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楊望
近年來人民幣匯率雙向波動、市場預期分化特征明顯,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彈性逐步增強。2018年4月以來,人民幣對美元持續貶值。人民幣月平均匯率從4月的6.2975貶值至9月初6.8445,貶值幅度達到8.69%。
過去兩周人民幣匯率更是逐漸逼近7的關口,10月31日在岸人民幣匯率失守6.97關口,離岸人民幣收盤于6.9804。11月2日,受美元指數短線暴跌和中美高層密切溝通等利好因素影響,當日在岸、離岸人民幣雙雙收復6.89關口。而近一周,在岸、離岸人民幣匯率再次跌回6.96。一時間,“破7”還是“守7”的話題引發市場爭議不斷。
7有何玄妙:歷史界限與心理關口
2005年7月,我國開始實行浮動匯率制度,這使得中國幾十年改革開放積累的增長紅利得到釋放,人民幣一路升值。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從8:1一路升值至2008年8月達到6.8:1。
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全球金融市場暴跌,為了穩住人民幣匯率,央行采取盯住美元匯率的措施,將美元兌人民幣匯率穩定在6.8-6.89區間(如圖1)。這是市場對人民幣匯率7底線的第一次認識。2010年后,隨著世界經濟的復蘇和中國經濟的加速發展,人民幣走上升值的快車道。2014年底,人民幣匯率升值至6附近。
2016年,英國脫歐、美聯儲加息、特朗普當選等事件使得美元走強,人民幣全年貶值近6.83%,2016年底美元兌人民幣中間價更是突破6.96關口(如圖2)。最終,央行動用四分之一外匯儲備打擊國際做空勢力,將匯率守在7的關口。此舉奠定了“美元兌人民幣匯率7關口”的重要地位。
匯率關口“7”除了作為歷史中不曾突破的界限,以及央行“保匯率”的里程碑外,也是投資者的一個心理關口。有研究指出,每次匯率逼近7的關口時,都有會有一波做空人民幣的短期流動資金集中出現。一旦匯率突破7的心理關口,可能會導致投資者對人民幣未來貶值空間的預期放大,追漲殺跌的羊群效應,將會使得匯率調整的難度和成本成倍放大。尤其在國際環境不穩定,中國經濟進入增速換擋區間的情況下,突破7可能將給投資者信心較大打擊。
守7的底氣與破7的壓力
底氣之一,中國經濟面基本面穩健。
季度波動不超過0.1%,年度GDP增速仍在6.7%-6.9%區間,中國經濟隨進入“L”型換擋階段,但增長率仍大幅高于美國2%左右(如圖3)。就業情況良好,2018年8月,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為5%。物價方面(如圖4),通脹溫和,2001-2017中國平均通脹2.3%,遠低于其他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相近,成為長期匯率的有利支撐。
底氣之二,政策引導避免匯率過度貶值。
一段時期以來,貨幣當局和外匯管理部門已經退出常態化的外匯市場干預,不會直接參與外匯交易。其目前主要運用的間接政策手段包括:調節離在岸市場上的外匯需求、增加交易成本、調整匯率形成機制、引導市場預期。(如圖5)2018年4月,人民幣對美元進入加速貶值通道以來,當局綜合運用間接調節手段引導預期,對沖貶值方向市場順周期行為。
當然,在一定情況下,當局也會運用外匯儲備對市場進行干預,防止人民幣過度貶值。(如圖6)2015年來,我國始終保持三萬億美元以上外匯儲備,并且總體趨勢平穩。
底氣之三,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加速。
2018年1月,根據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統計,人民幣在國際支付貨幣中的份額為1.66%,為全球第五大支付貨幣。截至2017年末,境外主體持有境內人民幣股票、債券、貸款以及存款等金融資產金額合計4.29萬億元,同比增長41.3%。
中國人民銀行發布2018年人民幣國際化報告(2018 RMB INTERNATIONALIZATION REPORT)顯示,人民幣國際化發展呈現如下特點:一是服務貿易項下人民幣跨境結算規模持續上升;二是證券投資帶動資本項下人民幣跨境結算規模較快增長;三是全口徑跨境融資宏觀審慎管理政策進一步完善,有利于實體經濟降低融資成本;四是境外主體在境內金融市場參與度顯著提高,特別是債券通的推出,進一步促進了中國境內金融市場的雙向開放;五是人民幣原油期貨交易推出,大宗商品人民幣計價功能取得突破。
近期消息層面,25日安倍訪華,26日中國人民銀行宣布,中日將重啟貨幣互換,協議規模2000億元人民幣/3.4萬億日元,協議有效期3年。相比于五年前的互換協議,此次規模擴大10倍之多。中日簽署貨幣雙邊協議,標志著人民幣在國際化進程中邁出重要一步。
由此可見,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正在加速,人民幣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也在不斷提升,這將是人民幣長期升值的重要動力之一。
壓力之一,美國經濟持續向好,加息預期仍存。
2018年以來,美國經濟持續向好,就業市場和經濟表現強勁。失業率降至新低(如圖7),同時,一季度美國GDP環比初值按年率增長2.3%,二季度進一步提高到4.1%,為2014年三季度以來最好水平。通脹方面,有抬升的跡象(如圖8),美國核心個人消費支出平減指數(PCE)同比,六年來首次觸及美聯儲2%的目標。在此條件下,美聯儲對未來經濟前景樂觀,12月可能再次加息。
壓力之二,我國貿易順差優勢消退,金融順差基礎不穩。
雖然2017年以來,國際收支呈現雙順差形勢,但是受中美貿易影響,國際收支經常項目順差明顯減少(如圖9)。資本與金融項目差額波動較大(如圖10)。市場對于“雙逆差”的擔憂或引發利空情緒。
壓力之三,國際局勢不確定性增大。
2018年4月特朗普政府對鋼鐵、鋁加征全球性關稅以來,國際貿易爭端不斷,保護主義趨勢繼續抬頭,全球格局正在發生改變。國際局勢不確定性不斷增強。
近期美國中期選舉民主黨勝利,使得國會陷入“分裂”狀態,關于特朗普減稅、擴大基建等相關政策能否順利推出,以及特朗普是否能夠連任都存在較大不確定性。此外,歐元區的政壇動蕩也不容忽視。除英國脫歐及意大利財政放松外,德國也成為歐元區一個重要不確定因素。德國總理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姊妹黨基社盟(CSU)14日在巴伐利亞州的地方選舉中失利。10月28日默克爾所在的保守派政黨及其在柏林的盟友社民黨,在黑森州選舉中再次失利,這給脆弱的默克爾政府帶來新的打擊。默克爾表示放棄競選黨主席。作為歐盟和歐元區“實際意義上的領導人”,默克爾的離任將對歐元區產生較大沖擊。歐元作為美元指數中占比過半的貨幣,歐元區局勢將利好美元。
是否破7并不重要,合理均衡波動更為重要
守住某個點位將與其他政策目標形成沖突。根據蒙代爾不可能三角的經典理論,維持外匯穩定、保證獨立的貨幣政策、資本自由流動這三者不能同時存在。若為維持匯率的穩定,則需采取外匯管制或資本管制舉措,這在目前外部環境變數增多的情況下,顯得十分被動。并且也會造成價格形成與資源配置的扭曲。其實,不論6.9也好,還是7也好,守住某個點位并非匯率保持穩定的參照。匯率穩定更多應當考慮,其是否在一個合理的均衡水平幅近波動,并且這個均衡水平是可根據市場情況動態變化的。
匯率市場化,需破除點位思維。近幾年來,人民幣匯率市場化改革不斷深入。從811匯改,到增加CFETS籃子貨幣數量,到引入“逆周期調節因子”,均使人民幣對美元中間價機制更加完善,使匯率市場化改革更加深入。需要認識到,目前外匯市場存在的一個重要問題是,市場認知與政府政策引導框架有一定偏差,這種偏差導致人民幣匯率非理性波動、羊群效應更為明顯。“美元兌人民幣7的關口”正是這種市場認知偏差的反映。因而破除投資者的點位思維,塑造“人民幣將在合理區間波動”的概念,是對匯率市場化改革非常重要的助力劑。
最后,需要認識到,第一,人民幣匯率短期內暴跌可能性很低,在合理區間雙向波動則是為未來大概率的走勢;第二,人民幣匯率的合理均衡水平是動態變化的;第三,也需認識到,人民幣仍具有長期升值基礎。
(本文作者介紹:瀚德金融科技研究院副院長、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研究員。)
責任編輯: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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