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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任雪蕓
來源/最話 FunTalk(ID:iFuntalker)
“首先這不是一個新技術,并且這個技術在B端的使用已經相對廣泛了,而在華為手機上的應用也不過是C端場景下的一次嘗試。”一位衛星相關行業資深人士對《最話》表示。
上述人士指的是9月6日,華為發布的Mate 50系列,搭載了手機衛星通信功能,成為首款支持北斗衛星消息的智能手機。
這是一次事先張揚的發布會,會前幾天,余承東高調宣布,華為將發布一項“捅破天”的技術。
這話說的非常有氣勢,也吊足了大眾的胃口,于是很多人都關注到了這項新功能,盡管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并不覺得有用得上的場景。
在上述人士看來,現階段,華為手機的衛星通信功能的營銷意義大于實質,“要知道國內民用飛機上的信號都還沒建設好呢。”
據了解,華為所提到的北斗衛星全稱是北斗衛星導航系統,核心功能在于為用戶提供全天候、全天時、高精度的定位、導航和授時服務,也就是俗稱的導航。
其中短報文通信功能也就是華為所應用的,這也是北斗在C端應用的一次嘗試。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實際上這個服務核心依舊聚焦于定位本身,而非區別于地面基站的另一種網絡。
所以,華為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在發布會上如此介紹該功能。
他稱華為Mate 50系列在地面沒有網絡信號的情況下,比如在荒漠、海上、山里等,如果有通信需要,仍可通過暢連App發送消息。此外,通過北斗衛星消息,華為Mate 50系列還能一鍵生成軌跡,發送出去,讓救援人員及時準確獲取位置。
相對平實的介紹,與事先的張揚形成了對比。更何況,按照上述人士的說法,這項技術的主要kownhow其實并不來自華為。一位華為消費者業務人士稱,北斗方面才是這類消息的正規來源。
事實上,這可能是余承東近來說的最有網絡效應的一句話,但卻不是唯一一句。
“問界M5年銷量要達到30萬輛”、“華為要在汽車領域先做到中國第一”,這些言論都曾掀起一陣熱潮,但最終骨感的現實數據讓余承東接受采訪時,承認了這個目標存在夸大的性質。
華為方面對此也并非沒有警覺,就像在去年2月華為Mate X2的發布會上,現場字幕在翻譯余承東發言時,曾經把他所傳達的“最”字盡數刪去。
而與這些余氏激情并行的,是任正非對于消費者業務與智能汽車業務的冷靜克制。
在剛剛發布的“寒氣論”(《整個公司的經營方針要從追求規模轉向追求利潤和現金流》)中,任正非提到,“終端是未來我們崛起突破的基礎,但不能盲目。現在要縮小戰線,集中兵力打殲滅戰,提升盈利。”
至于智能汽車解決方案業務,則“不能鋪開一個完整戰線,要減少科研預算,加強商業閉環,研發要走模塊化的道路,聚焦在幾個關鍵部件作出競爭力,剩余部分可以與別人連接。”
同時,任正非要求,(華為)要面對現實,不要有太遙遠太偉大的理想,堅持實事求是,在市場上的收縮要堅決。
由此可見,作為消費者業務和智能汽車解決方案業務的負責人,余承東應該非常需要一些勝利,來證明熱血可以抵抗寒氣。
他得背水一戰啊。
01
一位參與了Mate50功能內測的用戶,在幾天前,體驗了一把北斗衛星消息服務。他連續發了好幾條信息,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然后他發現,在室內似乎不行,室外能很快找到衛星。
北斗衛星會將他的一句話和位置信息帶給收信人,當然,沒有回復,這是由北斗衛星的特性決定的。
一位行業人士為我們科普了應用衛星的分類,根據不同的用途,可以分為三類,包括通信衛星、觀測衛星、導航衛星。
在這其中,只有通信衛星才能被稱作國際信使,其能夠作為無線電通訊中繼站,收集來自地面的各種“信件”,然后再“投遞”到另一個地方的用戶手里。通俗來講,用戶所期待實現的通過衛星來上網、通訊都是基于這類衛星才能實現的。
這里可以去參考馬斯克的星鏈計劃,其便是基于搭建低軌道的通信衛星星座,從而達到用特定頻段的電磁波,以此來為消費者提供互聯網服務的目的。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在城市中極為密集的4G/5G基站,人造衛星往往距離地面有上千公里,在這其中最大的阻礙在于手機和衛星的直連。
相較于普通手機,衛星電話要求天線的功率大、方向性強、不易受干擾,并且相關設備還會配備一根非常顯眼的天線。
想象一下,如果為了衛星通信,手機需要在外觀上多出一根長長的天線,你還會買嗎?所以,就算是走在前面的星鏈,馬斯克的解決方案也不過是,發布衛星鍋,用于幫助手機增強信號。
今年7月,北斗三號短報文通信服務成果發布,國內首顆手機北斗短報文通信射頻基帶一體化芯片研制完成,該項目由中國兵器工業集團有限公司、中國移動通信集團有限公司、中國電子科技集團有限公司及國產手機廠商聯合完成。所以,在智能手機上實現該技術的C端化并不困難。
不過,上述行業人士告訴我們,至于華為所宣傳的“捅破天技術”,“實際上只能算作為北斗衛星導航系統的一個特色功能。”
而且目前看去,正如前文所論證的,無論是蘋果還是華為所謂的“手機直連衛星”,都是基于一定條件的直連,而且只能支持一些相對小數據量的功能,比如短報文。行業人士估計:“實現這種直連,對此在硬件上增加的額外成本估計也就在二三百塊錢左右。”
所以,當“捅破天”的技術被剖開去看,應該只能算是基于地面基站的移動通信的一種補充。
至于此前有媒體提到的,有業內人士稱,華為Mate 50搭載的北斗三號短報文功能芯片由聲光電科獨供,利揚芯片提供芯片測試服務。在9月8日聲光電科的董秘回答中被否認,聲光電科表示:針對相應產品公司無補充披露事項。同時,近日華為申請的“一種通信方法和裝置”專利已經獲得了授權。
所以,既然實際功能與大家所理解“捅破天”相去甚遠,不妨將這三個字理解為一種具象的比喻。
畢竟,工程師出身的余承東,在其他場景里“吹過的牛”,也完全不抽象。
就在今年4月,他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華為要在汽車領域先做到中國第一,然后做到世界第一,因為“沒有人會記住第二是誰。”
然而,在問界5發布時,余承東所說的“問界M5要在接下來的9個月內,賣30萬輛。”很快就被證實不太可能。
其實,央視財經頻道《經濟半小時》欄目在去年對賽力斯重慶兩江智能工廠進行過實地探訪。重慶金康新能源汽車有限公司、賽力斯首席營銷官張正源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工廠的年產能是10萬臺。
不過,后來,在2022粵港澳大灣區車展上,余承東繼續放出豪言,他說,問界M7是世界首款令領導非常舒適的車型,超越埃爾法、雷克薩斯LM等豪車。
最近,在 2022 世界設計之都大會上,余承東又出驚人言論。“我們車問界 M7 發布的時候,有些人噴我們這個車不好看,我想說他的品位還比較 Low。”
以上這些發言就比較具有主觀色彩了,作為聽眾也蠻難反駁的。
02
余承東似乎是華為在微博上唯一一個活躍的高管,與低調內斂的任正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在華為就職已經近三十年了。
十年前,華為終端籍籍無名,華為手機只能跟運營商捆綁銷售,是余承東接手手機業務后,在微博上確立了硬件世界第一的目標。
那時國內智能手機剛剛興起,各個廠商爭先進入,其中打著“為發燒而生”口號的小米掀起了互聯網手機的一陣熱潮。那種競爭的風氣讓在通信領域奪下霸主位置的華為都紅了眼。
只是,那時的華為手機盡管出貨量不少,但因為終端業務的邊緣,與當時手機市場升級的氛圍格格不入。
大刀闊斧的改革是余承東掀起來的,砍掉3000萬臺運營貼牌手機和非智能手機,并推出了P1、D1、W1等中高端智能機。到了2013年,耗費了巨大研究資金和人力的P6機型在英國倫敦首次亮相,自此奠定了華為中高端手機的行業地位。數據顯示,該機型在當年的銷量超過了400萬臺。
那是屬于余承東式的成功,那時他的“大話”更像是一種承諾,畢竟在當時的手機市場,他帶領華為押注的高端戰略在國產手機里是獨一無二的。
于是余承東的分量在華為越來越重。到了2021年,華為官方宣布余承東擔任云與計算BG總裁,并且繼續掌管消費者業務,同時智能汽車解決方案BU也被納入消費者業務。也就是說,那個時期,余承東手握的是華為終端、汽車、云計算三個重心業務的大權。
但權力越大,挑戰也越大。2021年華為終端業務因制裁而不斷下滑,2021年數據顯示,消費者業務收入為2434億元,首次出現了同比下滑,且下滑程度為49.6%,直接腰斬。
盡管2022年上半年下降幅度有所收窄,但也同比下滑了25%。根據Counterpoint Research統計,華為手機在400美元以上的市場份額已經下降到6%。Omdia數據則顯示,今年一季度和二季度,華為手機出貨量僅為560萬部和640萬部。
為了留住用戶,在盡力研發芯片、完善鴻蒙生態以外,華為還能做的就是在手機的營銷上多下功夫。
至于汽車,那是余承東非常看重的新興業務板塊。
盡管任正非一直宣稱不親自造車,只是要幫助企業造好車。但在實際上,余承東對于造車的做法相對激進。
面對主機廠,余承東提供了三種合作模式。基礎合作模式,以普通零部件商身份參與合作,包括售賣鴻蒙操作系統、域控制器等軟硬件。HI模式,華為提供全棧智能汽車解決方案,其中包括全新的計算與通信架構和全套的智能化部件。智選車模式,不僅提供全棧智能汽車解決方案,還深度參與整車設計環節,關鍵還提供自家門店作為銷售渠道。
某種意義上看去,第三種模式已經脫離了一個供應商的角色。就像余承東多次為賽力斯親自站臺那樣,他在公開場合對于問界M7的敘述中,也用上了“我們的車”的表述。
依賴于華為銷售渠道的賦能,截至8月25日,問界在190個城市擁有銷售門店781家。其中,用戶中心有163家,華為銷售門店的數量則為618家。
同時,得益于問界M5的銷售,據賽力斯發布的上半年財報顯示,賽力斯上半年營收達124.16億元,同比增長68.14%,其中新能源業務實現營收77.01億元,同比增長380.8%,占總營收的62.03%。
只不過,與手機市場面臨的處境相同的是,新能源汽車在近幾年的發展中,也已經內卷到了極致。財報顯示,賽力斯上半年凈利潤虧損17.17億元,同比擴大258.97%。
和一眾造車新勢力一樣,賽力斯也沒有擺脫賣車虧損的局面。數據顯示,賽力斯上半年銷售、管理、研發以及財務等費用總投入達28.08億元,其中銷售費用占大頭達14.59億元,同比增長247%。
盡管有余承東站在臺前為賽力斯賣力吆喝,但是唯有盈利才是一個商業閉環成立的前提。
03
然而這一切并不容易。它們可能都需要華為進行深入的思考。
例如:衛星通信是不是一個圍繞成本、利潤和戰略機會點的“既要、又要、還要”。至少從馬斯克的星鏈計劃實踐來看,衛星通信至今都是個昂貴而賠本的生意。
根據他的計劃,星鏈要部署4.2萬顆衛星。目前每顆衛星制造成本25萬美元,部署4.2萬顆衛星所需成本105億美元;而星鏈的終端成本650美元,賣出3000萬套終端設備所需成本為195億美元。也就是說,僅衛星和終端設備兩項成本相加就超過300億美元。
而目前,星鏈網絡的試用版每月費用為99美元,同時用戶還需要購買499美元的天線組件。馬斯克此前表示這套設備的成本大約1300美元,也就是還處在賠錢賣設備的階段。
一位行業人士對《最話》透露,此前其聽說,華為試圖論證過全部依靠天上的基站來實現通訊的方式,但是論證結束后的結論是成本覆蓋不住,于是解散。
但是,從6G的角度看去,這又是余承東和華為不得不去布局的一環。
根據《6G總體愿景與潛在關鍵技術》內容指出,6G將實現空天地一體化的全球無縫覆蓋,而星地一體融合組網技術也將成為6G網絡最重要的潛在技術之一。“星地一體是明確的趨勢。”上述從業者表示。
所以,余承東當下至少需要解決三個問題。
首先是如何抵抗手機業務市場占比的下降趨勢,其次是破解新能源汽車廠商不盈利的難題,最后還要擔當,來自5G芯片以及6G的布局帶來的技術突破的壓力。
二十二年前,余承東帶著團隊前往歐洲賣基站,在愛立信、阿爾卡特、諾基亞、西門子等巨頭夾擊、強敵環伺的情況下,他表示要將華為的無線通訊領域做到全球前三。
那時,他抓住的是當時歐洲移動網絡開始從2G到3G擴容的大趨勢,通過提供不同于其他品牌,但更切合當地環境的解決方案,迅速打響了品牌,與同行拉開了差距。
CES 2017的大會上,余承東稱:“我們根本不擔心OPPO和vivo,幾年前小米也不可一世,今天到哪里去了?現在的OV不代表將來,堅持到最后才是勝利,我看的是長遠。有些公司膨脹很快,死的也很快。”
然而,當寒氣被自上而下的傳導給華為的每一個人時,這個遠還能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