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新浪財經歐洲站站長 郝倩http://weibo.com/haoqianlondon

　　這是阿澤維多最后一次作為世貿組織總干事所做的記者發布會，他形容憔悴，心情也略顯低落。

　　“7年前，我們在這里做過完全不同的對話，那是我這一旅程的開始，現在則是一個周期的結束。我還是很開心7年后我們處在現在所在的位置，我們是不是可以做更多？肯定的。是不是會更糟糕？我也毫不懷疑。”阿澤維多的開場白圍繞著他在世貿組織的“七年”展開。

　　5月14日，世貿組織（WTO）總干事阿澤維多（Roberto Azevêdo）在視頻會議上對所有成員宣稱他將于8月31日卸任，將第二任期縮短整整一年。他的這一決定讓很多人覺得意外。在世貿祖師殫精竭慮了7年之后，阿澤維多現在想做些不同的事情。若是從他1997年被派駐日內瓦算起，他與世貿組織的緣分已經持續了23年。

　　作為全球多邊貿易體系代表的世貿組織現在正處在轉型期，選擇繼任者的工作也在進行。今天阿澤維多坦言他不會對新的總干事做任何評論，世貿組織很幸運有這么優秀的候選人。來自墨西哥，尼日利亞，埃及，摩爾多瓦，韓國，肯尼亞，沙特阿拉伯和英國的八位提名人將在接下來的數月里展開角逐。

　　這必然不會是一個尋常的夏天，也不會是一次輕松快速的選舉。

　　——7年前的十字路口今天仍在

　　23日的這天早上，阿澤維多對所有的世貿組織總理事會成員做了告別演說。他提到了世貿組織眼下的挑戰，回顧了他在過去7年所作出的諸多努力，感謝了妻子，兩個女兒，和所有的家人。

　　他將在8月31日正式離任，他的離任感言的第一句話，就是“最后一次講話”遠比第一次難得多。

　　“今天早上非常令人感觸。我做的離職演說，以及之后聽到接近60個代表團的感言，他們的話我非常感動，今天將是我一生難以忘懷的日子。這些話將給我很多安慰，讓我明白即使有時世道艱難，你依然可以從一同工作的戰友那里得到支持。這才是最有價值的財富?！?/p>

　　對于提前離任，阿澤維多坦言他并不遺憾，因為這是經過仔細考慮之后才作出的決定。

　　“反正最終這一切都會發生，不過是生命的一部分而已，是時間離開了。若我不在此時離開，接下來總干事的擇選過程就將與第12次部長級會議的準備工作重合，這將是一場災難。”阿澤維多解釋說。

　　總體來說我很滿足于我們所取得的成就。我自己也在反思，我們如何能夠做一些事情來減弱貿易摩擦，甚至是在疫情之前就作出類似的嘗試？這是世貿組織將遇到的很大的挑戰。

　　“我在2008年作為大使來到日內瓦的時候，我所做的一次講話就是，世貿組織這一系統面對巨大的壓力，無法作出成績。全世界都在期盼我們可以有所成就，但是我們什么都沒做到。在2013年，我到任世貿組織總干事的時候，我提到世貿組織已經進入了一個十字路口，我們面對的壓力巨大。現在7年過去，我要離任了，世貿組織依然在十字路口面對巨大的壓力?！卑删S多坦言。

　　在他看來，在多邊貿易這個舞臺上，每一次談判所達成的協議中的任何一個字，甚至一個標點符號都將對公共政策和商界帶來影響，這一切最終都將影響人們的生活。

　　“請記住我的話。當我的繼任者離開這個辦公室的時候，世貿組織將依然需要面對巨大的壓力。這很可能就是實際會發生的情況。這也是為什么我們這么努力的工作，因為人們對我們依然有期盼?！?/p>

　　“如果有一天這個系統不再面臨任何壓力，就說明這個系統就真的將徹底結束了。因為人們已經不再寄希望于從這個系統中得到任何收效。我不認為這種情景會發生。”阿澤維多坦言。

　　“若是從1到10， 我給自己這一任的工作打12分。我們沒有保留，而是傾力做了所有我們能做到的。我們秘書處的工作，這一階段我們已經做了你能對“人類”提出所有合理要求的工作，我們已經傾盡所能。”

　　——給繼任者的贈言

　　“我們總是想當然的認為：我們什么都考慮到了。我想給我繼任者的一個建議就是，做好應對任何局面的準備。因為形勢瞬息萬變，你甚至無從判斷下一秒會發生什么——無論是政治事件，還是自然災難，或者甚至是不知來自何方的病毒，讓全球陷入和平時期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在應對所有這些挑戰時，我們要能做得到快速反應?！卑删S多說。

　　“我想告訴我的繼任的是，請保證世貿成員可以理解，有時候他們就是需要作出快速反應，我們并沒有太多時間去浪費。談判需要時間，可我們需要更迅速的行動?，F實社會比以往變化的更快，我們組建世貿組織時所擁有的時間，以及時機都已不再。”

　　“任何一個國際組織，要生存，就要學會快速做出反應，高效作出反應。”阿澤維多在整場記者會中數次強調“快速”。

　　之后，阿澤維多談到了疫情的本身。他認為這場危機其中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因為我們不知道這個疫情還將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最終的影響會有多大，什么時候才會得到控制。

　　“我們不知道我們距離有效的疫苗還有多遠。重要的是，與之前和平時期的危機不同，我們知道我們在跳出這個坑時，只會變得更好。為什么會這樣？因為經濟引擎依然在運作，所以重新恢復經濟活動要簡單許多。”阿澤維多的評論略顯樂觀。

　　只是，疫情持續越長，經濟引擎就會受到更大的影響。公司將破產，人們將失業。重要的是，我們如何為下一次危機作出準備？作為即將離任的世貿組織總干事，阿澤維多認為世貿需要一個可以自動反應的機制。

　　“人們對危機最自然而言的反應，一定是保護最親近的人，然后才是自己的社區，城市和國家。這種自然反應很難和必要的協作相融合，達到抗疫的最佳效果。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類似一種可以自動反應的協作機制是很難達成的，但是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去探討這樣的協作機制，以應對類似的危機?！?/p>

　　這不是我們面對的第一次危機，這次我們失敗了，希望下次不會。

　　——世貿如何改革比改革本身更重要

　　“我在7年前接任總干事職務的時候，當時的政治環境，以及成員們愿意談判的意愿和他們的決定都讓世貿組織無法達成任何多邊協議。那時世貿組織已經成立18年，卻未達成任何協議。所以我們在那種情況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真正簽署協議，表明多邊貿易體系是可以實現的。我們從達成巴厘貿易便利化協議開始，2年后又在內羅畢取消了所有農業出口補貼，這也是很多成員早就想達成的協議?！?/p>

　　“就是在我2008年作為巴西駐世貿組織大使來到日內瓦時，很多世貿成員已經希望可以達成這個協議。”阿澤維多毫不諱言多邊貿易中所取得的任何一個成就都來自不易，擔負眾望。

　　阿澤維多提到的這一巴厘協議是在2014年11月27日達成，這是當時世貿組織成立以來達成的首個多邊貿易促進協議，說次協議讓世貿組織起死回生也并不為過。

　　“此外，我們用創新的形式去解決問題，這對我來說是巨大的成就。我們所在的組織很難瞬間掉頭，要改變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相互諒解，以及成員之間的協作?！?/p>

　　“最終看的還不僅是實際簽下的協議，還有我們做事情的方式。我希望做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保證透明性，所有的談判都保持全透明，即使是有小范圍的談判和會談，也都會公開信息，讓別的世貿成員都能參與。同時，我們希望在很多談話中保持靈活性，還有一些其他并不在主議程之外的項目。這些或許并不是傳統的多邊協議對話，但是這些都是公開的對話，有些人愿意參與，有些人中途離開。這種靈活性也成為世貿組織的一種成功。我們看到一些世貿成員和私有板塊更加愿意參與。我們并沒有忘記多邊貿易體系，例如推進多哈會談?！?/p>

　　阿澤維多坦言他相信在他的工作中一定有錯誤，但是他沒有遺憾。因為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用其他的方式解決。

　　“與世貿組織改革將是什么樣子同等重要的是，是世貿組織如何作出改革。如何做，這是最重要的部分。我們需要循序漸進，向著正確的方向一步步地做相應的改革。與其花個幾年時間去決定到底要什么樣的改革，我們應該立刻行動，快速行動。只要成員決定方向，世貿組織就應該有相應的工具和系統快速做出反應?！?/p>

　　阿澤維多的意思是，在這一過程中你并不需要“強迫”所有人來對世貿組織做改革，也不需要讓所有人都來做改革。

　　世貿組織的精華所在，就是多邊貿易體系。阿澤維多坦言這是不應該被放棄的。有很多問題需要通過談判被解決，不論是農產品，工業產品，還是知識產權，補貼。這些事情都十分重要，都是多哈回合的組成部分，不應該被摒棄。

　　如阿澤維多在23日早上對著世貿組織總理事會所說的，所有成員都必須真正相信更新這一多邊貿易系統的必要性。當今全球貿易所需要的壓力，以及世貿組織所承受的壓力，都來自全球經濟根本性的結構變化。無論是科技，商業模式，以及經濟權力等各方面的變化都在改變著國與國，企業與企業之間的溝通方式，更不用說我們每天的生活方式。

　　此時的世貿組織協議卻是在上世紀80年代協商得成，并在1994年生效。只是，如果不變革，也許真的有一天，世貿組織可能真的要迷失方向。

　　(本文作者介紹：新浪財經歐洲站站長。工作十余年，從社會新聞到財經新聞，從上海到倫敦，從第一財經日報到新浪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