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姚洋

　　對于2023年中國經濟增長的態勢，我分享一點看法。

　　2023年經濟增速預期

　　2023年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至少會達到5%，甚至更高。在我看來有以下三方面原因。

　　第一，較高的經濟潛在增長率。潛在增長率受供給面支撐。供給面又由三個因素決定，一是經濟潛在增長速度，二是資本積累速度，三是全要素生產率（TFP）的增長率。

　　近幾年，我國的儲蓄率保持在45%左右，今后一段時間也會維持在43%-45%。這樣的儲蓄率水平，折算成人均資本增長率大約為12%，除去每年折舊率5%，所以我國每年的凈資本增長率達到7%以上。我國資本對GDP的貢獻為0.5，而7%乘以0.5為3.5%，所以我國資本積累對GDP的貢獻達到3.5%以上。

　　從全要素生產率（TFP）來看，盡管對TFP的估算方法各有不同，但都離不開“索洛殘差”測算法。TFP的增長速度表現為高度順周期性，即在經濟上行期會比較大，而在下行期會比較小。這里也可以說明，很多人對過去10多年中國TFP增長率的估算結果非常低，甚至為負數，顯然是極不正常的。綜合各渠道數據，TFP增長率對GDP的貢獻率大約在20%至40%。

　　盡管目前對中國經濟潛在增長率的估算有各種結果，但從前面數據可以倒推出中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在4.6%-6.6%之間，取其中間值即為5.5%左右。中國2022年的經濟增長速度遠沒有達到潛在增長速度，因為經濟正處在下行周期。如果2023年經濟能夠逐步恢復，經濟增長速度就會接近潛在增速。

　　第二，2035年遠景目標驅動。2035年我國人均收入要在2020年基礎上翻一番，這意味著自2020年的未來15年里，中國經濟增長速度至少要達到4.7%。由于2020年至2022年的平均增長速度只有4%左右，不及4.7%。同時，2030年之后我國的潛在增長率低于5%將會是大概率事件。因此，為實現2035年我國人均GDP翻一番的遠景目標，未來六七年就必須保證5%以上的經濟增速。鑒于此，政策方面應該會轉向鼓勵經濟增長。

　　最近一次的中央政治局會議就釋放出了強烈信號，今年主要任務是穩增長，且沒有再提到房地產調控等措施。2022年11月至12月，有些地方的房地產銷售情況已經開始好轉，特別是二手房的銷售情況，這些都是政策帶來的增長效益。

　　我認為，2023年財政政策會發力，貨幣政策也會比較寬松。

　　第三，疫情防控政策放開。落實疫情防控“新十條”之后，全國各地陸續取消了絕大多數的管控措施，包括取消場所碼、行程碼等，這些都會增加老百姓對未來的信心，對消費產生刺激作用。隨著新冠病毒感染高峰過去，最遲今年三、四月，老百姓對待病毒的心態都會回歸正常，等二季度經濟就會全面復蘇。過去幾年，我國的消費增速遠低于趨勢增速（7%左右），超額儲蓄的量很大，相信今年的消費增長會有顯著的反彈。

　　由于2022年二季度增長幾乎為零，2023年二季度的同比增長率就會顯著增加。同樣，2023年四季度的增長率也會比較高。

　　綜合來看，2023年的中國經濟增長率會達到5%甚至5.5%，個別季度有可能超過6%。

　　2023年經濟政策的發力點

　　2023年經濟政策應該在哪些方面發力呢？我認為主要應在消費端發力，因為需求不足是我們當下面臨的主要問題。

　　我國供給能力很強，但消費需求一直疲軟，所以政策發力點顯然應該放在消費端，同時應減少投資端的投入。目前，絕大多數城市的投資，包括中西部城市，效果都是越來越低，好的大型項目也越來越少，地方政府也不愿意再背負高額負債。近兩年，中央政府的投資力度仍然很大，但投資增速基本保持在10%左右，沒有繼續上升。

　　相比之下，我國的消費潛力巨大。過去三年，老百姓總儲蓄率在上升，說明老百姓積蓄了充足的消費力量。問題是怎么去促消費？

　　首先，所有消費場所應恢復正常營業。最遲在2023年3月之后，隨著全國疫情高峰過去，各地的消費場所都應陸續恢復正常營業。這樣不僅方便老百姓消費，同時也向老百姓傳遞政府鼓勵消費的積極信號。

　　其次，建議中央政府發行消費國債。再次呼吁，中央政府可以發行1.4萬億消費國債。目前各地政府都在發放新一輪消費券，但額度都較小，比如浙江省才發放3億元消費券。通常，消費券的兌現比例不會超過60%，即便考慮到乘數效應，3億元的消費券最多只能帶來5.4億左右的消費額，相對于浙江省7萬億以上的GDP總量，這一數字微乎其微，促消費的效果如同毛毛雨。

　　如果全國發行1.4萬億消費國債，依據乘數效應，能變成4.2萬億的消費額。由于我國當下需求遠低于供給，所以這4.2萬億也不會導致通貨膨脹的問題，初步計算表明，如果消費券是普遍抵20%折扣，就可以給全國GDP帶來0.9個百分點的增長。

　　這里需要強調的是，消費券不要再指定特定用途，而是作為所有購買的打折券，比如一律抵20%的折扣，讓老百姓按需購買，這樣才能把消費券的效用最大化。

　　只要中央政府能夠下決心去做這件事情，而不是讓地方政府在財力吃緊的情況下再去為增長做一些“撒胡椒面”的工作，2023年我國的消費復蘇和經濟增長都會充滿希望。

　　(本文作者介紹：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