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問德魯克 可以為別人說話絕不和人們打成一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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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11月16日 16:32 21世紀經濟報道 | |||||||||
唐學鵬 95歲的德魯克停止了思考,也終止了他的語辭發明之路!澳繕斯芾怼薄ⅰ八接谢薄ⅰ爸R社會”、“創造客戶”、“非營利組織”這些詞語的集合已經脫離了它們的命名者私語化的體系,已經獨立構成了社會思潮的牢固基石,并被后來者渾然不覺衣帶傳承地拾起使用,在日益更新的智力流的沖刷下,越發展現它們的厚度和豐富性。
這位偉大的旁觀者贏得的幾乎全是贊美。他是現代管理學之父,他是出色的金融記者,優雅的演說家,日益更新教學內容的嚴謹的教師,喜歡從事公司管理生態調查的商業調查者,是新奧地利學派的呼應者,是老熊彼特思想的出色繼承人。他一發言,所有的管理者都豎起耳朵傾聽;他一寫書,將是企業領導惠及下屬的培訓讀本。 利潤與成本 作為熊彼特陣營里的一員,“創新”一詞是所有細密語言的會聚點。熊彼特認為,創新的來源是企業家精神。熊彼特認為,創新和企業家精神都是一種殘酷、可怕但又不得不順從和贊美的東西,如同禁欲時代的性欲,創新在熊彼特看來等于“創造性的破壞”,創新讓過去的固定資產設備和資本投資過時無效悉數貶值,創新產生大量新的資本(利潤)來彌補這些貶值和無效。于是,熊彼特始終想問的是:創新導致的新資本積累,能夠提供浪費的成本嗎?能夠提供走向未來的成本嗎?能夠提供在企業界立穩腳跟的成本嗎?能夠提供“創造性破壞”的成本嗎?創新的可悲結果在于,創新會被大量地模仿,創新的利潤很快消失,黑暗重新聚合,新的創新在啼血的黎明儲備著新的生機。 德魯克去掉了熊彼特的悲觀主義氣氛。他在這其中玩了一個把戲,一個邏輯上的強占,一個語言上的花招。門格爾、熊彼特這些老奧地利學派(其實新奧地利學派米塞斯、哈耶克、羅斯巴德也大體是這樣認為的)人士認為,社會經濟在創新的攪動下是不可能存在均衡的,所有的微觀都是不均衡的,所有的宏觀都是經常擾動的。作為宏觀經濟學家,德魯克認可了這種觀念上的連續性,但是,他不愿意接納創新的利潤只是為了下一輪破壞預先“制造”或者“沖抵”成本。于是,他在微觀上借鑒古典經濟學的思考方式,構造出貌似完全競爭下的企業模式。對企業而言,也許就沒有“利潤”,只有成本(德魯克曾半開玩笑地說過,他很后悔當初創造了企業“成本中心”和“利潤中心”的區分概念)。德魯克的利潤(或者說是成本)是這樣的:“作為一項主要資源的真實成本,即資本;作為實際的,在很大程度上也可定量的風險及所有經濟不確定性的必要的保險金;最后,作為明日就業和退休金的成本”。 在德魯克的思想圖譜里,一個可以出清的會計等式就建立起來了。利潤不會轉化為財富,還是會到成本的狀態。看上去德魯克正在觸摸“均衡的思想”,但,德魯克說,“我依然否定均衡的存在,因為,新的過程帶來新的產出,盡管企業家精神帶來利潤變成了成本,但是,這個過程的新產出是尊嚴、責任、知識分權! 人文主義奶油 當德魯克的管理學里出現了“尊嚴、責任、知識分權”這些詞語的時候,就像赤裸的燕麥上涂抹了一些精致的人文主義奶油。這是非常高超的學術路線選擇,當管理學引入了人文的因素,當管理學擺脫了泰勒制下的機械分工和組織整合所帶來的人性壓抑(值得注意的是,德魯克反復強調了對泰勒制的尊重和推崇,這是他二元話語策略的一個典型技法),當德魯克高調地宣稱“員工不是成本而是資產”的時候,當他用“非營利組織”來證明“自發道德熱情的社會組織”是如何取代官僚科層的權力組織的時候,他陷入了一個很大的誤區:他努力讓人們相信每一種人力資本都是不同的,應該通過美妙的管理組合將他們的潛能發揮。但是,他無法說服自己,存在這樣的勞動力市場,當一種獨特的人力資本出現時,勞動力市場以及培訓市場、學校市場不會快速地生產出這樣的人力資本。 舉例來說,德魯克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一直是“兼并浪潮”的反對者,他的一個很重要的理由是:兼并者如果不能為被兼并者的員工服務好的話,那么,這場兼并是無效的。而大多數兼并,都是在不看重被兼并方的人力資本的情況下發生的。兼并者僅僅看重被兼并方的資產,業務分布和銷售渠道。 德魯克的觀點也許會讓一些知識白領(尤其是新經濟人士)感到欣慰,但是,據我所知,幾乎任何一場兼并,都不會把員工的整合看做是優先內容,不會把尊重被兼并方原有的企業文化看做是第一要素。很簡單,自由市場產生了一個強大的知識勞動力市場。它會提供人力資本的缺口,無論該人力資本多么稀缺。每一場兼并被考慮的是,如何對被兼并方的哪些部門和人員裁減,并努力讓留下的人,新招的人和兼并方自己的人相處融洽,整合在同一個企業文化里,兼并方的企業文化里。 而且,兼并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消除資產專用性(威廉姆森)的風險。比如你是一家鋼鐵廠的話,你就要保證有足夠的不會讓熔爐熄火的鐵礦石。如果市場發育得很好,鐵礦石不愁買不到或者不愁寡頭壟斷高價,你就可以專心去做鋼鐵冶煉。但是,如果市場存在著不確定性,意味著你的鋼鐵廠的資產也存在制造利潤的不確定性,那么,為了消除或者控制這種不確定性,你就必須要兼并下游的鐵礦石廠。于是,兼并的首要原則,是資產原則而不是人力資本原則。在這一點上,馬克思比誰都看得清楚。當然,我需要承認,并不是所有的兼并都是依照消除資產專用性風險原則。另外一個非常惡心的原則也很有市場,那就是股票市值原則。兼并帶來的股票飛漲,讓有股權和期權的公司高管冒著道德風險,大賺好處。 自信的獨行者 除卻了一點點小小的異議,我一直認為德魯克無疑是最偉大的管理學家。他的《經濟人的末日》和《工業人的未來》預測了納粹的上臺和毀滅。他的經濟自由主義的精神令人贊嘆,他討厭政府管制,但又不是那種米塞斯式的宗教狂熱,同時,他又能確認政府職權的邊界以及關注政府行動效率的成本收益分析,承認強大政府的好處。他預見到了美國1970年代的滯脹和日本競爭力的崛起,感受到知識社會的巨大變革力。 他的判斷也存在一些錯誤。去年,他奇怪地認為,GDP增長率8%的中國其實遠遠不及GDP增長率3%的印度,印度實實在在地將農村人口從90%降低到54%(這個數字比例是錯誤的,印度存在大量的隱性農業人口),而中國的農業人口根本沒有出路。中國的教育機制不能為中國承擔未來20年的增長,因為中國13億人口只有150萬大學生(這可能是15年以前的數字)。 14歲的德魯克就是一個自信的獨行者,他拒絕與別人一起游行,脫離隊伍,發現自己是永恒的旁觀者:可以為別人說話,但絕不和人們打成一片。這是一條多么美好的人生路線,也許獨立而負責任的人在中國弱勢人群的問題上,也應當采取這樣的做法:可以為別人說話,但絕不和人們打成一片。 懷抱一種火熱的情懷,進入集體主義的隊伍,失去旁觀者的分寸,是多么一種沮喪的人生啊。 相關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