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沈建光

　　2023年，面對海外需求放緩和全球供應鏈重構壓力，雖然以美元計價的中國出口總值下降，但以人民幣計價的出口總值仍然保持正增長，占全球總出口的份額還是超過了疫情前的2019年，展現了很強的韌性。

　　展望2024年，考慮到海外經濟下行、人民幣升值、全球產業鏈重構、貿易摩擦加劇等不利因素，出口前景仍面臨較大不確定性，穩外貿外資依然關鍵。

　　全球貿易收縮下，中國出口展現韌性

　　全球比較來看，中國出口表現還是不錯的。2023年12月，以美元計價的出口增速回升至2.3%，連續兩個月正增長。2023全年，以美元計價的出口總額下降了4.6%。盡管受海外需求放緩、全球貿易脫鉤、出口價格下行等拖累，出口增速較2022年（5.6%）出現回落，但放眼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國出口仍展現出較強韌性。

　　根據WTO數據，2023年前10個月，除墨西哥、英國、歐盟外，全球主要國家和地區出口普遍陷入負增長。中國出口降幅小于俄羅斯、韓國、東盟、加拿大等經濟體，與印度基本持平。

　　受此影響，中國出口份額維持高位。疫情暴發后，中國“保市場主體”的政策取向和美歐實踐現代貨幣理論“保需求”的政策取向形成互補，有效彌補了美歐等經濟體的供需缺口。WTO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出口全球份額一度達到15.0%的歷史高點。

　　疫情之后，面對全球生產秩序恢復、產業鏈供應鏈重構局面，中國出口份額仍高于疫情前水平。截至2023年三季度，中國出口份額保持在14.2%。盡管較2021年15.0%的高點有所回落，但仍明顯高于疫情前2019年的13.1%，外貿韌性持續顯現。

　　中國推動貿易多元化，出口結構深刻變化

　　中國積極拓展對新興市場出口，有效對沖發達經濟體的出口下行。2023年，中國對俄羅斯（46.9%）、非洲（7.5%）出口延續高增長，對印度、拉丁美洲出口也好于整體。

　　從份額看，拉丁美洲（7.3%）、非洲（5.1%）、印度（3.5%）、俄羅斯（3.3%）出口份額均有抬升，合計份額高達19.1%，大幅超過東盟、歐盟、美國。東盟出口份額回落至15.5%，但還是超過歐盟和美國。

　　海關總署介紹，2023年，中國對“BRI”（一帶一路）國家進出口19.47萬億元，同比增長2.8%，占進出口總值的46.6%，規模和占比均為倡議提出以來的最高水平。這意味著對中國出口行穩致遠意義重大。

　　相比之下，隨著全球產業鏈重構，中國對美國（-13.1%）、歐盟（-10.2%）出口錄得兩位數下降，出口份額均降至14.8%。其中，美國出口份額創1995年有統計以來的最低水平，歐盟出口份額也創下2003年以來新低。與此同時，日本（4.7%）、韓國（4.4%）的出口份額也都有所回落。

　　外部環境復雜嚴峻下，汽車船舶出口實現突圍

　　近年來，全球供應鏈呈現區域化、逆全球化趨勢，重要環節和關鍵產品呈現本土化、近岸化趨勢，這對中國出口造成了不小沖擊。例如，2023年，中國高新技術產品出口下降10.8%，占整體出口的比重從2019年的29.2%下滑至24.9%。品類層面，自動數據處理設備（電腦）、集成電路等均出現兩位數下降。

　　不過，面對外部環境復雜嚴峻以及全球供應鏈重構，汽車、船舶等產品實現突圍：

　　中國汽車出口量躍居世界第一，成為出口最大亮點。近年來，汽車產銷量屢創新高，出口規模逐步擴大。根據海關總署數據， 2023年，中國汽車出口522萬輛，同比增長57.4%，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一大汽車出口國。在科技創新和產業鏈完備助力下，中國汽車產業競爭力不斷提升。

　　新能源車是汽車出口高增長的重要動力。2023年，電動載人汽車出口量高達177萬輛，同比增長67.1%，即每出口三輛汽車就有一輛是新能源車。

　　此外，船舶出口亦表現強勁。2023年，中國船舶出口金額接近276億美元，同比增長達28.6%。全國造船完工量、新接訂單量、手持訂單量三大指標均呈現兩位數增長，國際市場份額均位居世界第一，并且首次全部超過50%。

　　民營企業發揮外貿主力軍作用

　　2023年，中國有進出口記錄的外貿經營主體首次突破60萬家。其中，民營企業進出口22.4萬億元，增長6.3%，占進出口總值的比重升至53.5%。同期，外商投資企業進出口12.6萬億元，占進出口總值比重降至30.2%。民營企業主力作用增強，具體來看：

　　第一，民營企業穩居中國第一大外貿經營主體。2023年，民營企業占我國外貿總值比重達53.5%，提升3.1個百分點；民營企業數量占比達到86.2%，再創新高。此外，中國出口的自主品牌產品中，66.4%是由民營企業完成。

　　第二，在消費品進出口值中，民營企業占比達到68.1%。民營企業技術實力持續增強，在高新技術類消費品出口中的份額逐年提升；在肉類、水產品、蔬菜、水果等進口中占據主導地位，服務民生作用顯著。

　　第三，民營企業在開拓新興市場的同時，保持對傳統市場的韌性。2023年，民營企業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進出口增長9.2%，對歐盟、美國等傳統市場進出口分別增長2.3%、2%。

　　2024年中國出口韌性面臨考驗

　　回顧2023年，中國外貿韌性持續顯現。2023年8月以來，出口當月同比降幅持續收窄并實現轉正，在地區、品類、企業層面不乏亮點，全球份額仍高于疫情前。

　　展望2024年，出口前景仍有較大不確定性，考驗外貿的韌性。

　　首先，全球經濟面臨下行壓力。世界銀行最新《全球經濟展望》報告預計，2024年全球GDP增速將從2023年的2.6%降至2.4%。其中，美國經濟增速將顯著回落至1.6%。伴隨美聯儲加息的滯后影響不斷顯現，美國經濟“硬著陸”風險仍然存在；歐元區經濟增速維持0.7%的低位。近期， 歐洲央行副行長德金多斯表示，歐元區經濟可能在2023年底陷入衰退，并且可能在2024年繼續陷入困境。

　　其次，人民幣升值不利于出口。隨著美聯儲加息周期結束，2024年即將開啟降息周期，人民幣對美元大概率會穩中有升。這意味著，人民幣貶值對出口的支撐作用將消退。截至1月15日，美元指數報102.6，較2022年9月高點貶值幅度超過10%；美元對人民幣報7.17，人民幣已經較去年9月低點升值約2.3%。

　　再次，全球產業鏈重構對出口產生深遠影響。2023年，中國對美國、歐盟等發達經濟體出口明顯走弱，背后是地緣政治局勢變化和全球產業鏈重構。截至2023年11月，中國商品在美國進口中的占比僅為13.9%，較2019年下降4.2個百分點，下降部分由東盟、墨西哥、加拿大等填補。2022年下半年以來，外商直接投資也出現大幅下滑。考慮到外部環境日益復雜嚴峻，全球產業鏈重構或持續壓制中國出口。

　　最后，“新三樣”出口可能引發貿易摩擦。2023年9月，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宣布將對歐盟從中國進口的電動汽車展開反補貼調查；10月，歐委會正式啟動調查。據報道，歐盟委員會調查人員將在未來幾周對中國汽車制造商進行走訪核查，作為是否征收懲罰性關稅調查的一部分。考慮到新能源車是中國出口的重要動力，潛在的貿易爭端或加大出口的不確定性。

　　原文首發于FT中文網

　　(本文作者介紹：京東集團副總裁，京東科技集團首席經濟學家、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