期，美國三大股指7月5日也全線走低，各期限美債收益率也在美聯儲會議紀要出爐后普遍走高。

　　美聯儲內部分歧難消

　　6月14日，美聯儲宣布維持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在5%-5.25%之間不變，這也是美聯儲自2022年3月份開啟激進加息周期以來首次按下“暫停鍵”。

　　而此次會議紀要折射了美聯儲內部的分歧，大部分與會者認為，6月會議按兵不動能讓他們有更多時間評估經濟取得的進展，以實現充分就業和通脹雙重使命，但仍有幾位更鷹派的官員傾向于繼續加息而不是暫停加息。

　　渣打中國財富管理部首席投資策略師王昕杰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這次美聯儲的內部分歧看似是貨幣政策的分歧，但更根本的是對于美國經濟韌性與否的分歧。

　　具體來看，天平的一端是加息派，其觀點是目前的勞工市場仍然火熱，消費數據仍然能支持繼續加息，相比于經濟，更應該擔憂服務通脹帶來的影響。天平的另外一端認為目前可以暫停加息，因為名義通脹已經進入到下降的通道，制造業PMI持續收縮，未來的貨幣政策可以朝支持經濟方向傾斜。

　　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曹鴻宇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近期發布的數據顯示，一季度美國GDP環比折年率為2%，遠高于最初估計水平。與此同時，5月美國核心PCE同比上漲4.6%，低于前值4.7%，但下降速度明顯偏緩，核心通脹表現出較強的粘性。雖然美國通脹已較高位回落，但種種跡象表明，美國經濟暫未受到加息措施的顯著沖擊，特別是通脹并未如預期一般繼續保持下行，可能需要更長時間的緊縮環境才會使通脹進一步降溫。在此背景下，也不難理解美聯儲對6月是否暫停加息的分歧。

　　與此呼應的是，Stifel Nicolaus & Co．首席經濟學家Lindsey Piegza也表示，鑒于之前美聯儲利率聲明曾表示，暫停加息決定得到所有委員一致通過，這次的會議紀要令人吃驚。顯然，美聯儲內部存在意見分歧，一些官員明顯不太愿意暫停一次升息。

　　自2021年11月開始退出疫情時代的刺激措施以來，美聯儲利率決議只有出現過一次反對票。而最新的會議紀要釋放了不利信號，美聯儲想要在未來幾個月保持團結可能難度不小。

　　衰退或是通脹“解藥”

　　事實上，已經大幅下降的通脹問題仍在困擾美聯儲。會議紀要指出，貨幣政策對經濟的影響滯后性存在不確定性，盡管總體通脹在過去一年有所緩和，但核心通脹自年初以來并未顯示出持續的放緩趨勢，幾乎所有決策者都認為年內可能有必要進一步提高利率。

　　紐約聯儲主席威廉姆斯7月5日表示，6月維持利率不變是正確的舉措，同時暗示在經濟持續強勁的情況下，美聯儲未來某個時候可能不得不再次加息。通脹仍然過高，這令他感到不安，美聯儲仍有更多工作要做，以平衡供需并降低通脹。

　　王昕杰分析稱，目前美國所經歷的通脹問題從2021年的商品通脹轉向服務性通脹，核心通脹仍然具有粘性，勞工市場火熱所導致的工資和核心通脹螺旋式上漲的邏輯成立。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會議紀要中有11次使用了“韌性”一詞來描述美國經濟、金融市場或銀行系統。

　　這從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或許只有衰退才能讓通脹真正降溫。美聯儲會議紀要顯示：“美國經濟正面臨信貸緊縮帶來的不利因素，包括家庭和企業利率上升，這可能會對經濟活動、招聘和通脹造成壓力，盡管這些影響的程度仍不確定。”

　　王昕杰認為，通脹要真正降溫，需要看到勞工市場有所降溫，導致工資的降低，從而引導物價水平的下降，目前美國居民可支配收入和儲蓄水平仍然很高。

　　最終美國大概率將陷入衰退，美聯儲內部研究人員預計，銀行進一步收緊信貸可能導致今年晚些時候經濟開始溫和衰退，之后會緩步復蘇。具體而言，美國實際GDP或將在今年第四季度和明年第一季度小幅下降。

　　整體而言，王昕杰認為，勞工市場的降溫可能導致美國進入衰退，美國有70%的概率進入溫和衰退的范圍，但不會有太大概率進入到“深度衰退”。他預計美國經濟衰退或將從2024年第一季度開始，比之前預期的要晚。疫情期間被壓抑的需求要集中釋放，積累的過剩儲蓄也能支撐更多消費，因此服務消費正展現出韌性，可以支持經濟增長更久。

　　加息周期短期內仍難終結

　　在重重不確定性下，美聯儲貨幣政策將走向何方？

　　在7月25-26日利率會議舉行前，美聯儲還會迎來兩個關鍵經濟數據，一是7月7日發布的6月非農就業報告，另一個是7月12日發布的6月CPI數據，投資者需要密切關注這兩個關鍵經濟指標，尤其是通脹數據。

　　王昕杰表示，美國整體通脹在去年6月份見頂，這意味著，受基數效應的影響，即將發布的6月通脹數據將大幅下跌。然而，隨著基數效應逐漸減弱，通脹最終可能會再次上漲。

　　通脹壓力也意味著美聯儲加息周期短期內仍難終結。美聯儲6月點陣圖顯示，官員們對2023年年底利率的預期中值為5.6%，而3月點陣圖的預估僅為5.1%。這預示著美聯儲今年還要再加息50個基點，也就是還會有兩次25個基點的加息。在18位美聯儲決策者中，有12位預計年底利率將達到5.5%-5.75%或更高，最鷹派的官員甚至預計基準利率將超過6%。

　　曹鴻宇對記者分析稱，結合當前情況，美聯儲可能在7月繼續加息25個基點，以防止短期內通脹階段性反彈，之后維持高利率。隨著加息滯后效應的顯現，7月以后美聯儲可能停止加息，接下來維持高利率狀態。在縮表措施方面，2022年下半年以來，美聯儲資產負債表持續收縮，2023年上半年，在美歐銀行風險事件演繹下，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短暫擴張，目前已經重回收縮路徑，預計下一階段將處在謹慎收縮的狀態。

　　未來甚至不排除美聯儲會重新連續加息。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表示，雖然眼下的貨幣政策具有限制性，但限制程度可能還不夠，而且限制時間也不夠長，他不排除連續兩次會議加息的可能性，這也意味著美聯儲可能在7月和9月連續加息。

　　不過，從中期來看，今年晚些時候美聯儲大概率將徹底停止加息。王昕杰表示，過去一年大幅收緊的貨幣政策已經開始影響到經濟活動，預計美聯儲將在年內停止加息，然后在2024年上半年經濟衰退來臨之際降息。

　　（作者：吳斌 編輯：包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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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