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洪偌馨、伊蕾
最近,小貸行業迎來監管‘靴子’落地。
1月17日,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發布《小額貸款公司監督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新規’),其中對于小額貸款公司的業務范圍、單戶貸款余額上限、杠桿倍數指標以及禁止行為等都做了明確要求。
尤其新規第15條,明確了小貸公司不得提供‘純助貸’業務、與商業銀行聯合發放的網絡貸款的出資比例不得低于30%等監管‘紅線’,這也使得市場上出現了‘行業要變天’的聲音。
從小貸公司的發展歷程來看,網絡小貸的出現是行業發展的一個分水嶺。
在此之后,小貸牌照價值陡增、備受追捧。而后,隨著監管的介入逐漸進入到行業洗牌與出清的階段,其數量在2015年達到頂峰后便一路向下。
如果再往前追溯,從2005年啟動試點至今,小貸行業已經走過了二十年。
作為金融創新的產物,小貸公司一邊創新求索,希望為普惠金融探索出一條新路;一邊又因模糊的定位,一直活在監管博弈的夾縫之中。
他順應時代發展的脈搏,乘上了互聯網金融的東風,但也因為失控的欲望而亂象叢生。
新規的出臺是小貸行業遲到的‘成年禮’,也是這個市場加速出清的催命符。
1
新規之下,統一標準
2024年8月23日至9月23日,金融監管總局曾就《小額貸款公司監督管理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下稱‘征求意見稿’)公開征求意見,因此,市場對于新規中的諸多要求已有預期。
總的來說,新規的目的是‘拉齊’小貸公司與其他金融機構(同類業務)的監管標準,防止監管套利。
比如,新規明確‘網絡小貸公司對單戶用于消費的貸款余額不得超過人民幣20萬元’、‘與商業銀行聯合發放的網絡貸款的單筆出資比例不得低于百分之三十’。
這在《商業銀行互聯網貸款管理辦法》、《關于進一步規范商業銀行互聯網貸款業務的通知》中都有提及。
再比如,新規首次明確‘應將逾期90天以上貸款劃分為不良貸款’的要求也對標了商業銀行的相關標準。
而在爭議最大的‘助貸’業務方面,最終版本相比征求意見稿有了較大的改變。
一方面,相較于‘征求意見稿’,新規在小貸公司的業務范圍中去掉了‘與貸款業務有關的融資咨詢、財務顧問等中介服務’一條。
另一方面,新規要求小貸公司與第三方機構合作開展貸款業務的,不得僅提供不實際出資的營銷獲客、客戶信用畫像和風險評估、信息科技支持、逾期清收等服務。
簡單來說就是,小貸公司‘不出錢只出力’的純助貸業務已經成為歷史。
而由此引發的最大問題就是:小貸公司的杠桿率難以匹配龐大的存量規模。
根據新規,小貸公司通過銀行借款、股東借款等非標準化形式融入資金的余額不得超過其上年末凈資產的1倍;通過發行債券、資產證券化產品等標準化形式融入資金的余額不得超過其上年末凈資產的4倍。
由此測算,小貸公司與商業銀行合作發放互聯網貸款的杠桿上限是凈資產的約20倍左右。
以抖音集團旗下的‘中融小貸’為例,盡管其注冊資本金已經達到驚人的190億元,但面對其數千億的存量貸款,以及仍在高速增長的規模,顯然難以匹配和支撐。
盡管新規的細節仍存在進一步探討和執行的空間,但小貸公司作為‘助貸’模式的重要載體,已經上了‘枷鎖’。
2
狂歡‘隱患’,層層‘補丁’
作為金融創新的產物,小貸公司在誕生之初,不僅推動了‘小而分散’的純信用貸款業務發展,也讓標準化風控和自動化審批的‘信貸工廠’模式生根發芽。
這樣‘工業化’、數字化的流程,也為之后小貸行業乘上移動互聯網的‘東風’埋下了伏筆。
2010年,阿里巴巴在浙江成立了一家小額貸款公司,拿到了首張電子商務領域小額貸款公司營業執照,服務對象為其平臺上的網店商戶。
盡管早期這一服務只向部分城市開放,但由于電商平臺的特殊屬性,它依然打破了小額貸款公司‘不得跨區經營’的規定,借道互聯網渠道把業務做到的全國。
當城商行跨區展業都受到嚴格限制的環境下,網絡小貸卻不受地域限制,而他的申請門檻卻不高。
在以機構監管為主的中國金融市場中,小貸公司是為數不多審批權被下放到地方的金融機構。‘設立小貸公司需向省級政府主管部門提出正式申請’,即省級金融辦擁有最終的批復權。
在此規定下,從小貸公司的審批設立到業務創新,地方金融辦有了相當大的話語權,但這與網絡小貸全國展業的經營范圍形成了‘錯位’。
一些地方政府出于推動當地經濟發展、對外招商引資等原因密集下發牌照,但對于企業在全國放貸的業務鞭長莫及,可以說是‘只管生不管養’,這也導致后來網絡小貸公司在監管和整治上面臨重重挑戰。
再加上,恰逢互聯網金融潮起,P2P、現金貸等互聯網金融業態的萌芽與發展也催生了更多的牌照需求。在缺少專有牌照和監管要求不明的情況下,不少未雨綢繆的互金公司紛紛去申請了網絡小貸牌照,而這也為小貸行業的未來埋下了‘隱患’。
網絡小貸出現后的第一個歷史性轉折發生在 2017 年,一家名為趣店的公司因為創始人在IPO時發表的一番言論,引爆輿論。由此也揭開了現金貸行業在獲客、收費、催收等方面的種種亂象。
隨后,直接面向大眾的、以高利率、高風險和高收益為特征的在線借貸業務就此‘剎車’,很多公司被迫開始將業務重心轉向to B服務,助貸業務借著金融科技的外殼應運而生。
但在這種模式下,業務規模越是快速擴張,潛藏的風險也就越大——助貸模式之下,小貸公司以服務之名,不再受限于原本的‘杠桿率’約束,可以輕易撬動遠超資本金數十倍甚至百倍的資金規模。
螞蟻集團招股說明書顯示,截至2020年6月末,平臺促成的約1.8萬億元信貸余額中,由金融機構合作伙伴進行實際放款或已實現資產證券化的比例合計約為98%,其余2%(即約360億元)則通過旗下小貸公司螞蟻商誠與螞蟻小微發放。
而當時,這兩家小貸公司的注冊資本金分別為注冊資本分別為40億元和120億元。
這也一度成為螞蟻集團信貸業務整改的焦點之一。
截止到2023年底,作為曾經為用戶提供‘借唄’、‘花唄’等在線信貸業務的主體——螞蟻商誠小貸、螞蟻小微小貸兩家公司都已經退出相關業務,相關業務由螞蟻消費金融公司承接。
3
市場變幻,小貸沉浮
像螞蟻集團這樣不惜代價地將小貸公司‘存量’全部轉移,以實現業務‘合規化’的公司畢竟是少數。更多的公司依然懷著僥幸心理,一邊展業一邊觀望。
此后,行業再次迎來另一個轉折點,小貸行業的洗牌出清進一步提速。
央行數據顯示,小額貸款公司數量由2015年9月末的最高點8965家下降至2024年9月末的5385家,9年間機構數量縮減幅度約40%;行業從業人員數量則由2015年末的最高點11.73萬人降至2024年9月末的4.60萬人,降幅超過60%。
包括平安集團、保利、中國電信等企業,都在過去幾年里逐步出售了旗下的小貸牌照。
萬物皆有周期,一個行業也是如此。
在不斷收緊的監管政策之下,小貸行業留給市場參與者們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少。
與此同時,隨著市場競爭加劇、流量紅利消逝、不良風險攀升……再加上央企‘退金令’等要求,未來只會有更多公司加速退出市場。
尤其,在經歷了非理性繁榮之后,從監管部門到市場參與者們都已經意識到,我們本就不需要這么多小貸公司。而留在市場上的玩家們也需要習慣‘帶著鐐銬跳舞’,并且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
當然,新規也為這一部分參與者預留了空間。
比如,在新規中,此前備受關注的網絡小貸公司‘門檻’問題——50億注冊資本金門檻和經營區域條件等并未出現,反而新增了商業匯票承兌、貼現等業務范圍,有利于小貸公司拓展供應鏈金融等新業務。
據了解,一些地方政府也在加速清退和整頓本地的小貸機構的同時,積極引進一些有能力的股東來接手和盤活存量牌照。
但小貸行業早已揮別那個‘黃金時代’,而我們又見證了一個行業的繁榮與沉淪。
(本文作者介紹:洪偌馨,資深財經記者、主持人,自媒體“馨金融”創始人。)
責任編輯: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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