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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呂敬之 馬舒葉 編輯 | 曹楊
來源:燃次元
2022年,畢業生求職有多卷?
《2022大學生就業力調研報告》顯示,2022年,我國高校畢業生首次突破1000萬大關,其中碩士、本科、大專的畢業生簽約率分別為20.6%、15.3%、14.7%。
在這1000萬的高校畢業生中,近9成為“雙非”畢業生。(“雙非”原指既非“985”也非“211”的高校,在首批國家“雙一流”高校名單公布后,一般也指非世界一流大學、非一流學科高校建設學科)于是,這些“雙非”畢業生在求職之路上面臨的壓力,則是卷上加卷。
競爭者方面,“雙非”畢業生們前有“985”、“211”的夾擊,后有海外頂尖學府畢業生的追趕,可謂“腹背受敵”。
山東某“雙非”本科應屆生小唐告訴燃財經,“上個月我在北京一個70人左右的初創公司面試,老板是清華的,HR是北京理工大學的,面試我的組長則是紐約留學回來的。據說公司技術組做測試的有清華的,有硅谷留學回來的。面試的時候我腦子都是混的,甚至開始‘懷疑人生’地想,北京求職都卷到這個地步了嘛?”
競爭不占優勢的背后,是招聘環境的愈加“惡劣”。
今年以來,互聯網大廠對外開放的崗位縮減。疫情反復之下,民營中小企業也不敢大肆擴招,甚至部分國企也在縮緊應屆生的招聘名額。
北京某醫藥國企的HR負責人告訴燃財經,“我們公司今年大幅度縮減了招聘的headcount,部門發過來的招聘需求,大多需要三年左右的工作經驗,接受應屆生的崗位少之又少。現在公司對于人才培養的成本非常看重。”
位于沈陽的獨立創業者張先生則告訴燃財經,今年公司大幅縮減了招聘應屆生的數量。“像我們這種腰部企業,是‘雙非’應屆生最喜歡的。我們門檻相對低,但是在行業里也小有名氣,進來工作個一兩年,既可以刷工作經驗,又可以積累圈內人脈,是個不錯的跳板。”
資深HR郭晶晶告訴燃財經,“雖然985、211、TOP100海外學校這些很少會是公司的硬性條件,但是高校背景肯定是人事選擇人力的一個重要考量指標。以前,應屆生的headcount給的多,一些實習經驗豐富、面試表現突出的‘雙非’畢業生也會有收到知名企業的offer。但這兩年,尤其是今年,整體招聘局勢不景氣,很多HR一看學校不是知名院校,連候選人的簡歷都不會讀下去。”
山東的小李就是眾多被“略過“簡歷的“雙非”畢業生之一。兩年前,因聽從家里人的安排,小李休學入伍。原本家里人的計劃是,希望小李退伍回來完成學業,然后在老家找一個體制內的工作。
但年輕的小李更向往“外面”的世界。“我今年就要畢業了,因為實在不想待在老家,便開始瘋狂投簡歷。目前我已經在某招聘App上投了600多份簡歷,但一個面試都沒有收到。”石沉大海之后,小李準備全力考研。“可能對于‘雙非’本科生來說,不考研就真的等于‘失業’吧。”
同是應屆生的楊凡也有這樣的苦惱,不過不同的是,楊凡已經完成了研究生學業,只是研究生的院校也是一個“雙非”學校,而致力于去上市金融企業做研究員的楊凡則在求職中屢屢碰壁。
“碰壁”的還有海外非一流大學畢業的研究生阿俊。今年回國的阿俊,給自己設立的求職初始目標為金融行業。但在屢試屢敗并不斷降低要求與妥協的過程中,阿俊明白,“非世界一流大學的留學生,哪里還能被稱為‘海歸’。”
然而,身為“雙非”畢業生,面試的壓力和困難固然存在,但這并不代表名氣企業和熱門崗位就與他們無關。
同為“雙非”畢業生的曾靜就靠著自己的努力進入大廠,并在大廠中一路“打拼”,在職業生涯不斷上升的同時,總結出了一套職場“生存手冊”。
眼高手低“海歸派”
國內求職半年未果
阿俊| 2021年畢業
2014年,阿俊考入了天津一所“雙非”大學,但無論是專業還是學校他自己都不太滿意。學校一般,專業冷門,還未進入大學校園的阿俊就已經開始焦慮很難在畢業后找到滿意的工作。
幾乎同時,阿俊觀察到了留學歸國生享受到的“紅利”。“2014年左右,有一批出國留學的90后陸續回國。那個時候國內企業和海外留學之間的信息差比較大,留學生很容易吃到’紅利‘。”
阿俊告訴燃財經,記憶中,彼時,一些非知名院校的留學生都比國內重點大學的學生更好找工作。再加上看到了父母朋友的兒女留學回來輕松就能進上市公司后,阿俊坦白道,“我當時就認定海外求學會是我學歷‘翻身’的好機會,所以幾乎在大學報道的同時,我就開始為留學做準備。”
阿俊花了大概半年的時間來刷托福成績。但基于英語底子太薄又很著急出去,并沒有刷出很高的成績,最終只能選擇加州的一所州立大學。盡管學校排名不是很靠前,但當時阿俊堅信留學生肯定會比國內一般的學校吃香,還是滿懷信心地出發了。
2015年8月,進入加州州立大學的阿俊改修了金融分析來完成四年的大學生活。“當時我認為金融是最熱門、最容易就業,也是收入最高的專業之一。”
2020年夏天,本科畢業的阿俊計劃繼續深造。但因為本科院校的排名一般,再加上自身成績也沒有很突出,阿俊在研究生的院校選擇上并沒有太多的選項。最終,也只能進入了一家不太靠前的學校開始了研究生的生活。
阿俊表示,本科畢業后也有考慮直接進入職場,但金融行業不論是甲方(比如證券公司)還是乙方(比如咨詢公司)對學歷的要求都很高,便果斷打消了立即工作的念頭。
今年年初,拿到美國佩斯大學金融分析專業碩士畢業證書的阿俊回國后,正式開始了求職之路。只不過這條路和阿俊想的截然不同。
“我回國后并沒有很了解國內的就業環境,再加上又對‘海歸’有著莫名的自信,所以在找工作的時候,抱了很高的期待。如,只想進上市的金融公司或者大型央企、國企的投資部等;希望能夠享受落戶政策,在北京拿到戶口。”
實際上,阿俊2021年秋天便開始求職。“畢業前幾個月我就開始在目標公司的官網上尋找職位并且投遞簡歷。”阿俊告訴燃財經,盡管當時都沒有得到回復,但因為覺得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又是斷斷續續的在投簡歷,就沒有太當回事兒。
然而,事與愿違。
到了今年3月份,仍然沒有找到合適工作的阿俊開始著急,并逐漸了解了國內殘酷的就業市場。“因海外留學不能合法打工的關系,我只有在一個學期課程的要求下,有過非常短暫的實習經驗。”阿俊如實表示,而在國內完成學業的同齡人,基本都會從大三甚至大二就開始在大廠、國企等公司實習,優勢很大。
認清現實后,阿俊開始降低自己的就業標準,在把落戶從必要條件中摘除的同時,開始了“海投”策略。除此之外,阿俊還找了一些工作在北京互聯網大廠的朋友幫忙內推。
終于,阿俊收到了他的第一份面試通知,一家規模很大的投資公司。然而,經過兩輪面試的阿俊被公司告知落選了。進一步追問原因后,對方直言“資歷不符”。
這樣充滿希望卻又極度失望的經歷阿俊經歷了十幾次。阿俊粗略統計,他投出了近千份的簡歷,共收到了6次頭部投資公司的面試邀約,還有十余次小公司的邀請,但最終都沒有談攏。沒有談攏的原因除了客觀的“學歷不符”,還有阿俊主觀意識的“眼高手低”。
“小公司我看不上,大公司看不上我。”阿俊苦笑道。
在與前輩們交流后,阿俊才恍然大悟,目前國內競爭激烈的就業環境,以及國內對海外信息逐漸縮小的信息差,讓非一流大學的“海歸派”優勢全無。換言之,還不如那些在國內狂刷經驗值和積累人脈的同齡人。
如今,歸國半年的阿俊依舊沒有找到心儀的工作, 但他對未來充滿信息與追求,并堅持要從事金融行業相關工作。
“就當我早一點經受了社會的毒打吧。”對于這一段找工作的經歷,阿俊直言,“如果本科的時候,我沒有僥幸地認為只要留學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如果我能再多花一些時間選一個更好的院校,或者是在四年的時間里修得更高的學分,那我現在的選擇也許能更多一些。”
雙非碩士進明星企業
難于上青天
楊凡| 2022年應屆生
和阿俊一樣同為“雙非”應屆生的還有楊凡。但與阿俊不同,楊凡是典型的國內“雙非”大學畢業的碩士。盡管楊凡在校期間原意多花一些時間在修更高的學分與積累更豐富的實踐經歷上,可面對熱門的崗位,楊凡還是沒有“成功上岸”。
“本來提升學歷是為了進大廠或者明星企業,但現在發現,企業寧愿招985的本科生,也不要一個‘雙非’碩士。”作為2022年應屆碩士畢業生,楊凡向燃財經表示,今年的求職之路遠比預期的難很多。
燃財經了解到,大學修的是醫藥研發的楊凡,一直想進大型投資公司,從事醫藥投資研究員的相關工作。而大學期間,楊凡就早已關注到,無論是阿里健康等互聯網大廠,還是大型投資企業,研究生已成為了基本要求。
為了能夠走上自己規劃的職業生涯,2019年楊凡考取了某雙非學校的醫藥學研究生。“我不是沒有想過修一個名校的研究生,但基于經濟和個人能力等多方面的壓力,最終還是選擇了‘退而求其次’的雙非院校。”
楊凡告訴燃財經,因為知道起點較低,便在研究生期間瘋狂“補課”。“我在研一的時候就一次性考過了證券從業資格證和基金從業資格證,并閱讀了大量醫藥投資圈的書籍和研報,不斷提升自己對行業的認知和了解。”
當然,楊凡的努力不止停留在理論層面。燃財經了解到,楊凡從研三開始關注學校官網發布的校園招聘相關信息,之后又會從各大招聘App上搜索適合自己跌崗位。與此同時,不斷完善著簡歷,并帶著簡歷出沒于各大投資企業的校招宣講會。
然而,一腔熱血的楊凡很快發現,投出去的簡歷紛紛石沉大海。“我在很多宣講會上,和大廠或名企的HR確認崗位需求和學歷要求,對方均表示只要是有醫藥學等理工科背景,本科以上學歷即可。可我明明學歷、專業、技能都符合要求,可連一次面試的機會都沒得到。”
即便如此,楊凡依舊沒有放棄。
在專注于找工作的過程中,楊凡看到了自己心儀已久的某頭部國有投資公司的招聘信息。
為了能夠得到面試機會,楊凡在校園招聘前很久就開始做起了準備。除了找有經驗的學長做了面試預演,還特地根據崗位要求整理出一份詳細的對照表。
但令楊凡萬萬沒想到的是,招聘入口關閉沒多久,就在自己以為還有機會參與面試而靜靜等待時,卻在該企業官網上看到了公示的相關崗位的錄取名單。
在和同時準備面試的小伙伴聊過之后,楊凡發現,自己所在的學校僅僅被錄取了一個人,擔任的還是比較邊緣的設計崗位。而核心的投資相關崗位,就連同校金融專業的研究生,也沒一個上榜。但楊凡卻在公示的名單里,看到了幾個來自985或211院校的本科畢業生。
“對于很多名企或大廠來說,尤其是在招聘核心崗位時,‘雙非’畢業生,無論你是本科還是研究生,在海選簡歷的時候就已經被刷掉了。”楊凡表示,對于大企業來說,985、211不是硬性條件,也不會被寫進招聘需求里,但卻是存在于校招中既隱形又人人皆知的門檻。
也是這次簡歷投遞經歷,讓楊凡改變了自己曾經的職業規劃。不再執著于大企業后,楊凡很快便進入了一家小型投資公司,從事生物醫藥投資相關工作。
“雖然不是最心儀的公司,但好在還是心儀的崗位。現在,能找到一個自己愿意從事的行業已經十分幸運了。” 如今,談起自己找工作的經歷,楊凡顯得淡然了很多。
苦練職業技能
“雙非”也能進大廠
曾靜| 2019年畢業
極度內卷的當下,一身“本領”或許會被名校的光環擊敗,但只要夠勤奮,即使“輸”在起跑線,也還是可以后來居上。
曾靜便是憑借苦練職業技能,從“雙非”院校畢業后一路挺進大廠,并順利升職加薪。
2019年,本科主修酒店管理的曾靜在臨近畢業時,在上海開始了實習生活。然而當時月薪只有1800元的她,生活過得異常拮據。盡管曾靜深知自己和大廠之間的距離,但對大廠的向往還是讓她勇敢邁出了第一步。
“我當時想,只要不在酒店干,干什么都可以。”曾靜告訴燃財經,酒店管理不僅僅是工資低,工作內容重復性極強,可代替性更強,“總有一種誰都能干的‘危機感’。”
就這樣,曾靜辭掉了上海的實習工作,回到老家,一所新一線城市,開始了廣投簡歷的日子。
據曾靜回憶,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字節跳動駐扎到老家的分公司開啟了招聘工作。“崗位多、工資相對較高,我瘋狂投遞了很多和電商相關的這位。”
很幸運,盡管字節也會看學歷和院校,曾靜決定從自己的優勢入手,面試時講起了自己做義工和全國各地旅游的經歷,本來嚴肅的面試官也被她帶起了興趣,最終,憑借在校時參加辯論隊練出的口才和反應能力,曾靜還是得到了入職機會。
就在曾靜以為成功入職就萬事大吉時,新一輪的挑戰再次開啟。
據曾靜介紹,新人期,字節有著淘汰制的新人培訓,而和曾靜一起參加培訓的,除了985、211的畢業生,還包括從其他大廠轉過來的職場老人。“無論是學歷或是工作經驗,我當時的直觀感受就是沒有任何優勢。但我也沒有退縮,而是不斷安慰自己,只要努力‘補課’,未必不能贏。”
就這樣,曾靜在下班后會額外付出大量時間,加速學習和吸收工作相關的專業技能,不僅整理記錄的“大廠黑話”密密麻麻記了一本子,而且培訓的每一個案例她都會進行拆解再總結。
終于,曾靜的付出得到了回應。40人參與的培訓,曾靜和其他十幾個人一起成為了“幸存者”,不少從大廠跳來的員工反而離開了。就這樣,在平均月薪2000-3000元的老家,曾靜拿到了字節開出的6000元的底薪,以及近乎三倍底薪的績效工資。
即便已經留下,曾靜依舊深知,在學歷、工作經驗等方面存在不足的時候,工作態度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而苦練技能則是她必須要做的事情。于是,字節“Always Day1 ”理念,則恰好滿足了曾靜的學習欲望。
就這樣,在屢屢拿下超過老員工的高業績后,“輸在”起跑線的曾靜迎來了升職。因為深知“雙非”畢業生在招聘時的“劣勢”,如今成為leader的曾靜,在社招面試時,基本不會只關注學歷。“綜合素質和是否有自己的想法顯然更重要。”
除了社招,遇到應屆畢業的學弟學妹想要通過內推近字節,曾靜也是能幫則幫。雖然曾靜的內推基本均以失敗收場。在偶然瞟到校招頁面時,曾靜發現,隨著字節的發展越來越成熟,相應崗位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而像她這樣專業不對崗、學歷不亮眼的“雙非”應屆生,很難過得了學歷初篩這一關。
“尤其從去年年底開始,各大互聯網公司頻頻爆出裁員消息,‘進大廠’就變得更加困難。”曾靜告訴燃財經,自己所在的電商部門也空了好幾百個工位。“如果晚畢業幾年,即便我能力很強,也很難進字節。”
“大廠也沒有那么好,”曾靜直言,厭倦了繁瑣的審批流程和條條框框,她早已做好了隨時可能離開的準備,開始摸索副業。
“讓自己有競爭力,永遠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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