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象限原創
作者丨程心
每當新一波的技術大爆炸來臨,最為之興奮的,當屬創業者。
大模型之前,無論是AI、消費、電商、還是互聯網,創業者們面臨的機會都只剩一條門縫,畢竟如今這個紅海競爭的時代,無論什么項目,無論什么賽道,隨時都能冒出100個同類競品肉搏廝殺。
直至2023年,大模型提出“重做一遍”的口號,將創業者拉回2015年遍地黃金時代,這是所有人的機會,也是時代再造英雄的時刻。
今年以來,「自象限」格外關注關于大模型創業的一切,并見證了大模型創業的波折與變化:
4月是混沌的4月,功成名就的大佬躬身入局,普通創業者也蜂擁而至,但創業的方向卻并不明朗;
7月開始,以打“團戰”為主的孵化器、大廠戰投開始站到了臺前,奇績創壇、Founder Park、黑客馬拉松、百度戰投們開始組織各類集體路演,一時間,創業者們帶著項目四處奔走,熱鬧的氛圍下,百川、智譜、MinMax等創業公司也撕下了創始人的標簽,獨立發布產品和戰略;
9月,大模型創業來到了AI原生應用的創造中,妙鴨短暫爆紅之后,不少創業者都試圖復制出下一個網紅應用;
11月,OpenAI的一場開發者大會敲碎了不少創業者的夢,但同時,以GPTs為代表Agent形式,讓人們意識到了究竟何為原生,國內緊跟其腳步出現了一大波Agent公司。
所以今天,不講道理,只有故事。
兩個月,
ChatMind從誕生到被收購
2023年提起大模型,十個人中有九個都在創業,但真正能賺到錢的,其實并不多。
在所有早期創業者中,大學還未畢業的石天放應該是幸運的代表。從有想法到做成ChatMind,他只用了一個晚上;從產品成型到獲得第一批付費用戶,他的團隊只用了三周;從短暫迭代到最終被Xmind團隊收購,也僅僅只用了兩個月。
▲圖源:受訪者提供
天放的幸運來自于幾次關鍵的選擇,當然除了運氣,這其中也有實力的體現。
去年開始,稍微學深一點人工智能的都會覺得,AI快死掉了,沒有什么機會了。正確率上不去,通用性也上不去,整個行業彌漫著低落的情緒,大公司消弭,創業者更沒力氣。
本科人工智能專業,又在該領域進行了多次創業的天放,曾做過游戲、機器人和編譯器,積累了大大小小十幾次創業經歷,但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在那個節點,也開始迷茫。
“奇績和YC有一些淵源,能接觸到更多前沿信息。”天放講道。
快速抓住AI的時代機遇,是他的第一次選擇。
2023年3月份,他率先接觸到了各類基于ChatGPT生成的文本應用,當ChatExcel橫空出世時,他便開始思考,這一波的創業機會還有哪些。
“ChatGPT出來之后,馬上有人做了ChatExcel,我在奇績發現投資行業都會去梳理思路、梳理關系、梳理行業,自己也嘗試著先把創業地圖逐個點亮,那時候文本類的PDF、思維導圖都還沒出來,我發現GPT的邏輯能力更強,做腦圖更簡單。”
有想法之后,天放并沒有浪費時間在驗證上,即便團隊的小伙伴還在討論項目的執行性,但據天放回憶,他用了一個晚上,就把ChatMind的雛形搞了出來。
“其實技術上并沒有什么難題,但我們做的早,那時候正是ChatGPT最熱的時候,微信群、即刻上有很多人在探索新的工具,在不到三周的時間里,我們積累了差不多一萬的種子用戶。”
由于卡位較早,在ChatGPT一號難求的三四月,就能直接用上了ChatGPT的能力做旅行攻略、做工作計劃的一個有效的,生產力工具開始快速破圈。然后,天放他們開始嘗試訂閱制的商業化變現,以30元/月的價格對訂閱用戶提供Plus版。
不猶豫,說干就干,是天放的第二次選擇。
但很快,天放也發現了生產力工具所存在的問題。使用思維導圖的用戶群體本來就比word、excel的人要少很多,在這部分群體中,還要擁有對新鮮事物的探索和持續購買能力的,則更加鳳毛麟角。
同時訂閱制這種傳統的SaaS付費模式一旦開始,就會面臨著續費率低這樣棘手的問題,第一波種子用戶之后,ChatMind的發展空間在哪?天花板有多高?如何打造更高的技術壁壘?成為天放緊跟而來的問題。
據「自象限」了解到,大部分創業項目一旦開始跑起來,下一步往往是向投資人尋求資金支持,但融資面臨的更現實的問題是增長空間、差異性和未來市場占有率這樣“現實”問題,所以最后獲得融資的,大多是故事講的漂亮的,而不是產品做的最好的。
“當時就沒想太多,先做,但比較幸運的是,我們占領了第一波用戶心智,被當時國內已經非常成熟的思維導圖產品Xmind看到了。”
不糾結、當斷則斷,是天放做的第三個選擇。
“Xmind創始人碰巧來北京,當時我正在和一位投資人吃飯,然后我們一起去了一個附近的酒吧,在簡單的了解之后他提出了要我開一個價格把ChatMind賣給他的建議,我當時就脫口而出:好啊。”
很快,各大新聞平臺上出現了Xmind收購ChatMind的消息,天放也即將在6月份正式畢業。而這次的創業經歷也讓天放發現文本項目的局限性,所以早在妙鴨爆火之前,天放就開始瞄準了文生圖領域。
畢業之后,他進入了美團聯合創始人負責的AI圖像部門,到今年10月份,天放一直在看圖像方面的機會,中間也和各種不同的“隊友”組隊,嘗試新的項目。但由于各種原因,最終都都沒有結果。
▲圖源:受訪者提供
“這一年大概做了七八個項目,妙鴨之后我們也和幾個朋友一起做了看似技術創新的Muse相機,但我們發現大模型創業里面坑還是比較多的,很多人做了很多看似炫酷的產品,但離用戶真正使用還差的很遠,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在做產品的時候滿足于過程而不是結果,或者誤把過程當結果,其實用戶根本不感興趣這些看似創新實則無用的功能或產品。”
▲圖源:受訪者提供
“我覺得大部分人的創業失敗都來自于根深蒂固的假設,覺得做出來就會有人用,做出來就會在新聞上火爆一時,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背后的因素非常多,當因素都與你的努力相關,爆款產品就會從你手里出來,少了幾個因素可能這個事就黃了。”
誠如天放所講,大模型應用層的創業,并不是簡單的技術創業,也并不是有創新想法就夠了,2023年的大模型創業,路還很長。
而這一年之后,開始的“急”是為了搶占時間窗口,走到今天,天放反而冷靜了許多:“最近思考下來,發現絕大部分大家認為的機會都能排除,真正的機會還沒有出現。”
“復活”過世親人,
大模型的溫度
4月,一位過世奶奶利用大模型“復活”的視頻,在B站上走紅。
▲圖源:B站博主吳伍六
B站UP主吳伍六是一位上海的00后視覺設計師,視頻中,吳伍六用AI工具生成了奶奶的虛擬形象和視頻剪輯,并和奶奶進行了對話。“奶奶”在視頻里講著湖北的方言,頭發花白,像她生前一樣“嘮叨”。
視頻一經發出,便迅速在B站火出了圈,當冰冷的技術和暖熱的親情交雜,虛擬人有了實體,也成為了情感的寄托。在評論區中,不少人想起了自己已故的親人,認為這樣能寄托哀思,非常有意義。
網友們看了熱鬧,也對這種形式展開了倫理的討論,而阿亮(化名)卻在其中發現了創業機會。
阿亮進行了一輪市場調研,發現市場對過世親人的需求一直存在,只不過受限于技術的發展,此前的產品大多都是單向交互。
這個過程中,阿亮也發現,其實早在兩年前,國外就有團隊通過GPT3實現了和去世親人進行文字對話的產品,而且一直活到了現在。
既然需求存在,技術又開始有了迭代,大模型有了角色扮演能力,如果再通過雙向交互或者VR/AR技術,就可以提供一種可交流的體驗。
更重要的是,大模型一直無法解決的幻覺問題在其他場景可能是個弊病,但在這樣與過世親人溝通中,幻覺產生的不可控性反而可以成為一種優勢,將缺陷變為長板。
“我們的產品在1月份上線,目前在小紅書和視頻號上發一些視頻引流獲客,也已經有十幾位付費的客戶 。”阿亮說道。
事實上,這也是大模型發展至今整個行業都在通過技術的手段解決幻覺問題,而在某些2C或者娛樂場景下,在技術無法再次突破之時,如何利用現有的大模型完成落地,是考驗每個創業者的關鍵問題。
王小川也曾在公開發言中提到:“要用不夠好的模型做出好的應用,中國有最好的產品經理,這是中國創業者的機會。“
“我的創業思路是想辦法用一個不成熟的技術,做一個相對靠譜的產品,而不是先找一個用戶需求,基于需求構建產品。”
拿著錘子找釘子還是對著釘子造錘子,這也是當下創業兩個不同的思路。
阿亮認為,對于草根創業團隊而言,一開始不一定要面向投資機構,就目前的創業環境而言,創業往往是一個不確定性的“賭注”,而投資尋求的是確定性,創業要打開一個全新的市場,而投資卻只能參考當下和以往的情況進行比對,這樣創業和投資目的的錯配,讓很多創業者走了彎路。
阿亮的團隊也曾為了滿足融資標準,找技術大牛為團隊簡歷“貼金”,講融資故事、強調技術壁壘,甚至在做產品規劃時,把整個產品路線變成一種線上線下的組合。
比如,阿亮曾為了獲得一家投資機構的青睞,想出了一個打開市場空間的模式,即將線上的產品和線下的殯儀館談合作,定制一套已故親人的數字人。
當然,這樣的改變也直接導致團隊要做的事情變多,產品形態變形嚴重,變得重和復雜之后以博得高價,但這卻違背了阿亮團隊的初衷。
“如果壁壘要靠故事邏輯才能成立,那項目就會變形。”阿亮回憶到,那段時間為了尋求融資,除了正常尋求融資的方式和手段,也參與了一場接一場的黑客馬拉松和創業馬拉松。“一開始,參加黑客松有正向意義,第一能夠增加曝光第二有可能拿到一定的獎金,第三也能夠促使大家加快開發進度,同時通過黑客松也能認識更多圈子里的人。”
但是后來慢慢發現,黑客松的獲獎項目多傾向重技術占比的項目多以技術性見長,比如阿亮團隊最早的AI社交產品,AI技術只是社交產品的一部分,核心更在于對傳統社交方式的改變,但黑客松多以技術的差異性為主,產品側并不突出,故而最終并沒有進入決賽圈。
“今年在北京和上海都參加了幾場,也發現了其中的固有模式,大多數獲獎的都是一些技術中間層的公司,另一部分就是幫助弱勢群體或者比較有情懷的團隊,獲獎的概率可能會更高。”
在參與了幾場黑客松之后,阿亮的團隊也開始回歸了最開始做產品的初心,并從中找到了價值和認同感。“我們現在的第一位付費客戶是海外華人,她說自己生活工作壓力非常大,想和小時候很愛自己,但已經去世的奶奶聊聊天,于是找到了我們……這位跨越國界找到了我們付費的客戶,給了我們很多動力”
不過,現實永遠比想象更復雜,阿亮也發現,有用戶即便買了產品,一個月也未敢和親人真正對話,這和想象中的大相徑庭,面對過世親人,總是需要勇氣。同時也有很多用戶并沒有留存親人數據,這讓復刻也充滿難度。
“雖然現階段不管是從融資、獲客和市場認可度上難度都很高,但用戶給到的正反饋給了我們更大的信心和長期動力,能讓他們再次聽到親人的聲音、再次和親人對話、再次進行某種精神層面的交流,他們的感謝也激勵了我們。”
用Agent,
打開游戲和現實世界的大門
當時間來到年底,Agent一瞬間的爆火讓所有人又開始興奮起來。
這一波的火爆,來源于投資人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因為在這一年的摸索中,年底終于在Agent上找到了一個更加確定的方向,于是投資人的目光一瞬間都集中這個新的機會上。
畢業于杜克大學的陳鍇杰,最早接觸到Agent還是在2018年大二休學的時候,那時Agent還處于探索階段,更偏向于自主處理復雜任務的狀態機和規則系統。2023年,大模型的出現讓Agent開始有了思考能力。大模型成為Agent發展的新底座,而Agent也成為了大模型應用落地的新途徑。
2018年,陳鍇杰就曾和來自MIT的伙伴Andrew等人籌建過一個AI研究小組,討論AI前沿技術,過去幾年也陸續吸納了來自劍橋、普林斯頓、Google Brain、Amazon AI等機構的20余名研究成員。2023年,核心研究小組正式確認以Agent相關技術為主要研究方向,取名為System2 Research(以下簡稱S2R),專注于探索?模型自主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目前已經在游戲、時尚等領域落地和商業化。
當然,Agent只是一種實現手段和方式,最終要考慮的仍然是應用場景。
和其他Agent技術公司不同,陳鍇杰的初衷和目的更為明確,即通過Agent為用戶創造新的游戲體驗和娛樂模式。據透露,其團隊已經和國內Top游戲公司簽訂合作,正在探索Agent+游戲的更多可能性。團隊發布的游戲化產品midreal.ai近日也在海外出圈,在Discord中為玩家提供了“爽文級”的圖文互動體驗,玩家只要輸入一句世界觀,就能看到一個充分滿足自己幻想的故事。
瞄準游戲和娛樂領域,也源于陳鍇杰和游戲的淵源。
2020年,大模型還沒有如此出圈時,陳鍇杰和他的伙伴們就曾用GPT-3搭建過一個“斯坦福小鎮”。他們認為,完成游戲世界規則的構建,需要壓縮現實世界的知識。他們希望通過模擬NPC和玩家的心智,達到如美劇“西部世界”般的體驗。那時起,陳鍇杰就開始深入研究Agent和游戲的關系,為今天我們看到的游戲領域商業化埋下了伏筆。
GPT時刻之后,陳鍇杰也沿著此前的探索軌跡,試圖完成自己一直以來想要開啟的想象與現實世界連通的大門。
“在2023年5月份,我們用 AI,為海外普通年輕人們打造了一款游戲化應用。它能把你現實世界的生活轉化到游戲世界中。比如,你上學路上拍了一只小狗的照片,而你又很喜歡《塞爾達》,那在應用中,這張照片里的小狗可能就會變成奧爾龍(游戲中的生物),你騎在龍背上很瀟灑。”
“而且那時候我們就加入了上傳照片,生成你真人形象的功能,就是之后在妙鴨相機看到的功能。那時候我們在美國內測,高中生們非常喜歡,因為可以把自己放進游戲世界里,和喜歡的游戲角色一起生活。”
▲圖源:受訪者提供
“但可惜的是,我們應用收集的數據模態比較多,當時又是大模型數據安全和隱私安全討論的最高峰,海外的監管機構注意到了我們,要求我們下線。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可惜,如果有了手機本地大模型,我們還是想繼續嘗試這個想法,滿足大家生活在平行世界的幻想。”
對于AI和游戲的關系,陳鍇杰也分享了自己的思考。
他認為AI對游戲的第一層影響是降本增效,這是肉眼可見的收益,但其實要真的做到AI成為主要生產力還需要一段時間。第二層影響則是對游戲體驗本身的改變,由AI創造全新的游戲玩法。或許今年我們就能看到一個由大模型驅動的多人在線游戲世界,其中的NPC由一個個Agent組成,整個世界根據玩家行為的變化,擁有無窮的劇情和可能性。
其實不止陳鍇杰,「自象限」發現,在這一輪的眾多大模型創業者中,大部分創業者都曾有游戲方面的背景,也通常是連續創業者,他們在不斷創業的過程中,持續校準目標和期待。
“我18年第一次創業的時候,遇到問題還是會緊張,現在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心態完全不同了,我想這樣可以走得更遠。”
而這或許只是這個時代年輕創業者的一個個縮影,整裝待發憑借的不再是有勇氣但沒思考的沖勁,而是在一次次有規劃的嘗試之后,做出的最佳選擇。這讓整個大模型創業,更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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