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陳法善

　　來源 | 豹變

　　一條打假榴蓮商販缺斤短兩的視頻，讓打假探店成為流量密碼。不過，打假是把雙刃劍，可以砍向流量和利益，也可能砍向自身。

　　6月9日，一條打假榴蓮商販缺斤短兩的視頻在抖音爆火出圈，點贊數近450萬。起因是一位顧客花125元買榴蓮，回家打開一看，果肉已經腐爛出漿，于是找賣家協商退款或換個榴蓮。但賣家堅稱，榴蓮離店，概不售后。

　　除了賣爛果，賣家還在秤上做了手腳，將5.1斤的榴蓮稱出了6.3斤的重量，憑空多賣了一斤的錢。

　　在雙方爭執過程中，賣家幾個年輕店員將探店達人一行人圍住，幾乎發生肢體沖突，稱：“你在教我做事嗎？只管叫市場監督的人過來，榴蓮賣出，就是不管售后。”

　　激烈沖突背后，以打假為核心的探店模式也成為風口。

　　在抖音生活服務賽道逐漸成熟后，曾經為業務推廣立下汗馬功勞的探店達人們卻面臨生存困境，想要靠做探店視頻賺錢成了奢望。即便是一線城市頭部賬號，因探店收益低而轉型的達人大有人在。不過，就在同行還在為流量絞盡腦汁時，打假探店火爆出圈。

　　打假探店，到底是新風口還是偽命題？

　　“打假”打出流量密碼

　　近期靠打假探店走紅的抖音博主“B太”，原本以測評各種奇葩食材為主，如花式吃一整張牛皮、用爆米花機爆清道夫、吃鐵鍋鍋灰等，日常點贊一二十萬左右，賬號漲粉幾乎停滯。

　　自2022年底，自己遭遇“榴蓮奸商”后，B太開始通過短視頻曝光各類商家的“黑心手段”，成為非主流探店達人。當其他達人為帶貨團購券而跟商家套近乎時，B太在跟商家“作對”中找到了流量密碼。

　　在打假榴蓮商販缺斤短兩的視頻中，B太一行人質問：“你們做本地人生意，就不要去宰客了。不售后，就是欺騙消費者。壞的榴蓮，可以隨便賣給消費者嗎？”

　　賣家回懟說：“對（可以隨便賣給消費者）！你要買好的，去別的地方買，丟男人臉！”

　　諸如此類，沖突越激烈的視頻，播放量越高，漲粉也就越快，蟬媽媽數據顯示，該視頻發布第二天，B太賬號漲粉30萬。

　　自2022年底打假以來，B太漲粉明顯

　　一般來說，生活服務類達人探店以拍攝美食、休閑娛樂內容為主，從帶貨GMV中抽傭，視頻類似商家軟廣，加上內容同質化，自然流量并不好。

　　而打假探店打開了一種流量新盲盒，在抖音搜“打假”，相關話題播放量高達240億次，最熱的20條視頻點贊數都在百萬以上。

　　顯然，“打假”已經成了短視頻平臺內容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吸引越來越多流量獵人的關注。只不過此前打假內容多集中在更為成熟的電商領域，美妝、生活日用品、食品等是打假的重災區。

　　短視頻博主“辛吉飛”在2022年以食品安全為切口，通過一系列視頻，揭露精釀啤酒、學生奶等食品添加劑內幕，吸引了一波打假流量，迅速在網絡走紅，粉絲一度高達900萬。

　　即便如辛巴這樣的頭部主播，也在“被打假”上翻了船。2020年受疫情影響，直播帶貨異軍突起，帶貨主播賺的盆滿缽滿的同時，也成了職業打假人的狙殺目標。當年11月，辛巴在直播間售賣燕窩產品，被職業打假人王海盯上。經檢測，辛巴所售的“燕窩”不含蛋白質、氨基酸，燕窩最重要的營養成分唾液酸僅含有0.014克，因此被王海認定為是“糖水”。

　　事后，辛巴就燕窩事件道歉，承認夸大宣傳，退賠6200萬元，其快手賬號也被禁60天。而王海則希望能代理買家維權官司，條件是收取50%賠償款作為委托費和律師費，從而從打假中獲益。

　　而短視頻平臺做本地生活業務是近兩年的事，頭部主播吃到第一波紅利后，也遇到流量瓶頸，急需找到新的出路。有電商打假的案例在前，流量、利益雙收的打假，自然也成了本地生活達人的新目標。

　　打假探店是一門好生意嗎？

　　打假探店，B太不是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人。

　　短視頻博主“鐵頭懲惡揚善”（下稱：鐵頭）4月開始起號，起初多街拍“路人心愿”，從5月開始轉型“打假”，點贊數最高達70萬+，粉絲數迅速漲至近190萬，無疑讓很多博主羨慕不已。

　　通常，本地生活類博主的變現方式主要是直播賣團購券、短視頻掛團購鏈接、商品櫥窗帶貨，從而抽取交易傭金。不過這條賽道由于門檻低、內容同質化嚴重，已經過于擁擠，普通達人或許能賺點零花錢，但想賺大錢幾乎成了偽命題。

　　與此同時，隨著AI數字人興起，不少直播機構和商家通過數字人矩陣賣團購券，進一步壓縮了達人探店生存空間。在這樣的市場環境下，頭部達人率先向打假謀出路。贏了粉絲和流量，但是想要變現卻沒那么容易。

　　目前，B太抖音粉絲2074萬，帶貨直播并不多，蟬媽媽數據顯示，在近12場直播中只有1場帶貨直播，GMV僅75萬元-100萬元，相比起粉絲數，這樣的帶貨成績并不亮眼。粉絲近190萬的鐵頭直播50多場，但都不是帶貨直播。

　　7月5日晚間，B太直播在許昌賣西瓜，場觀近30萬、峰值在線人數4000左右。由于沒掛商品鏈接，所得收益主要來自網友打賞和平臺流量激勵。這跟直播帶貨的收益相比顯然相差甚遠。

　　北京頭部本地生活達人王哲（化名）對《豹變》表示，打假賬號也需要考慮變現，后期如果處理不好，人設很容易崩塌。2022年靠打假走紅的博主辛吉飛積累了幾百萬粉絲，后期一開始帶貨，就受到很多質疑。

　　“長期做打假、測評這類內容，吸粉快、流量也好，但后期變現比較難?！蓖跽苷f。

　　在一些人看來，做打假視頻的博主屬于職業打假人，但二者有本質不同。在短視頻興起前，就存在職業打假人，他們靠打假，向商家索賠高額賠償金獲利。宿遷中級法院曾公布案例，陳某花8632元網購某品牌男性滋補茶等產品，并以產品不合格為由，起訴商家索取10倍賠償，總計86320元。

　　宿遷中院二審認為，即便陳某網購的動機是基于索賠，職業打假人也有權依據《食品安全法》主張懲罰性賠償，可凈化食品市場。因此，法院判決商家賠償陳某86320元。

　　而打假博主的變現邏輯并非基于索賠，而是吸粉之后的流量變現，收益往往與粉絲數成正比。但影響力也是一把雙刃劍。王哲認為，疫情過后，正需要提振消費，長期做這類視頻對商家不利，甚至會影響人身安全。

　　B太就表示，走紅后，不斷收到人身威脅短信：“早晚要缺胳膊斷腿”“10萬一條腿”。鐵頭在成功打假三亞一海鮮商販缺斤少兩，導致后者被罰款30萬、海鮮市場關門后，自己賬號也被搜索限流200天。而辛吉飛靠打假積累流量后嘗試直播帶貨，不少人質疑其打假動機。

　　可見，打假探店也是一把雙刃劍，可以砍向流量和利益，也可能砍向自身。

　　達人掀起打假潮？

　　在頭部打假達人走紅后，一些博主開始模仿，迅速跟進，似乎要掀起一陣打假熱。

　　不過《豹變》從多位探店達人處了解到，對本地類賬號而言，打假更像是偽需求。一些達人表示暫時不會跟進打假。

　　首先是出于變現考慮。對大多數達人而言，收入主要來自商家給的探店“一口價”和抽傭，尤其是星巴克、肯德基這種知名連鎖品牌的團購券，在短視頻平臺很暢銷，而這些品牌幾乎不會找人設有爭議的賬號帶貨。因此，培養自己專業的帶貨能力、跟商家保持良好的關系就顯得尤為重要。而打假無疑是得罪商家的事，很可能因此丟了“飯碗”。

　　其次，每個賬號都有自己的人設，貿然從探店類賬號轉型打假，反差過大或導致流量波動，甚至脫粉。

　　浙江一位腰部本地生活賬號負責人李玲（化名）對《豹變》表示，他們的賬號定位是為客戶拍攝更好的探店視頻，帶來生意增量，想在這方面繼續放大自身的亮點。打假的風格跟賬號調性不太搭。

　　不過，在本地生活業務越來越卷、不少達人純抽傭探店的情況下，李玲的賬號同樣面臨變現瓶頸。如果光靠探店“一口價”+抽傭，團隊可能連溫飽都解決不了。李玲將突破點放在直播帶貨上，但目前還沒找到固定的直播形式，直播數據不穩定，量也起不來。

　　王哲的轉型方向與李玲不謀而合。此前，王哲運營的賬號是北京地區本地生活頭部大號，但變現不盡如人意。由于北京城區面積大、商家分散，加上交通擁堵，很多時候為了拍攝幾個探店視頻，一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通勤上，只能等半夜到家再繼續剪輯視頻。

　　再者，打假類視頻變現前景不明朗，也讓一些達人望而卻步。王哲表示，年初賬號轉型時，也考慮過打假方向，但最終出于安全考慮、后期變現難、提振消費等原因放棄了。

　　“用戶習慣了看你的打假視頻，哪天植入廣告，用戶體感不太好?！蓖跽苷f。

　　最終，王哲將賬號人設調整為介紹北京特色文旅項目，希望在積累流量和粉絲粘性后，通過直播和短視頻做書籍和文創類帶貨，也可以掛一些酒旅項目帶貨鏈接。

　　疫情過后，各地迎來報復性旅游，北京更是成了不少人旅游的首選目的地。因此，酒旅賽道、尤其是特色博物館一類，迅速走紅網絡。暑假期間，北京各大博物館迎來參觀熱潮，預約難度直線飆升，即便是加價兩三百元的黃牛票，也供不應求。

　　王哲看中的正是這個賽道后續的增長潛力?！氨贾踩霃V告、櫥窗帶貨、直播去的，靠接拍探店廣告做視頻交付，變現太局限了。”他說。

　　在本地生活達人面臨變現瓶頸時，打假探店提供了一種破局可能，但其天生的變現短板又需要尋找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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