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合篇

　　一場沖突和一家新公司

　　文/姜繼玲

　　蔡 琰 中華網軟件中國區(qū)質量經理

　　耿華峰 中華網軟件中國區(qū)開發(fā)經理

　　“公司里惟一敢跟老板叫板的人就是Cindy(蔡琰)！”耿華峰說，“Cindy堅持的事情，幾乎沒有什么好談的。所以，通常是我妥協。”坐在上海最繁華的徐家匯中心區(qū)中華網軟件公司光線充足的會議室里，耿華峰說話的神情也是明媚的，幾乎讓人以為坐在他旁邊的蔡琰才是做出讓步的那個工作搭檔。

　　如今的耿華峰可以笑談蔡琰的強硬脾氣，雖然這種強硬脾氣曾經讓他火冒三丈。

　　蔡琰和耿華峰進入中華網軟件時，正是公司把美國研發(fā)任務大規(guī)模轉到中國的初始。他們兩人，是搭檔工作選擇了他們，而不是他們選擇彼此。

　　不友好的開始

　　假如有人在你熱血沸騰的腦袋上兜頭潑上一盆涼水，你會有什么感覺？耿華峰在中華網軟件做開發(fā)經理的第一盆兜頭涼水就來自蔡琰。

　　2004年底，蔡琰作為軟件質量經理，耿華峰作為軟件開發(fā)經理，進入剛成立的中華網軟件研發(fā)中心。一個月之后，中華網軟件美國總部負責質量的副總以及負責配置的主管，到上海來建立中國研發(fā)中心的開發(fā)流程和搭建軟件配置環(huán)境。

　　他們用了兩周的時間，配合總部的兩個老板，搭建起最初的軟件研發(fā)流程框架。這兩周的工作和他們以前的工作經驗比較相近，可以說順風順水，完全達到了老板們的要求。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流程框架等研發(fā)的基礎雖然已經打好，但那個時候，中華網軟件中國研發(fā)中心還是個雛形，很多因為“新”帶來的問題擺在耿華峰面前。研發(fā)部門的人員是新招進來的，除了從事開發(fā)企業(yè)軟件需要學習業(yè)務知識，流程是新的，團隊成員之間也要磨合。

　　“給我們的時間和目標卻不是按照這個階段來的，包括搭建流程框架在內的三個月時間算作是我們的培訓時間，除此之外，產品研發(fā)任務并沒有給我們更多緩沖的時間。三個月結束之后，立刻就進入實戰(zhàn)。”耿華峰說。

　　項目非常緊，人力資源也不夠。沒日沒夜地加班加點，幾乎是瘋狂地投入到產品的開發(fā)當中，耿華峰和這個研發(fā)團隊，幾乎是“患難”般完成了為期三個月的第一個產品第一階段的工作。用耿華峰的話說，“非常苦！”在完成第一階段工作的當天，耿華峰和下屬們非常高興。耿華峰和他的團隊認為產品已經很好地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任務，產品也達到了質量要求。那是一個周五的下午，耿華峰和他手下十幾個開發(fā)部門的弟兄已經訂好了晚上慶祝的餐廳。結果離舉杯歡慶還有不到兩個小時的每周例會上，蔡琰的話兜頭給了耿華峰一盆涼水，“很多軟件的功能在測試環(huán)境根本都跑不起來，這樣不行，我們不接受產品進入Alpha階段(軟件研發(fā)關鍵里程碑，標志著所有功能實現)。”

　　”所有要求的功能都實現了，就應該算達到里程碑要求，進入Alpha。”耿華峰說，“有些功能無法演示和環(huán)境或者操作步驟有關，并非功能未開發(fā)完成。用戶在輸入框里輸入錯誤數據導致系統(tǒng)崩潰，這是用戶的錯誤。”

　　蔡琰則說，“這個標準沒有可測性。起碼我們的冒煙測試用例得通過吧，是在開發(fā)環(huán)境還是測試環(huán)境下看到可是兩碼事啊。關于軟件界面不友好的問題，你應該防止這種事情的發(fā)生。如果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導致整個程序崩潰的話，用戶肯定會認為是你的質量有問題，而不會認為是自己的問題。如果是系統(tǒng)的錯誤，一定要很友好地告訴用戶錯在什么地方，不能讓程序直接退出。”

　　“畢竟只是第一階段，還沒有交給客戶。我們后面還有時間去改它。我們應該進入Alpha。”耿華峰也有自己的想法。

　　蔡琰直截了當，“這種簡單的錯誤都會發(fā)生，不能進入Alhpa。”

　　依據耿華峰的經驗，在多數軟件企業(yè)研發(fā)部門通常比質量控制部門更強勢些。沒有想到蔡琰的態(tài)度如此強硬，這讓耿華峰很受打擊，“她不能說服我，我也不能說服她。我覺得有必要和我的老板談談。”眼前倔強的蔡琰絲毫沒有妥協的跡象，眼看爭執(zhí)下去也沒有什么結果，耿華峰出了會議室，回到座位上就給老板寫了一封很長的E-mail，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并在Mail的結尾說，“我覺得我們完全達到了開發(fā)階段的所有要求。如果不進入Alpha，不開這個慶功宴，會打擊整個開發(fā)部的積極性。”

　　沒想到老板很快回了郵件，說：開發(fā)團隊的成果有目共睹，也按時完成了任務。但是在質量要求方面，我同意Cindy的觀點，第一次必須嚴格要求。尤其是國內研發(fā)團隊第一次開發(fā)產品，如果不在一開始設立最嚴格的質量標準，會給以后的研發(fā)帶來更多的壓力。”

　　最后的結果是慶功宴照開，但Alpha延期。

　　找到利益共同點

　　耿華峰的妥協并不僅是因為老板沒站在他這一邊。雖然當時他略有沮喪，但他意識到，這和以前經歷過的那些事情顯然不太一樣，“以前我爭取老板支持自己的立場一定會成功。但這次老板卻沒站在我們開發(fā)部這邊。”從老板的態(tài)度上，耿華峰開始認真反思自己的問題。

　　蔡琰也在想，是不是自己這里出了問題。從自己的角度來看，開發(fā)部門的人一般都比較樂觀，對于產品成果都抱比較樂觀的態(tài)度。而質量部門的人會看到更多的問題和風險，喜歡在早期把問題和風險給提出來，解決掉。有矛盾和沖突是必然的。但如何解決矛盾和沖突？

　　為了讓沖突得到徹底解決，耿華峰和蔡琰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溝通，來尋找一個解決方案。

　　他們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從下午4點一直到晚上9點，希望找出導致此次沖突的原因，商量怎樣避免以后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這次長談讓他們彼此找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蔡琰完全站在質量的立場來看，只在最后驗證產品合不合適，是不是做正確的事情。而耿華峰站在研發(fā)的角度上，認為自己團隊要做的只是按時完成編碼。他們發(fā)現，如果只是站在自己部門的角度上來做事情，只是關注自己本部門的利益，很難把事情做好。

　　“需要站得高一點，看得遠一點。要從整個產品的按時按質發(fā)布，有利于團隊的建設成長出發(fā)。”蔡琰和耿華峰在這點上達成一致。

　　配合的開始才是磨合的開始，實際上也是公司流程真正的開始。他們在這次平心靜氣的溝通后，開始共同制定每個開發(fā)階段的質量標準和要求，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細”的實施細則。

　　他們把標準和準則制定得很詳細，在整個開發(fā)和質量團隊里廣而告之。(制定軟件開發(fā)質量要求實施細則的時候還只有兩個產品，現在已經有很多產品，這個質量要求的實施細則已經推廣到所有產品上。)

　　“包括打瞌睡的時間，70%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

　　沖突、溝通和沖突的解決，使得第一個產品的Alpha里程碑比原計劃拖了兩周。但正是因為這次的加班和拖延，使得產品最后得以高質量順利發(fā)布。

　　經過第一個產品的發(fā)布，“要超出部門的角度來看問題”是解決了第一次沖突之后，在后來的配合中另外一個新收獲。

　　雖然解決了大的矛盾，但蔡琰發(fā)現，越是到產品發(fā)布之前越要加班，而且需要質量保證團隊和開發(fā)團隊一起來加班。因為到那個時候，質量保證部門在測試中發(fā)現問題，需要馬上由研發(fā)人員來修復這個缺陷(Bug)。讓蔡琰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一個產品的開發(fā)后期測試人員和絕大部分開發(fā)人員安排在周末一起加班。早上測試得非常順利，結果到下午，發(fā)現了安裝程序的一個缺陷，恰巧配置部門(負責安裝包)的同事請假在搬家，耿華峰只好打電話把這個員工叫過來修復錯誤，導致整個團隊都只能停下來等待這個同事趕來。

　　怎樣把這種突發(fā)狀況和不可控的風險降到最低？這又是蔡琰和耿華峰需要達成共識的問題。

　　比如說，開發(fā)部門傾向于先集中精力把功能完成，小問題放到Alpha階段修復，而不是立刻修正所有問題。因為耿華峰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證研發(fā)計劃按時完成。而花費過多時間修復缺陷可能會導致開發(fā)進度延誤。但蔡琰認為，缺陷盡早修復，質量保證團隊才能更快的驗證修復，并及時提供反饋，這樣能提高最后交付的質量。

　　對于開發(fā)部同事來說，如果一測出問題立刻就修，就會拖延原定計劃，為了趕上原計劃，肯定要加班，這聽上去加大了工作量。經過了前期的磨合，耿華峰認為值得考慮蔡琰提出的建議，嘗試修改開發(fā)流程并調整計劃，盡早修復缺陷。

　　開始按照新計劃操作時，一開始“效率因子(Focus Factor, 每天做計劃內任務的時間比例)”值非常低，因為修復缺陷通常會打亂正常開發(fā)進度，只有40%的時間是在做計劃的事情。但經過近一年反復的磨合，開發(fā)部門熟悉整個新的流程之后，“效率因子”現在已經能達到70%。也就是說，包括開會、打瞌睡的時間，每天依然有70%的時間在做計劃的事情。“這個數字相當相當高。”耿華峰說。

　　“開始很痛苦，因為計劃的事情經常被打斷。但我們看到，發(fā)現缺陷立刻修正提高了早期產品的質量，使后期做正確事情的時間越來越多，然后形成一個良性循環(huán)。這是一個思維方式的改變，讓研發(fā)團隊改變做事情的方式，不是一天能改變的，也不是一次會議能改變的。我和Cindy達成這個共識的時候，我們知道至少需要半年甚至是一年的時間，才能讓團隊真正領會這個概念。結果我們確實做到了。”耿華峰帶領的開發(fā)部團隊，在2006年5月份的時候，產品研發(fā)進度受控，大大減少了加班，距離那次轟轟烈烈的沖突剛好一年的時間。

　　一個產品決定一家新公司的命運

　　笑言自己和蔡琰的搭檔關系已經經歷了磨合期、同盟期，現在進入到推廣期的耿華峰，對能順利度過搭檔間的磨合期感到非常慶幸和開心，也對公司的發(fā)展非常樂觀。

　　那個讓蔡琰和耿華峰發(fā)生沖突的產品的所有開發(fā)及測試人員都在中華網軟件中國研發(fā)中心。這個產品雖然不是新的產品，但卻是將研發(fā)任務完整地從海外搬到上海來的第一個產品。這個產品對整個中國團隊有著非比尋常的重要意義。因為這是總部和中國公司研發(fā)方面很重要的一個交接，如果這次的交接失敗，會影響集團對中國研發(fā)團隊的信心，甚至影響到中國的市場戰(zhàn)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