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汪洋

　　董小姐之于格力，就如同劉強東之于京東，馬云之于阿里，以及王石之于萬科。靈魂人物對公司的成功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將公司未來的成功太過于寄托于某一人，總是有很大風險的，一旦有任何和關鍵人有關的風吹草動，都會牽動投資者敏感的神經。

　　歷經9個多月，格力電器混改終于在萬眾矚目之下“塵埃落定”。應該說，混改取得了階段性成果，也完全可以作為一個成功股改案例。已經有很多對此次混改的詳細解構和分析，筆者在此就不再贅述，而且其中的縱橫捭闔，刀光劍影，也不足為外人道也。筆者主要是想談談在混改之后，格力在公司治理上還面臨的問題。

　　總體來說，本次混改實現了多方共贏：以董明珠為代表的管理層在股轉之后，對公司的管控非但沒有削弱，反而得到了增強。而國資也以一個滿意的價格退出，同時又使各方保證了格力電器繼續以珠海為根基，發光發熱。混改的另一主角高瓴資本則終于如愿以償，成功入駐一家優質上市公司。市場也投桃報李，格力電器的股價從3月底格力集團正式公告有意出售所持部分股份前的45.66漲到了62.99（12月13號收盤價），上漲超過38%。

　　精巧的混改方案以及各項細致安排，至少去掉了一顆一直懸在投資者心頭的大石頭：格力集團及其代表的珠海國資委和強勢的董小姐之間潛在的管理權之爭。這并非“杞人憂天”，而是已有前車之鑒。2012年，當格力的締造者朱江洪退休，董明珠接任格力集團和格力電器董事長時，格力集團曾嘗試過“空降”國資委官員進入格力電器董事會，但因未在股東大會上通過而作罷。此次股改之后，格力電器在股東結構上再無實際控制人以及控股股東。管理層透過和高瓴資本的合作，不僅加強了對上市公司董事會的掌控，更將自己的經濟利益與公司發展跟進一步綁定。

　　格力集團未來似乎會更多的以財務投資者的身份參與公司未來的發展（轉股之后，格力集團仍持有格力電器3%左右的股份）。股改的同時，也趁勢推出員工股權激勵計劃，得以進一步將員工與股東利益綁定。公司治理中最讓人頭疼的“代理人問題”，在格力混改之后，總算是得到一定程度上解決。

　　此次混改方案，透過層層緊扣的股權安排，正式將管理層推到了C位，也將董小姐正式推到了舞臺正中央。國資不再是實際控制人之后，管理層誠然能夠擺脫體制的禁錮，可以“擼起袖子加油干”。但是，近憂沒了，遠慮還在。公司的永續發展，人事的任免，責任都壓到了以董明珠為核心的管理層身上，筆者佩服董小姐的擔當，但也擔憂隨之大大增加了的關鍵人風險（key-man risk）。

　　董小姐之于格力，就如同劉強東之于京東，馬云之于阿里，以及王石之于萬科。靈魂人物對公司的成功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將公司未來的成功太過于寄托于某一人，總是有很大風險的，一旦有任何和關鍵人有關的風吹草動，都會牽動投資者敏感的神經。而對格力而言，董明珠不似還正值壯年的劉強東，有大把機會翻盤；也不似早早就物色接班人的馬云或者王石，待到退休時，能夠穩穩得將公司交給靠得住的人——就目前為止，人們還不太知道誰會在未來可能接董小姐的班。從長遠計，筆者相信在混改告一段落之后，管理層新陳代謝的制度建立會是投資人最為關心的事情之一。

　　建立完善的管理層更替制度，不僅是現代公司治理制度的核心，從格力所面臨的挑戰來看，尤為重要。中國經濟以及城市化進程已經過了之前飛速發展的階段，以白色家電為代表的格力主營業務逐漸進入存量競爭。行業內各主要玩家都開始嘗試多元化。目前來說，格力的多元化嘗試，不論是格力手機，還是和銀隆的合作，并不算十分成功。股改之后，面對資本的殷殷期待，董小姐肩上的擔子只會是越來越重。那么，既然短期來看，管理層的地位得到穩固，那么董小姐是否可以考慮讓自己和格力松松綁，將肩頭的擔子分攤些呢？畢竟“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集思廣益，才能共同推動格力更上一層樓。

　　在成熟資本市場，雖然職業經理人制度已成為最為普遍的管理模式，投資者依然非常關注公司是否能夠穩定傳承，并把此作為一家公司是否成功的重要標準。自資本市場開放以來，我國不斷學習海外經驗，比如參照日德，引入監事會制度；又比照英美，建立獨立董事制度。但由于中國特殊國情，國有企業以及家族性質的企業仍然普遍存在，大量企業有著強勢創始人/靈魂人物，機械照搬職業經理人體制，反而會釀成更大的沖突。

　　筆者認為，在探索合適的傳承體制的過程中，不妨眼光看得遠一些，手段靈活一些。傳承更替計劃的第一要義是符合企業自身的情況，追求的應該是“實事求是”。比如，阿里巴巴的合伙人制度并不符合傳統公司治理中“同股同權”的要求，然而，經過超過10年的醞釀之后，以合伙人制度為核心的傳承計劃確是最適合阿里的方案，阿里也平穩得過渡到”后馬云時代” 。

　　馬云與董小姐的性格不同，股權結構也不同，但擺在格力和阿里管理層面前的困難是同樣重大的。格力要想在空調白電行業持續保持領導地位，成功實現多元化，就離不開一個安心、有戰斗力的團隊。如何將格力精神在未來某一天從董小姐手上順利傳給下一代格力人，如何讓投資人安心，這些都是亟待回答的。

　　在11月28號中國家居業重塑產業鏈價值體系大會上，董小姐仍然火力全開，犀利依舊，格力的傳承問題看似“微不足道”。然而，筆者愿做一回杞國人，做那憂天的事。畢竟目前中國資本市場上優質企業并不十分多，真心希望格力能夠穩穩得走下去。

　　馬云為退休花了超過10年時間，不知格力還有多少時間，董小姐需要花多久？

　　(本文作者介紹：CFA，國內頂尖資產管理機構ESG投資顧問，之前任職Fidelity International負責大中華區ESG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