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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駕公司,殊死一搏

2024-12-23 21:12:33    創事記 微博 作者:   

來源:遠川研究所

2021年4月圖森未來登陸納斯達克,成為全球自動駕駛第一股。以5000萬元入股、投資回報超200倍的新浪套現18個億,將資本狂歡推至高潮。

三年后,圖森未來黯然退市,轉向AIGC影視動畫賽道,面對持續發酵的負面輿論,創始人宮斗暗線淪為最后一塊遮羞布。在圖森“沒有未來”的質疑聲中,有關理想和面包的抉擇再一次陳列在公眾面前。

甘露寺苦等三年,沒有等來熹妃回宮的神來之筆,反倒是資本市場愈發審慎的態度,讓自動駕駛行業開始直面現實大考。

一邊是卷生卷死的市場競爭環境,由個別車企挑起的價格戰延燒到下游供應商;一邊是無底洞式的研發投入,入不敷出是自動駕駛從業者的群像。

在并不十分完美的時間節點,智能駕駛公司迎來上市熱潮。打算賣鏟子的人,開始重新理解用鏟子的人。

高科技撞上性價比

最近兩年,超過10家本土智駕公司啟動或成功上市,然而趨勢背后并非資本市場對智能駕駛賽道的追逐,反而是智駕公司殘酷的生存現狀。

作為車企上游供應商,智駕公司可以簡單分為三類:

以提供高性能芯片為主,如地平線和黑芝麻智能;以提供全棧解決方案為主,如福瑞泰克、元戎啟行;具備整車研發能力又對外提供技術服務,如小馬智行等。

新能源汽車上半場的差距逐漸縮小,三電技術建立起的差異化優勢逐漸轉向智能化戰場,智駕成為當之無愧的得分后衛。

按照工信部口徑,到今年上半年,L2級智駕滲透率突破50%[1]。當比亞迪焦灼于將智駕能力下放到20萬級車型,同行已經在“全系標配”的slogan里殺紅了眼。

然而,井噴式增長的滲透率并沒有帶動智駕公司的業績,反而加重了后者的生存困境。

雖然智能駕駛功能逐漸被消費群體接受,但其定位有點像筆記本電腦上的攝像頭——我可以不用,但你不能沒有。這就導致智駕功能逐漸從“可選消費”變成“必選消費”,但并沒有形成足夠的議價空間。

大部分車型的標準版和智駕版存在2萬元左右的差價,但今年以來,降價成為智駕行業的新常態,華為將ADS智駕包買斷價格從3.6萬元調整至3萬元。11月更是打出嘗鮮價,按月訂閱從720元降至199元。蔚來在推出12月購車活動,附贈5年NOP+免費使用權。

北美地區特斯拉FSD包月服務從199美元減至99美元北美地區特斯拉FSD包月服務從199美元減至99美元

當越來越多的車企將智駕從一種付費的軟件服務,變成車輛的標準配置,新的語境就產生了。消費者對智駕的興趣雖有提高,但買單意愿不高,也就是“想用但不想給錢”。

按照麥肯錫的調研,相比一年前,消費者為智駕功能單獨付費的意愿和金額都出現明顯下滑。

由于絕大部分供應商沒有面向車企的議價權,合作模式與定價更多取決于車企意愿,智駕公司往往是被動的一方。當車企深陷價格戰,大家自然會不約而同“苦一苦供應商”。

行業普遍認為,一套L2+系統可接受的成本占比在3%-5%[2]。相比占到整車成本40%左右的動力電池,智駕供應商的議價權極其薄弱。

智駕軟件供應商福瑞泰克2021至2023年毛利率分別為11.18%、6.2%、7.2%。根據招股書,其合作車企多達46家,有超過200個量產項目,至今未實現盈利。

無獨有偶,小馬智行作為國內營收最高的L4智駕公司,今年上半年毛利率降至10.5%;佑駕創新毛利率逐年提高,但到2023年才僅有14.3%。地平線上半年毛利率增長到79%,但擺脫虧損依然是當務之急。

截至目前,業內給城市NOA報出的系統級價格已低至7000元,高速NOA系統僅3000元就能上車。當車企降本的壓力不斷傳導給上游供應商,在計算機科學前沿戰斗的算法工程師,也免不了掏出賬本算算家里的余糧。

今年3月份,地平線向港交所遞交招股書,創始人余凱在朋友圈引用了一段丘吉爾的演講:

“This is not the end. It is not even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But it is, perhaps,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這不是結束,甚至不是結束的開始,也許是開始的結束)

這句話的背景是二戰期間,盟軍在北非的阿拉曼戰役獲勝,開始轉向反攻。丘吉爾意在提醒公眾大局未定,真正的勝利還很遙遠。

AI上過的一堂課

智能駕駛是AI落地場景中一個重要子集,與之對應,智駕公司集體上市,幾乎1:1復制了多年前AI公司在二級市場云集的熱鬧與寂寥。

商湯、云從、曠視和依圖為代表的AI四小龍,彼時無一不是資本市場當之無愧的吸金獸。當自動駕駛賽道的新AI四小龍橫空出世,兩者需要面對一個共同的問題。

無論是成功上市的商湯、云從,還是“終止注冊”的曠視和依圖,在當時都面臨著兩大問題:AI大規模商業化的困境,及由此引發出其是否具備造血能力的拷問。

任何新技術都會面臨資本市場的定價問題,特斯拉上市初期,漲的時候要參考英偉達和高通的估值,跌的時候則恨不得砸到豐田的水平。這種分歧就像萊福特當年在做空報告里寫的:“奔馳里裝了60個車載電腦,就能變成一個科技公司嗎?”

AI四小龍上市前,一度講出過“按AI科學家數量估值”的故事。2018年,商湯成為全球估值最高的AI公司,“論文工廠”的標簽如影隨形。反倒是上市后股價不斷下跌,備受追捧的AI概念股也逐漸著陸。

在這個過程中,資本市場逐漸找到了給AI公司定價的“錨”:這家公司銷售的是“項目”還是“產品”。

無論定制化的服務有多少優點,都不可避免的導致程序員成為按人/天結算的瓦工和力工,與建筑工程隊無異。

相比之下,銷售標準化的產品和服務可以有效攤薄研發成本,獲得令人艷羨的毛利率與估值。

無論是英偉達這類芯片設計公司,還是Adobe這類軟件公司,其特點都是公司只負責產品的銷售,不參與任何定制化的研發和服務。前者是市值站上三萬億美元的半導體霸主,后者二十年來毛利率從沒下過80%。

然而,第一批AI公司一直未能解決的是商業模式的項目導向。AI學者吳恩達舉過一個例子[3]:每家工廠生產不同類型的產品,需要定制不同的質量檢測系統;每家醫院的醫療記錄編碼不同,需要定制不同的患者數據系統。

定制化算法和服務的結果顯而易見,經濟效益低的項目很難維系后續系統維護,AI技術也因為定制成本較高無法實現大規模的商用,“供應商”變成了“承包商”。

2018年,任正非在華為上研所聽取無線業務匯報的講話中,就針對產品定制化發表了觀點[8]:

我們不怕場景增多,但是場景化不是定制化,定制化是一個失敗的道路。如果太過于定制化,又不能拷貝,這個成本就很高,我們就會死掉。

2018年-2020年,“AI四小龍”每掙一塊錢就要花七毛五在人力上[7]。人工智能公司需要很多人工,都市麗人變成工地糙漢,這是當時AI行業的普遍尷尬。

因此,從資本市場的角度考量,相比賣定制化方案的公司,提供標準化產品的公司顯然成長性更高。AI公司的困境也就呼之欲出:項目制潛藏的業績波動下,是難以用規模效應評估的盈利模式。

時至今日,智駕公司也在面臨同樣的審視。

施工隊陷阱

智駕行業有一個看似不合理實際、卻真實存在的現象:一家公司可以為一個項目搭建上百人團隊,耗費近一年時間完成量產方案的交付。

如果把項目制方案簡單看作定制化,平臺化方案可能無限接近于標準化。如前文所述,兩者最大的區別在于,定制化意味著高人力投入、高成本以及更長的項目對接周期;而標準化更有利于通過模式復用大批量出貨。

就像一家做定制蛋糕的手工店和一家售賣現成面包的超市。前者客單價雖然高,但現做現賣,日接單量有限;后者均價低廉,但勝在操作簡單,薄利多銷。

但對絕大多數智駕公司而言,他們需要根據特定芯片平臺跑通算法Demo,并上車調試。那么,一旦車企內部規劃出現調整,供應商也需要切換到新平臺。

部分智駕公司為了讓方案能夠適配不同芯片平臺和傳感器配置,自行開發中間件實現軟硬件解耦,但中間件往往也需要做定制化適配。如果算法無法移植,工作量無疑倍增。

拋開收入覆蓋開發成本這個老大難問題,現階段智駕方案的定制化還普遍面臨一個問題:數據——它關系到一家智駕公司的成長性。

好用的模型往往要經歷這樣一個階段:在云端訓練神經網絡模型,然后將車端駕駛數據不斷投喂給云端,重新訓練后的模型會以OTA的形式在車端進行更新。這也是智駕公司格外看重的數據閉環能力。

小鵬等車企率先打響智駕標配或許不難理解。按照何小鵬說法,端到端大模型將抬高智駕門檻,因為需要更多的資金、算力以及數據。只有提高智駕系統使用率,收集更多高質量駕駛數據,才能加速模型迭代。

元戎啟行CEO周光也說過,若合作車型只有百來臺銷量沒有意義,我們需要的是用數據補齊工程化基因[4]。

橫坐標:訓練時間、GPU和數據等;縱坐標:模型表現橫坐標:訓練時間、GPU和數據等;縱坐標:模型表現

但在車企與供應商這段強弱分明的關系里,很多智駕公司最終活成了施工隊的樣子。商湯絕影負責人王曉剛曾道破供應商與車企的合作模式[5]:車企遇上事故,就找智駕公司打補丁。

傳統車企與供應商的確存在類似的契約關系,即供應商提供軟硬一體化的打包方案,并負責為故障兜底。但問題在于,大部分智駕公司無法接觸底層數據,難訓練優化車端模型。

同時,定制化意味著難以攤薄的研發成本。因此,類似Mobileye這類來自高人力成本地區的公司,都會極力避免參與定制化的開發。

這實際上反映了智駕公司與車企存在的固有矛盾:

智駕公司希望銷售標準化的產品和服務,獲得更好的利潤和估值;但車企希望前者提供定制化的解決方案,保證自身產品的差異性。

大多數主機廠缺乏算法方面的積累,需要選擇特定供應商開發智駕方案。同樣地,相對弱勢的智駕公司,也會尋求捆綁頭部車企獲得生存機會。在這種情況下,孰輕孰重就成了話語權的對抗。

輕舟智航為理想開發的方案,最終并入理想AD Pro,但華為對外提供的方案,則整齊劃一的稱為HUAWEI ADS。

另一方面,智駕被視為智能電動車的靈魂,車企自研逐漸成為趨勢。如果車企的算法能力提升趕不上智駕公司的迭代速度,那么后者尚且安全。而倘若自研方案大規模應用,鳥盡弓藏的老故事還會上演。

不斷收窄的窗口和愈發激烈的淘汰賽中,車企紛紛收攏研發資源,收斂智駕平臺;智駕公司則在加快推動平臺化方案,提高盈利能力。兩者博弈的過程,造就了如今奇妙的局面:

賣鏟子的人學習怎么用鏟子,用鏟子的人嘗試自己造鏟子。

參考資料

[1] 智能網聯汽車駛入快車道,中國證券報

[2] 沈劭劼:L2+智能駕駛系統成本,下限3%、上限5%,中國電動汽車百人會

[3] 傳統行業如何用上AI?吳恩達給出了兩個建議 ,TalkingData

[4] 對話元戎啟行CEO周光:不打價格戰、不搞車海戰術,雷鋒網

[5] 對話商湯絕影王曉剛:端到端上車,新的降維打擊開始了,智能車參考

[6] 對話極氪副總裁陳奇:用4個月時間,打破外界對智駕自研的質疑,雷鋒網

[7] 自動駕駛優等生,Momenta的證道與迷,科技新知

[8] 任正非:未來勝利是極簡勝利 外部極簡單內部極復雜,華為心聲社區

編輯:李墨天

視覺設計:疏睿

責任編輯:李墨天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新浪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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