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益平:如果世界經濟都開始復蘇,中國出口速度可能會明顯下降

黃益平:如果世界經濟都開始復蘇,中國出口速度可能會明顯下降
2021年11月27日 15:06 《財經》新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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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國過去兩年的經濟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出口的拉動,但這個出口拉動在一定意義上是臨時性的,因為我國疫情控制住了,別國沒有控制住。”11月27日,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黃益平在由《財經》雜志、財經網和《財經智庫》主辦的“《財經》年會2022:預測與戰略”上如是表示。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主任黃益平

  在黃益平看來,根據國際貨幣基金對明年GDP增長的預測,發達經濟體明年大概平均增長4.5%,發展中經濟體明年大概增長5.1%。這兩個不同群體之間的增長差又回到了0.6個百分點,這是所說的明年的新的新常態,這可能不是一個長期的現象,也可能是一個短期的轉型。

  出現導致新的新常態的原因有很多,具體講兩個方面的因素。一是疫情對各國經濟沖擊的程度很快會出現更大的分化。二是美聯儲政策調整可能會導致經濟表現的分岔。

  疫情防范可能需要我們進一步采取比較恰當的措施,歐美已經準備放開疫情管控,我們到底放不放?我們能不能放?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美聯儲的政策調整對很多國家會造成沖擊,我國也會有貨幣貶值的壓力,資本外流的壓力,甚至資產價格下行的壓力,如果碰到這些情況怎么辦?怎么避免讓這些問題不會變成嚴重的后果,只是一個金融市場的調節。

  他分析,明年經濟的政策空間還是非常大。明年能不能很好地利用政策空間來穩住經濟增長非常重要,其中跟疫情有關,我國過去兩年的經濟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出口的拉動。如果現在世界經濟都開始復蘇了,我國出口速度可能會明顯下降。用什么新的增長來穩定宏觀經濟,這是值得關注的問題。

  以下為發言實錄:

  黃益平:祝賀《財經》年會再次召開,我也很榮幸來參加今天的討論,其實我就想討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是我的一個猜想,全球經濟明年可能出現所謂新的新常態。展開這個問題具體說三點:第一,解釋一下我說的新的新常態是什么意思。第二,為什么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形?第三,這樣的情形出現對中國可能意味著什么?

  如果大家有印象的話,可以回憶一下有一個金磚國家的概念,最初是高盛的首席經濟學家在報告中提出的。他提出的一個主要思路是說,在過去,尤其是二戰以來的階段,世界經濟增長主要是由發達國家引領,但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世界經濟的格局可能會發生改變,所以他所謂的金磚就是“Brick”,主要講的是四個經濟,有中國、巴西、印度、俄羅斯。他認為這四個國家在未來幾十年以后,在世界經濟當中會占到舉足輕重的地位,這就是他所說的新常態,新格局。

  我們都知道,現在有一個金磚國家的組織,上海有一個新發展銀行,金磚國家共同組織成立的新的國際組織,在成立這個組織的時候加入了南非,它們可能會引領這樣的一個經濟發展。

  從數字上來說,為什么在新世紀初后經濟會進入所謂的新常態?新常態大概是什么意思?我看了一下歷史數據,簡單看一下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每年GDP增長速度的差。在1980年到1999年的20年間,它們兩個群體的平均經濟增長速度的差是0.45個百分點,也就是說在那段時間,發展中國家平均的經濟增速比發達國家快0.45個百分點,不到半個百分點。這個表現對發展中國家不是特別好。

  一般有一個經濟后發優勢,水平比較低,增長速度應該比較快。但事實上,在上個世紀最后20年,就是很多新興市場國家開始走上全球化道路的20年,很多新興市場國家經濟的增長表現并不是非常理想,很多年出現了很多負增長。在80年代、90年代一再出現了債務危機、金融危機,拉美的、亞洲的都有。所以這是我們在前期全球化經常看到的現象,其實世界經濟增長還是由發達經濟體引導。 

  但是進入本世紀以來,也就是提出金磚國家的概念以后,確實在那一段時間新興市場國家、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速大幅度提高。看2000年到2019年這20年的GDP增速,兩個群體之間的差異上升到了3.65個百分點,確實很明顯地看到發展中國家開始引領世界經濟的增長,這就是過去經常說的經濟新常態,世界經濟的新常態。

  但我覺得今年或者明年可能會出現一些變化,這個變化我會引用IMF的預測,我看的并不是具體數據預測是多少,更關心的是不同經濟體之間相對增長的變化。看國際貨幣基金對明年GDP增長的預測,發達經濟體明年大概平均增長4.5%,發展中經濟體明年大概增長5.1%。這兩個不同群體之間的增長差又回到了0.6個百分點。剛才我說的在過去20年這兩組之間的增速差異是3.65個百分點,接近4個百分點,但到明年一下子回到了幾乎上個世紀最后20年差不多,就是0.5個百分點左右。

  這是我所說的有可能明年的新的新常態。我說新的新常態這個詞可能很多人覺得是一個過渡期的情況,再過兩年又恢復到了過去一段時間。你也可以不同意用這個新的新常態概念,我想說的是未來一兩年、兩三年,世界經濟格局會和過去一段時間不太一樣,很可能和上世紀最后20年更加類似,這是我說的新的新常態的概念,這一點對于世界各國都有很重要含義。

  除了GDP的增長,我也看了IMF關于出口的預測,明年世界經濟的增長可能還是會比較強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各國出口增長的預測,發達國家明年平均增長6.6%,發展中國家明年平均增長5.8%,這也是非常難得的罕見情況。在過去一般情況下,發展中國家基數比較低,增長比較快,出口的擴張也比較快,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現象,但明年出現了一個反常的現象,這就是我說的第一點,什么是我所說的新的世界經濟的新常態。再說明一點,這個所謂的新常態,可能不是一個長期的現象,也可能是一個短期的轉型。

  解釋一下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覺得背后的因素很多,具體講兩個方面的因素,有可能會直接導致現在所說的新的新常態。

  第一,疫情沖擊。疫情對世界各國的經濟都造成了比較大的沖擊,除了中國和個別的經濟體以外,在過去這一兩年經濟明顯萎縮,但現在看起來,有可能在慢慢走向結束,但到底什么時候結束,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去年我參加《財經》年會的時候,也說疫情即將結束,現在還沒結束,所以預測本身不是那么準確,但是有可能慢慢即將過去而且我們可以看到,同樣的疫情對各國經濟的沖擊差異不太一樣。雖然去年都一樣,在往下走的分岔會變得更加明顯。我們現在可以看到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疫苗,發達經濟體到現在估計大部分想打疫苗的基本上都打了,但是在發展中國家的情況非常糟糕,絕大部分國家都沒有足夠的疫苗服務他們國內的老百姓,甚至有的根本就沒有。這種情況如果延續下去,會加劇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之間的分岔。我們已經看到,像北美、歐洲已經開始慢慢開放它的國境,但很多發展中國家可能會比較難,最近又看到南非的病毒變異,甚至又有傳播的跡象,美國政府又宣布了對個別的國家加強關于旅行的限制。這樣的一些進展,意味著對明年的經濟來說,疫情對各國經濟沖擊的程度很快會出現更大的分化。

  我再用一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測,到2022年年底,和疫情沖擊以前相比較,世界經濟可能還會低3個點,意味著即便到明年年底,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測,世界經濟經過2020年的沖擊,2021、2022年的復蘇,到2020年底仍然沒有回到疫情沖擊以前的趨勢水平,說明疫情對經濟的影響可能是長期的現象。

  但這里有一個有意思的數據,他們的預測是發達國家基本上都能回到疫情沖擊前的趨勢水平,中國也能夠回到疫情前的趨勢水平,剩下的3%都是誰貢獻的?都是剩下的發展中國家、新興市場國家,這也就意味著即便到明年年底,我們來看疫情對各國經濟的影響,會出現非常明顯的分岔。發達國家基本上都能修補回來,但發展中國家,尤其是除了中國以外的發展中國家的沖擊仍然會非常嚴重,這是疫情導致的經濟表現的一個非常明顯的分岔。

  第二,可能會導致經濟表現的分岔的是關于美聯儲政策的調整。現在大家討論到底什么時候開始調整,什么時候減少流動性的數量,什么時候會加息?這些問題還有一點不確定性。但是最近拜登政府已經明確提名鮑威爾連任,同時提名布雷納德女士擔任副主席,應該說對貨幣政策的可延續性提供了一定的保障。

  什么時候會加息,什么時候會正常化的這個時間點,對市場人士很重要,對我來說沒那么重要。我們知道它的貨幣政策要出現調整是很重要的,因為美聯儲是世界上最主要的中央銀行,美元是國際儲備貨幣,當美聯儲開始寬松的時候,世界各國都會獲益,當美聯儲緊縮的時候,世界各國都會受影響,其實在全球危機期間我們已經經歷過這樣的過程。

  在2008年、2009年美聯儲開始實施大幅度寬松貨幣政策,各國所感受的,主要是發展中國家、新興市場國家四件事情:一是大量的資本流入,二是市場利率下降,三是貨幣升值,四是資產價格上升。如果這幾個方面綜合起來發揮正面作用,對經濟增長會發揮積極的作用。這是寬松的時候我們感受到的結果。但其實貨幣政策寬松到最后總是要正常化,要收緊,收緊的時候其他國家就會受到影響。在上一輪美聯儲收緊貨幣政策的時候,很多國家經歷了金融危機,土耳其、南非、俄羅斯的日子都非常難過。

  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大家記憶深刻的2015年8月11號匯率中間價改革,當時的改革引發了對貶值的預期,資本外流的壓力等一系列的問題。這當然是因為那天的匯改導致的一些預期的改變。但其實有一個更宏大的背景,我們一般很少討論,當時恰恰是美聯儲正處于正常化貨幣政策的時候,人民幣貶值的壓力不是在8月11號產生的,是在2014年年底就開始形成了。只是一開始央行沒有采取措施,所以市場認為也許央行不會擾動,一旦動起來引發了一些問題,對我們來說,導致了金融市場的波動,對有一些國家導致了金融危機。

  這樣的一個故事,我們今天重溫一下是很有意義的,它的實際意思是,當美聯儲開始回調貨幣政策,很多發展中國家又要重新遭遇幾年前碰到的問題,可能貨幣會有貶值的壓力,資本會外流,甚至資產價格會下降,最后的結果對每一個國家不太一樣。金融市場有一些波動很快就過去了,如果你的經濟基本面比較不健康,有可能導致災難性的結果,就像上次一樣。這次市場人士又開始擔心一些國家,土耳其又在名單上,還有埃及、羅馬尼亞、斯里蘭卡。什么樣的國家比較讓人擔心?就是國內金融體系比較脆弱,貨幣被高估的程度比較高,政府負債太多等,經濟基本面不好也很難承受大量資本的進出,很容易出現比較嚴重的后果。如果本身金融體系穩健,經濟基本面很好,也許不是很大的問題。但恰恰我們知道,有不少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狀況不是特別好,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是值得關注的,這可能會導致所謂的新的新常態的第二個原因。

  總體來看,確實有一些具體的因素會使得今年、明年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的經濟表現出現逆轉,這個逆轉就是新的新常態。

  最后簡單講一下,這樣一個所謂的新的新常態對中國可能意味著什么?說三點:第一,疫情防范可能需要我們進一步采取比較恰當的措施,去年我們的疫情控制做的比較好,經濟復蘇也比較早。但歐美已經準備放開了,我們到底放不放?我們能不能放?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我最近接到好幾個通知,邀請我去加州圣地亞哥參加中國論壇,我可能可以去,但可能回不來,或者回來以后就很難回學校上課。這樣的一些問題,將來不光是我會碰到,很多企業界、商業界的人都要碰到,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好消息是,今天我看到一條消息,香港和大灣區準備開始通了,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過去靠零容忍把它管制住了,將來怎么辦?是我們需要認真思量的,我不是醫學問題專家,就不多說了。但這個肯定會影響明年的、今后的經濟發展的態勢。

  第二,我們也需要注意一些金融風險的因素。美聯儲的政策調整對很多國家會造成沖擊,我國也會有貨幣貶值的壓力,資本外流的壓力,甚至資產價格下行的壓力,如果碰到這些情況怎么辦?怎么避免讓這些問題不會變成嚴重的后果,只是一個金融市場的調節。更值得關注的是在去年不計一切代價的政策過去以后,我們綜合性的杠桿率、非金融杠桿率已經上升了22個百分點,占到GDP的280%,這中間高負債,如果出現流動性的波動,是可能造成一些嚴重后果的。

  去年的時候我參加《財經》的活動,擔心兩個領域會有金融風險,一個是地方負債,一個是銀行不良率。銀行不良率是因為中小企業貸款發了很多,最后會導致一些問題,這個問題今年沒有爆發出來,并沒有成為一個系統性的問題。但明年不良率是不是又會出現,是值得我們關注的。房地產市場的問題也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當杠桿率非常高的時候,金融體系就會變得相對比較脆弱,如果有一些沖擊,尤其是對流動性的沖擊,金融體系的穩定性就會出現一些問題。

  第三,我們對增長可能需要高度重視。李揚老師講的我們的增長減速速度比較快,明年經濟的政策空間還是非常大。我覺得明年能不能很好地利用政策空間來穩住經濟增長非常重要,其中跟疫情有關,我們過去兩年的經濟增長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出口的拉動,但這個出口拉動在一定意義上是臨時性的,因為我們疫情控制住了,別人沒有控制住。如果現在世界經濟都開始復蘇了,我們出口速度可能會明顯下降。我們用什么新的增長來穩定宏觀經濟,這是值得關注的問題。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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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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