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柯濤

　　《科創屬性評價指引（試行）》的出臺，會讓企業報得更踏實，讓審核機構審得更清爽，讓科創企業聚得更堅決，并保留和認可了廣大科創企業豐富的可能性，這是對資本市場和科技創新這兩個動態系統、復雜互動網絡、進化系統和涌現現象的高度尊重。

　　果然是，越短的文件越重要。

　　3月20日，證監會發布《科創屬性評價指引（試行）》，提出了科創板科創屬性評價的“3+5”指標體系。與很多人想象中大篇幅、多指標、復雜論證不同，《指引》全文僅三條內容692字。站在科技創新的隨機性和不確定性面前，站在市場這個復雜系統面前，《指引》用精煉的篇幅、慎重的措辭和必要的留白，體現了規范制定者對“科創屬性評價”這道難題的真心敬畏，體現了對市場機制的充分尊重。

　　把握《指引》精神實質：四個不糾結

　　《指引》的精神實質，其實只有三個字：不糾結。

　　第一，面對科創屬性的“坐而論道”不必糾結，給市場一份落地的集體踏實感。科創板受理企業申報剛滿整年。從去年此時開始，申報企業、中介機構、審核機構、投資者乃至全社會對于如何把握“科創屬性”一直在糾結，一直在討論，集體不踏實。《指引》應市場要求出臺，給出了“3+5”的正向標準（原文是“支持和鼓勵”）和彈性空間，就是希望回應這種糾結，終止這種糾結，給市場一份落地的集體踏實感。事實上，你不需要教鳥兒如何飛行，對于飛行這件事，鳥兒寫的書比鳥類學家少得多，盡管它們更擅長飛行。清談無益，不爭論，科創板是干出來的。

　　第二，符合“3+5”指標的科創企業不必糾結，作為特別的“支持和鼓勵”對象，要“應報盡報”。毋庸諱言，一年來在“鳥兒如何飛行”的坐而論道中，不少“3+5”企業甚至標桿公司還在觀望，還在境內外賽道選擇中糾結，這是誤事。中國市場要支持中國科創企業發展，要形成中國科創價格，要優化中國科創資源配置，加速科創企業集聚是科創板設立第一天就確定的使命。在一年來的實踐中，通過對申報企業和意向企業的田野調查，提煉總結出“3+5”的清晰指標，就是要終止糾結。符合“3+5”指標的企業，應以科創板為不二選擇，大大方方，“應報盡報”。

　　第三，地方政府和有關方面不必糾結，對于符合“3+5”指標企業的“應報盡報”“該來必來”，應堅決建立機制予以落實。設立科創板是黨中央提出的重大戰略部署，要通過板塊建設形成科創集聚效應、示范效應，有效落實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支持上海“雙中心”建設，完善資本市場基礎制度。習近平總書記明確要求，“設立科創板并試點注冊制要堅守定位，提高上市公司質量，支持和鼓勵‘硬科技’企業上市”。應該說，以“3+5”指標為代表的科創集聚度和“硬科技”成色，對科創板建設成敗攸關。因此，對于《指引》明確支持和鼓勵的“3+5”企業在科創板上市，地方政府和有關方面應從貫徹落實重大戰略部署的高度，以高度的政治責任感，堅決建立工作機制落到實處，做到“應報盡報”“該來必來”。

　　第四，不夠“3+5”指標的科創企業也不必糾結，請注意“支持與鼓勵”的審慎措辭，科創板門檻未變。《指引》對“3+5”企業使用了“支持和鼓勵”的表述，對于不夠“3+5”指標的企業，并未“拒絕與排斥”，這是非常高明的做法。對于那些認為“3+5”提高了科創板門檻的人，可以自問3個問題：科創板的發行上市條件是否已經全部事前公布？是。這些條件是否發生了變化？否。“三個面向”“主要服務”“重點支持”等《實施意見》明確的科創板定位內容是否因《指引》收窄？否。因此，《指引》的充分留白，為科技創新的隨機性和非線性留出了極大空間，并將決定權繼續交給市場的篩選機制。“一知道在哪兒，世界就變得像一張地圖那么小了；不知道在哪兒，感覺世界才廣闊”。我相信，只要相關企業認真進行自我評估，充分披露、如實回復問詢，在市場認可的基礎上，審核機構沒有理由將其拒之門外，否則審核機構亦將面臨著法律和道義風險。同時很自然地，科創企業和中介機構也必須更重視自身科創屬性和能力的評估，要言之成理，要言之有物，這些都是科創板試點注冊制的題中應有之意，相比之前也并未加碼。

　　科創板下一步實踐：三個不糾結

　　隨著《指引》發布，科創板的實踐將進一步深化。這場重大改革需要我們在思想意識、行為模式上做出真正的改變。因此，對于科創板下一步實踐，我們可能還要做到三個“不糾結”。

　　第一，對于科創板實踐深化過程中一些科創個案的脆弱性，不必過于糾結。科創板實踐中，個案的上市公司和中介機構執業失敗，包括對科創屬性和能力的判斷、執行失敗，在概率上是必然存在的，這就像大自然的淘汰和篩選。科創板是一個進化系統，“留下來的才是最好的”，“一個系統內部的某些部分可能必須是脆弱的，這樣才能使整個系統具有反脆弱性”。

　　第二，對于科創板實踐深化過程中出現的錯誤和試錯，不必過于糾結。無論自然選擇、社會演進還是科技創新，都呈現出“以試錯法為基礎的試驗性方式”，人類從錯誤中學到的東西更多。我們需要也必然積累一定的試錯案例，才能推動改革行穩致遠，并彰顯“正確的事”的價值。沒有付出辛苦，結果將毫無意義；沒有經歷錯誤，信念就不會堅定。東亞傳統文化對錯誤的包容性相對較低，這一點我們應該充分認知和警惕。

　　第三，對于科創板實踐深化過程中的“改革減法”和留白，不必過于糾結。此次《細則》的692字，并未采用大一統的絕對標準做加法，而是充分尊重了減法和留白。這種改革智慧啟發我們，在改革深化的過程中，相對于“什么有效”這類開放式問題和正向知識，我們更有把握的是“什么無效”這類封閉式問題和負向知識。圍棋高手是通過“不得貪勝”而獲勝，家族財富是通過避免破產而慢慢累積。既然我們已經確定了改革市場化、法治化、以信息披露為核心的基本原則，那么我們就應該像《細則》所做的那樣，不再因各種理由破壞和干擾這些基本原則。

　　讓糾結者前行，讓可能者可能

　　總而言之，《科創屬性評價指引（試行）》的出臺，會讓企業報得更踏實，讓審核機構審得更清爽，讓科創企業聚得更堅決，并保留和認可了廣大科創企業豐富的可能性，這是對資本市場和科技創新這兩個動態系統、復雜互動網絡、進化系統和涌現現象的高度尊重。我們期待上交所在具體業務規則中，繼續落實好《指引》“不糾結”的精神實質，將科創板重大改革繼續推向深入。

　　讓糾結者前行，讓可能者可能。這就是我眼中《科創屬性評價指引（試行）》的精神實質。

　　(本文作者介紹：證券市場資深從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