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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董溫淑
來源/市界(ID:ishijie2018)
2017年,中科院組織了一場主題為“科學家是否應該創業”的辯論賽。這場辯論的一個背景是,2015年之后,越來越多的科研人才下海創業。
寒武紀創始人陳天石,就是下海的一員。在此之前,他是中科院計算所研究員和博導。
有趣的是,辯論賽中正反方爭論不下的焦點在于,“什么是把技術成果轉化成價值,怎樣才能把技術成果轉化成價值”。而這兩大靈魂問題,如今正擺放在陳天石的面前。
2016年,31歲的陳天石與同樣就職于計算所的親哥哥陳云霽,創辦了中科寒武紀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三年進行了6輪融資,寒武紀成為全球AI芯片領域第一家獨角獸,并于2020年上市。
頂著“AI芯片第一股”的光環,寒武紀從64.39元/股的發行價,上市后4個交易日內最高漲到了297.77元/股,對應市值高達1191億元??缛肷探绲年愄焓?,也上演了一段財富神話。
上市就迎來巔峰的寒武紀,之后股價一路向下,截至2022年5月5日收盤,股價為52.9元/股,總市值僅剩212億元,較最高點跌去了約979億元,堪稱“膝蓋斬”。
除了股價下跌,寒武紀還有持續虧損、股東減持、技術骨干離職等一堆麻煩,昔日“明星”似乎失寵了。
過去5年虧損近30億
從公開披露財務數據的2017年開始,寒武紀就一直在虧損。過去5年,寒武紀的歸母凈利潤累計虧損了28.61億元。而2021年,虧損仍居高不下。
4月16日,寒武紀發布2021年財報:營收7.21億元,同比增長57.12%;歸母凈利潤為-8.25億元,上年為-4.35億元,虧損近乎翻倍。
寒武紀將虧損擴大的主要原因,歸為研發費用和銷售費用的上漲,以及股權激勵。
2021年,寒武紀研發費用為11.36億元,同比增長47.83%;銷售費用為0.71億元,同比增長58.98%,主要是因為研發和銷售的力度加大;2021年股權激勵費用為2.1億元。
持續燒錢且不盈利的寒武紀,目前還不差錢,并且沒有出現資金缺口。
據招股書,寒武紀上市前有6輪融資,合計籌資超46億元。IPO又募資24.98億元(凈額)。截至2021年年末,其貨幣資金為29.21億元,幾乎沒有有息負債。
但是,多位曾陪伴寒武紀“從0到1”的投資人,已經在減持離場了。
最值得注意的無疑是如同“星探”般,最初將寒武紀挖掘出來的天使投資機構元禾原點。
2016年,陳天石兄弟在推進天使輪融資時一度受挫,接觸了約20個機構后仍未談成。最后,時任元禾原點執行合伙人的孔令國拍板,做了投資決定。元禾原點與蘇州工業園區金陵壹號設立了原點正則,其通過旗下的古生代創投和智科勝訊先后三次參與寒武紀增資。
孔令國認為寒武紀有潛力成為一匹黑馬。談及投資它的原因,孔令國稱:“相信人工智能相關的東西在未來5到10年要爆發?!?/p>
元禾原點等到了豐厚的回報。2021年7月,寒武紀上市一周年之時,甫一解禁,古生代創投與智科勝訊就公告將減持寒武紀合計不超過4.54%,即持有的所有股份。最終,這一波共減持了1.97%,套現7.1億元。剩余的2.56%,又于2022年2月份公告計劃減持。
同時在減持的,還有2019年通過增資成為寒武紀股東的南京招銀、湖北招銀,以及寧波瀚高。
掙錢業務頻頻“變臉”
芯片產業鏈大致可以分為芯片IP授權、芯片設計、芯片制造、芯片封測、終端使用這幾個環節。
陳天石曾設想,在AI的漲潮期,寒武紀要做“最正統的芯片設計公司”。
所謂“傳統的芯片設計公司”,指的是獲得芯片IP企業的授權,在此基礎上借助EDA(電子設計自動化)工具,研發設計和銷售芯片產品。這一領域已誕生了高通、英偉達、博通和聯發科等巨頭。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實際發展過程中,寒武紀在努力抓住每個能賺錢的支點。
2017年與2018年,寒武紀主要營收來自終端智能處理器IP,也就是芯片產業鏈中,芯片設計企業的上游業務產品。在陳天石的解釋中,這階段做芯片IP更像是一種“權宜之計”,為了日后設計芯片做鋪墊。
他曾經在致員工的公開信中解釋,芯片設計周期長、難度大,當時業界的AI芯片產品大多處于概念階段,尚未有產品落地。如果此時貿然開始全力設計芯片,“稍有不慎,我們也許就泯然于眾人”。
于是,寒武紀選擇先做難度和成本相對較低、周期也較短的芯片IP產品。
寒武紀通過與華為海思合作,將終端智能處理器IP應用到了麒麟970。華為Mate10一經推出,作為華為芯片合作方的寒武紀,也一夜成名。
寒武紀與華為渡過了兩年的蜜月期。在這兩年,寒武紀芯片IP營收占比分別為98.33%、99.69%,而華為海思成了其最大的客戶。
寒武紀的眼里都是華為,而華為有更大的野心。2019年,華為開始采用自研的AI模塊,寒武紀的IP授權營收大幅下滑,主營業務收入占比驟降至15.49%。
好在陳天石心心念念的AI芯片產品開始規模化出貨,公司的產品線也開始豐富——先是2019年云端AI芯片開始出貨,同時拓展了智能集群系統產品線;2020年,邊緣AI芯片也貢獻了營收。
云端芯片、邊緣芯片,是按照AI模型運行“位置”進行的一種劃分。簡單來說,云端芯片多用在服務器、超級計算機等大規模計算集群中,而邊緣芯片多用于智能駕駛系統、人臉識別攝像機等終端應用。
在AI模型的訓練過程中,由于需要處理的數據量極大,對算力的要求極高,需要借助云計算進行,這就需要用到云端AI芯片。云端AI芯片也可以運行訓練好的AI模型,但是上云傳輸、下載運行較為繁瑣和費時。因此,對于已經訓練好且運行時比較輕量的AI模型,就可以借助安裝在邊端設備上的邊緣AI芯片,直接調用。
寒武紀推出的智能集群系統,則是一個軟硬件結合的云計算基礎設施。寒武紀提供云端AI芯片作為算力基礎,同時提供基礎系統軟件平臺,再通過搭配其他品牌服務器、存儲設備等等,構成一個較為完備的云計算解決方案。
換句話說,在智能集群系統業務中,寒武紀的角色不像是芯片設計商,而更像云計算方案整合商,面向的則多是政府客戶。
從2019年到2021年,寒武紀營收的最主要來源,變成了智能集群系統。
根據寒武紀公布的各期業績報告,被寄予厚望的AI芯片則僅在2021上半年“露了個頭”,營收占比短暫地超過智能集群系統。
寒武紀雖被捧為“AI芯片第一股”,但是,AI芯片還沒有成為它的營收支柱。
艱難的平衡
重重壓力下,寒武紀正在加快謀劃商業化落地。
一個標志性事件是,CTO的離職。
2017年,曾在華為工作17年的芯片設計行業老兵梁軍加入,成為寒武紀核心技術骨干,擔任CTO,負責AI芯片的總體技術和產品研發、研發團隊管理等工作。
寒武紀與華為的“蜜月期”,也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不過,2022年3月,寒武紀公告,梁軍“因與公司存在分歧”離職。寒武紀方面后來回應稱,分歧主要集中在公司未來發展方面,公司希望“聚焦產品廣泛落地以及搶抓機遇期,而梁軍想在技術方面進行更多投入和鉆研”。
有投資者表示了擔憂:核心廚師走了,酒樓該怎么辦呢?在公告梁軍離職的3月15日,寒武紀股價大跌18.38%,市值蒸發了59.6億元。
天平兩端,對于專注技術研發和商業落地這兩個選擇,寒武紀現階段選擇偏向商業化。
據艾媒咨詢,2020年中國AI芯片市場規模達183.8億元,以寒武紀當年營收計算,其在中國市占率不到2.5%。而芯片龍頭英偉達,在全球數據中心AI加速芯片市場的市占率在80%左右。
相比行業巨頭,現階段寒武紀不僅差在芯片性能本身,還在與芯片相關的配套軟件工具鏈上積累不足,缺乏生態基礎。巨頭們擁有數十年的積累,后來者要彌合差距遠非一日之功。
面對行業巨頭的強勢地位,靠巨資投入研發“砸”出技術壁壘和探索可能的變現模式,在這兩個分別關于花錢和賺錢的問題之間尋求平衡之道,幾乎是所有AI芯片創業者必經的探索。
舉例來說,目前英偉達、英特爾等芯片巨頭普遍采用x86、Arm等主流芯片生態技術,而2010年成立的美國明星AI芯片企業Wave Computing追求技術創新,探索少有企業選擇的MIPS生態技術路線。為此,Wave Computing在2018年收購了硅谷老牌芯片IP企業MIPS。不過,由于市場化不理想疊加疫情影響等因素,其已于2020年申請破產保護。
知名信息分析公司高德納(Gartner)曾提出技術成熟度曲線,將新興技術成熟過程分為萌芽期、期望膨脹期、泡沫破裂低谷期、穩步爬升復蘇期、生產成熟期五大階段。
業界普遍認為,目前AI產業已經進入了低谷期。在這一階段,諸多AI企業在研發端仍需大額投入,在落地端則面臨諸多難題與質疑。
對寒武紀而言,現階段,正在通過承接智能計算集群整體解決方案尋求變現。智能集群系統承擔起了曾經芯片IP業務的使命——讓寒武紀撐過“死亡之谷”。
這也是許多AI芯片企業的選擇,比如正在沖刺科創板的AI企業云天勵飛。這家連年虧損的公司,2020年AI芯片和IP營收占比僅0.64%,營收的主要來源是基于自研芯片和算法的智慧城市、智慧生活解決方案。
寒武紀上市那年,陳天石在接受采訪時說:“寒武紀只有4歲,和行業前輩比起來還只是個孩子”,但同時“我們有遠大的志向,長跑才剛剛開始。”
過去5年,寒武紀營收僅有17.49億元,虧損高達28.61億元。
著名投資人段永平有一句名言:好的企業和企業家都是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結合,沒有理想做不大,不理解現實走不遠。
對寒武紀來說,做好兩者的平衡現在格外重要。稍有不慎,股價就狠狠跌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