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梁建章

　　我們都知道，一般情況下，越是發達的國家，生育意愿就越低。然而在高生育福利和高女性地位的支撐下，歐洲發達國家的生育率普標高于東亞國家。

　　比如瑞典的家庭福利開支占了國民GDP的3.5%，生育率也高達1.85左右，對比之下中國生育率僅為1.1。法國、德國、俄羅斯等歐洲國家也在推出各項政策鼓勵生育。

　　此外，女性地位高、非婚女性生育被接受也是支撐女性生育意愿的重要因素。北歐國家非婚生育的孩子占比接近總數的一半。

　　一、歐洲各國的生育率參差不齊

　　歐洲總共有45個國家，面積大約是1000萬平方公里，比中國的面積稍微大一些。

　　盡管歐盟建立了單一的關稅貿易區，使用歐元作為單一貨幣，但是，每個歐洲國家都有自己的語言、文化、法律和公共機構，所以其它一體化的程度不如美國。

　　如果把英國和俄羅斯都算上，歐洲人口共有約7.5億，相當于美國的兩倍多。歐洲的平均生育率為1.6，是更替水平的百分之75。在發達國家中進行比較的話，歐洲的平均生育率高于日本的1.4，但是低于美國的1.7。而且歐洲各個國家的生育率也有比較大的差異，普遍來看，北歐和西歐國家的生育率要比南歐和東歐國家高。

　　2016年，位于西歐的法國在歐洲國家中生育率最高，為1.92，瑞典生育率是1.85，在歐洲國家中位居第二，其他生育率較高的歐洲國家依次是愛爾蘭（1.81）、丹麥和英國（均為1.79）。德國是歐洲人口最多的國家，德國的生育率在2000年到2010年的時候在1.3-1.4之間，但近年來隨著鼓勵生育的力度加大，德國的生育率已經回升到1.5到1.6之間。這些都是位于西歐或是北歐的國家。

　　歐洲的低生育率國家是南歐和東歐國家。近年來，南歐的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希臘和東歐的波蘭的生育率都在1.3-1.4之間，這些國家正在迅速走向老齡化，其中，意大利、西班牙等國家的人口已經進入負增長。這些國家的經濟比較落后，對移民不太具有吸引力，人才一直在流失，這些國家許多有才華的年輕人，都會選擇去美國或者是其他歐盟國家。

　　二、歐洲各國不同的生育政策

　　那導致歐洲國家之間生育率的差異的原因是什么？

　　其中一個原因是，高生育率國家的政府普遍都會提供慷慨的財政支持，包括現金減稅和其他相關福利，比如日托中心。在父母上班期間，他們的小孩可以送到日托中心。

　　平均來說，高生育率國家用于家庭福利的支出會占到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之3~百分之4，而低生育率國家的這項支出往往只有百分之1~百分之2。當然，對于大多數低生育率國家來說，這項發現可不是好消息，因為大多數南歐和東歐國家的經濟疲弱，政府預算原本就很吃緊。沒有財力來支撐這樣的財政支出。

　　我們可以拿北歐國家瑞典作為案例。2015年瑞典的家庭福利開支占了這個國家GDP的百分之3.5，這個是比較高的水平，而他的生育率也高達1.85左右，在歐洲僅次于法國。瑞典的生育政策也很有特點，他非常鼓勵夫婦雙方共同參與育兒，是世界上首個推出父母都可以用帶薪育兒假期的國家。目前，瑞典夫妻享有13個月的帶薪育兒假，這個假期還可以以靈活方式在夫妻間轉讓，而且，夫妻雙方需要共同使用2個月。

　　除了鼓勵生育的力度較大，北歐國家生育率高，也和它們女性地位較高有關系。以瑞典為例，2020年瑞典議會中，女性議員占了大約一半。近年來，接受本科和研究生教育的女性比例大于男性。女性地位相對于比較高，再加上社會福利好，使得女性在生育這件事上有更多的選擇。可以說北歐國家的男女平等和慷慨福利制度，是很值得低生育國家借鑒和學習的。

　　另外，北歐國家還有個比較特殊的情況，就是對婚姻和婚外生育的態度。隨著女性教育和就業的增加，結婚率普遍下降。但是不像其他國家，北歐國家結婚率下降卻沒有引起生育率的下降。北歐國家非婚生育的孩子的比例占據孩子的接近一半。這些孩子的母親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青少年意外懷孕，很多是高收入的職業婦女，在這些國家，單親家庭已經被廣泛地接受。其中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女性地位比較高，社會福利比較好，這些職業女性也就愿意選擇即使不結婚，也可以要孩子。

　　與北歐國家相比，南歐國家鼓勵生育的力度就比較弱了。以希臘為例，2015年希臘的家庭福利開支僅占了GDP的百分之1，近年來希臘的生育率也只有1.3左右。希臘的人口在近幾年已經進入負增長，希臘國家的財政幾次出現債務危機，不得不大幅削減福利，這也進一步拉低了生育率。可以說希臘是一個典型的跌入了低生育率陷阱的國家。

　　東歐國家的生育率雖然比南歐國家稍高一些，例如2016年波蘭的生育率是1.39，羅馬尼亞的生育率是1.69，烏克蘭的生育率是1.47，但東歐國家還是面臨嚴重的人口流失的問題。許多東歐國家的年輕人都會選擇到更加發達的西歐國家和美國去工作。這有點像中國的東北，當然東北問題要比東歐還要嚴重的多。因為東北的生育率只有0.75，比東歐低很多。

　　下面我們來具體看一下西歐人口最多的國家，德國的情況。德國十年前的生育率只有1.3，但近年來德國加大了鼓勵生育的力度，生育率很快得到回升，近年來提升到了1.5-1.6的水平。

　　他們做了什么呢？一是財政補貼，每個孩子都可以獲得相當于人民幣5.7萬元的免稅額或者相當于每月人民幣1500元的育兒補貼，一直到孩子成長到18歲。如果孩子上大學，那這個補貼會持續到25歲。

　　除此之外，在幼兒托管方面。德國的幼兒園已經開始逐步免費了，在一些新的樓盤已被要求必須配套建立相應的免費幼兒園。

　　德國的法律會保護父母在育兒期間不會丟失工作。父母一共可以休長達3年的育兒假，之后再回到原來的崗位。對于母親，生產前6周必須回家待產，生產費用由醫院承擔，個人只需付一天10歐元的住院費用。產后，父母雙方共有8周的帶薪產假。8周以后，父母共有14個月的額外產假。

　　值得一提的是，現任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 （Ursula von der Leyen） 曾經擔任過德國的家庭事務部長、勞工部長和國防部長，她自己就生了7個孩子。

　　我們可以再來說一下歐洲的另一個人口大國法國，法國的生育率現在是歐洲最高的。法國是世界上生育率下降最早的國家之一，也是最早認識到低生育率的危害并積極應對的國家。

　　在普法戰爭和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法國人口急劇下降。吸取了這個慘痛的教訓，法國從1939年起就開始鼓勵生育。歷屆法國政府無論是左翼還是右翼，都會支持鼓勵生育的政策。

　　如今，法國政府通過改進的所得稅法、家庭補助基金、入學補助金、減免婦女退休參保費等各種方式，支持養育孩子的家庭；相關財政支出占了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之3.7，也是歐洲國家里最高的。法國政府還將全日制幼兒園教育納入到了義務教育，來確保女性工作職位少受生育影響。

　　除此之外，法國生育率高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非婚子女比例高。法國政府對所有孩子一視同仁。不管是婚生還是非婚生，生育都能得到同樣的家庭補助，生育的孩子越多，補助也越多。

　　正因為法國充分保障未婚女性的生育權以及非婚生子女的平等權利，所以盡管法國的結婚率呈連續下降的趨勢，但生育率仍然保持在歐洲的最高位。

　　三、俄羅斯的人口危機以及鼓勵生育

　　下面我們來看一下俄羅斯的人口狀況。俄羅斯雖然地處歐洲大陸，但它其實不是歐盟成員國，也就是說，俄羅斯人并不能自由地遷徙到其他歐盟國家。除此之外，俄羅斯在文化和政治上與西歐國家不同，更相似于東歐國家。

　　俄羅斯是世界上國土面積最大、自然資源最豐富的國家。俄羅斯人口密度只有每平方公里8.5人，相比之下，日本的人口密度高達每平方公里345人；之前蘇聯的人口一度超過三億，但是生育率卻一直在低位。蘇聯解體后，將近一半的人口被分離了出去，其中烏克蘭人口有4000多萬；剩下來的俄羅斯的人口只有蘇聯的一半，約1.5億。

　　而且，自從蘇聯解體二十多年來，俄羅斯人口一直呈現負增長的態勢，人口總數從1992年的1.5億下降到2012年的1.4億。但值得說明的是，根據經合組織公布的數據，2012年俄羅斯超過半數的成年人都受過高等教育，這個比例是世界首位。所以俄羅斯面臨的大問題不是人口素質，而是人口規模不夠，人口密度太小。

　　長期以來，前蘇聯和俄羅斯都已認識到自身人口不足的劣勢。為提高人口出生率，俄羅斯政府也在大力地提高母親的福利，并在1998年設立了母親節，來提高母親的社會地位。

　　除此之外，在俄羅斯，休產假的職業婦女還有十分可觀的生育津貼。目前，生育一胎的俄羅斯婦女津貼高達相當于人民幣2.9萬元，二胎和多胎，每胎津貼高達相當于人民幣3.9萬元。

　　另外，與其他國家相比，俄羅斯婦女帶薪產假最長，為3年時間。而且，在俄羅斯婦女休產假的前一年半時間里，國家還會給孩子發放生活費，金額為俄羅斯近兩年平均工資的百分之40。 

　　俄羅斯實施的促進人口增長計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2013年，俄羅斯的人口就實現自然正增長，這是1991年以來的第一次人口增長。近年來，俄羅斯的生育率在1.6左右，比其他東歐國家要高不少。當然這還不夠，還是低于更替水平。

　　2020年1月，俄羅斯總統普京向聯邦會議發表國情咨文的時候說：“俄羅斯的命運和歷史前景取決于人口”， 他還說，對俄羅斯人口的悲觀預測讓人警覺，俄羅斯應當在下個十年中保證出生率增長。

　　通過對上面幾個典型國家的人口狀況及生育政策的介紹，我們對歐洲的情況應該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歐洲國家的生育率普遍高于中國，但多數歐洲國家都在鼓勵生育。中國的生育率比歐洲大多數國家都低，但中國至今仍然在限制生育。

　　四、歐洲的穆斯林人口

　　最后關于歐洲人口，還有一個近來比較熱門的話題，就是歐洲的穆斯林化。這里也可以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

　　這幾年，歐洲的穆斯林難民數大大增加。從2010年中期到2013年年底，一共有約40萬移民到達歐洲。但是，從2014年到2016年年底，數字翻了3倍，達到約120萬。120萬的移民中，大部分都是穆斯林移民。而且這些移民主要集中在西歐和北歐等相對富裕的國家，所以帶來了一些社會問題。使得歐洲穆斯林化成了一個熱點話題。

　　我們可以拿法國作為例子，看一下法國的穆斯林移民。

　　法國的移民占比在歐洲國家里是比較高的。法國國家統計局2019年的報告顯示，法國的總人口大約有為6700萬人，其中移民人口就有650萬，這占到了法國人口的百分之9.7。

　　法國也是歐盟國家中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由于政教分離的原因，禁止法國官方詢問和收集宗教信仰方面的信息，所以法國對穆斯林人口沒有準確的官方統計。根據不同機構和學者的估算，穆斯林占了法國人口的大約百分之6到百分之12。

　　現代法國的穆斯林主要就是60年代和70年代法國前北非殖民地的移民以及他們的家屬和后代。當時，法國在放棄北非殖民地后，經濟高速增長而且生育率快速降低，大量穆斯林就作為勞工移民進入法國。

　　一般來說，由于傳統、信仰等原因，穆斯林移民的生育率會略高于本地居民和其他移民，歐洲穆斯林的生育率現在是2.1，略高于北歐和西歐國家的平均生育率，按這個速度，穆斯林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會緩慢上升。目前，伊斯蘭教已成為僅次于基督教后的第二大宗教，也是人口增長最為快速的主要宗教。

　　其他主要的歐洲國家，尤其是西歐國家，現在也有百分之幾的穆斯林移民。我們可以來看一個未來歐洲穆斯林人口的預測。

　　美國皮尤研究中心在2017年發布了一份題為《歐洲穆斯林人口不斷增長》的報告，這份報告預測，如果按照現在的速度吸納移民的話，歐洲穆斯林人口2050年將達到5880萬，占比達到百分之11。

　　這還遠沒有達到所謂的歐洲人口被穆斯林替換的程度。

　　另外隨著移民逐步采納當地的生活方式，穆斯林后代的生育率也會逐步和歐洲其他人口趨同。所以歐洲的“穆斯林”化的擔憂可能是被夸大了。

　　(本文作者介紹：攜程聯合創始人、執行董事局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