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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沈玉傾
來源/市值榜(ID:shizhibang2021)
華為汽車業務又損失了一員大將。
1月25日,有媒體報道,原華為智能汽車解決方案BU智能駕駛產品部部長蘇箐將在春節前離職,新去向不明,華為隨后證實這一傳聞。
蘇箐是華為老人,2004年12月海思掛牌成立時,他便參與創辦了系統設計團隊,后曾領導開發了華為達芬奇AI芯片架構,麒麟芯片正是基于這一架構。
華為宣布涉足汽車業務之后,蘇箐加入華為汽車BU,曾擔任智能駕駛產品線總裁、首席架構師。
去年7月,在世界人工智能大會上,蘇箐語出驚人,他在談及特斯拉自動駕駛事故時表示,當機器和人類共生,就一定會造成事故率,講難聽點就是“殺人”。隨后因為這番言論,華為免去了蘇箐智能駕駛產品部部長職務,進入預備隊接受訓戰和分配。
外界猜測蘇箐開始被邊緣化。
對華為而言,一個蘇箐的離開或許不痛不癢,但問題在于,過去一年,華為汽車業務已有多位關鍵人物出走:汽車業務副總裁、西歐企業業務部部長何利揚、自動駕駛COO&地圖與數據負責人姜軍、智能駕駛產品項目群總監張曉洪、融合傳感負責人彭學明、自動駕駛研發部部長陳奇、首席功能安全專家佘曉麗。
離開華為之后,他們大多去向是造整車的車企,比如蔚來、極氪、小鵬等。
當一家正在極力謀求轉型、開辟新業務戰線的企業遭遇到頻繁的人才流失,圍繞著這條業務線的審視是多面且復雜的:
為什么留不住人才?不造車這條路走錯了嗎?任正非又為何篤定不造車?
為何頻繁變陣?
關于華為汽車業務,現在有兩個確定,很多個不確定。
一個可以確定的是,華為對汽車業務的決心足夠大。有媒體報道,目前華為僅自動駕駛相關業務就有2000人團隊,接近華為的招聘人士稱,2021年華為校招增加的幾百個名額,幾乎都給了汽車BU。
另一個可以確定的是,華為堅決不造整車,至少目前如此。2020年底,任正非簽發《關于智能汽車部件業務管理的決議》,重申華為不造整車,甚至言辭激烈地指出:以后誰再建言造車,干擾公司,可調離崗位,另外尋找崗位。
不確定的因素則有更多。比如,組織架構一再調整、戰略方向還在摸索、核心人才頻繁出走。這些也是華為當前面臨的挑戰。
2019年,華為成立智能汽車解決方案BU,起初隸屬于ICT管理委員會,次年調整至消費者業務中,位列華為六大一級部門之中。
過去一年,華為圍繞汽車業務進行了多輪組織架構調整和人員調配。余承東的權責被進一步放大、汽車業務與消費者業務的融合程度進一步加深。
體現在業務層面上,去年4月,華為正式公布了賣車的消息,宣布將在線上旗艦店和部分線下旗艦店賣車。有媒體報道,消費者業務內部對賣車十分重視,很多原來手機業務線的人都調了過去。
最理想的狀況下,華為現在汽車業務的布局中,一面為車企提供增量零部件及解決方案,另一面則利用過去在智能手機業務上積累的渠道優勢,幫助車企賣出更多車,并從中獲利。
這兩項進展均不順利。
關于“幫車企造好車”,我們在下文中會重點描述,此處聚焦來看華為的“賣車”進展。乘聯會數據顯示,自去年4月上市至11月,華為與賽力斯聯合打造的SF5累計銷量(含華為門店在內的所有渠道)僅為7000輛。
之前,余承東曾公開表示,計劃在2022年底挑戰年售30萬臺汽車的目標——現在,從賽力斯SF5的表現來看,這個目標幾乎是天方夜譚。
一位華為西南地區的大型手機經銷商此前曾對騰訊《深網》表示,因為賽力斯SF5銷量表現不佳,華為目前不再像之前一樣催促經銷商改造門店開展業務了。同時,一位華為內部的知情人士也表示,由于之前公司內部和渠道伙伴對賣車都有一定期待,余承東現在承受著不小壓力。
換言之,過去一年華為在組織架構上的調整,到目前為止起到的作用并不明顯。反而在這些調整發生的同時,一批汽車業務中高層相繼離開。
我們在上文中曾提到,算上剛剛離職的蘇箐,過去一年,從華為出走的關鍵人物多達7位。
曾有多位受訪員工對媒體表示,華為汽車BU內部賽馬競爭激烈。“內部都是賽馬機制,領導層面也是,不同的高官負責不同的項目,這樣速度是快,但內耗也很嚴重。”
有員工提及,此前僅激光雷達項目,華為內部就有三支團隊在做,并導致了其中一支表現不佳的團隊多人離職,負責人也相繼離職。
另一重原因很可能在于,在幫助車企賣好車這條路上,不少離職高管很可能不看好這一理念。
一位不久前離職的華為管理層曾說過這么一句話:“把勞斯萊斯的引擎放到拖拉機上,肯定還是拖拉機,不是勞斯萊斯。”背后透露出的,實則是華為在與車企合作中的無奈。
是車企的朋友還是敵人?
華為要做車企的朋友,要幫助他們造好車,但問題在于,車企愿不愿意做華為的朋友?
已經有車企給出了明確的否定答案。
去年6月,上汽集團董事長陳虹在接受采訪時曾表示,與華為這樣的第三方公司合作自動駕駛,上汽是不能接受的。“這就好比一家公司為我們提供整體的解決方案,如此一來,它成了靈魂,上汽成了軀體。對于這樣的結果,上汽是不能接受的,要把靈魂掌握在自己手中。”
梳理華為在汽車業務上的整體布局,實則有四條路線:
第一,Huawei Inside(HI)模式,華為與車企深度合作,提供智能駕駛應用軟件、計算平臺以及傳感器等智能駕駛全棧解決方案。合作的最終呈現形式,是聯合推出子品牌車型。
第二,華為作為一級供應商,為車企提供需要的解決方案。
通俗理解,這兩種模式最大的區別在于,第一種模式下,華為提供全套的解決方案,第二種模式下,華為按車企需求,提供部分軟硬件產品及解決方案,合作程度更淺、響應速度更快,當然車企的自主性相對較高。
第三,華為以零部件供應商的公司角色,向車企或以及供應商提供智能汽車零部件。在這一層面,華為主要的合作伙伴更偏向產業鏈上游。
第四,是幫助車企賣車。
在不同的合作模式下,車企都需要考慮一個問題:與華為的合作程度應該有多深?
華為高層曾在多個場合表示,全棧并非Huawei Inside的唯一重點,重點是雙方深入地、類似定制化的合作,這也是為什么,目前采取這一合作模式的車企僅有長安、廣汽、北汽這三家。
也就是說,在“幫助車企造好車”這條路徑上,華為與車企的合作模式,未來很可能會以第二種模式為主,即提供部分軟硬件產品及解決方案。
但無論如何,自動駕駛都會是一個最大的爭議點,也是合作過程中最大的不確定性。
蘇箐被免職之前,他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在華為智能汽車BU里,自動駕駛優先級是絕對的第一。
矛盾也在于此。對當前的新能源車企來說,硬件芯片和操作系統是基石,在此基礎上,收集數據、快速迭代自動駕駛算法成為目前造車新勢力打造差異化的重點。哪家車企可以更快地提供更高級別的自動駕駛,就有可能吸引更多的用戶,這點在智能手機品牌爭奪新一代芯片首發是類似的邏輯。
在自動駕駛硬件底層平臺方面,當前除特斯拉采用自研的FSD平臺之外,其他車企都采用第三方的芯片,主要的芯片解決方案供應商是英偉達、Mobileye、地平線等;
在軟件層面,當前自動駕駛的操作系統市場并未形成類似智能手機android、IOS的兩大陣營,大多數是基于Linux、QNX等底層內核進行搭建,華為的機會更多體現在這一層面。
不過對此,普華永道思略特中國汽車咨詢業務合伙人蔣逸明曾指出,“軟件需要不斷地迭代和更新,只有把這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確保產品更新的頻率和周期,從而更好地確保功能的穩定性與先進性。”
也就是說,車企愿不愿意與華為合作、愿不愿意將合作程度加深,并不僅僅取決于華為的技術、產品、解決方案是否有優勢,還取決于車企愿不愿意喪失一部分主動權。
對大多數車企,尤其是一線車企來說,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任正非真不會造車?
當下,新能源汽車是看得見的風口,過去與華為在智能手機市場交鋒多年的蘋果、小米、OPPO等手機廠商也已相繼加入這條賽道。
任正非為什么一定要堅持華為不造車?
余承東也不理解。《深網》在一篇報道中指出, 華為內部曾就造車一事組織過投票,3位輪值董事、1位董事長、3位常務董事7人投票,最后只有余承東一人投了贊成票。
一位華為管理層認為,任正非不愿意造車的理由有三:
一是造車需要的資金量巨大;二是樹敵太多,可能導致合作伙伴反彈;三是“任總可能從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做產業賦能者,不要做產業顛覆者。積累該積累的技術,交該交的朋友,賺該賺的錢。”
即便如此,華為內部依然出現了兩派觀點:
一種觀點認為,華為聚焦ICT主航道,能夠沉下心來做好技術和研發,未來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另一種觀點則擔心,華為想成為核心器件供應商會不會是一個偽命題。
在華為心聲社區,有員工這么寫道,“車市場和消費者市場并不一樣,技術更新換代慢,摩爾定律完全不適用。3年換一臺電腦,換一個手機很正常,誰會3年換一輛車?在這種情況下,通過技術快速迭代拉開差距,打造競爭優勢,成為某一領域的霸主在智能汽車時代是很有難度的,我們現在也看到造車新勢力在核心器件上越來越傾向于自給自足,特斯拉現在連電池都打算自己做。成為智能汽車的核心供應商這條路能否走得通?”
也有員工表示,做高價值部分,憑什么別人要選擇你的高價值部分?車企會放心放手核心關鍵部分嗎?華為難道只甘心做一個組裝廠?
在外界不少人看來,華為最后很可能還會走上造車這條路,這同時也是不少華為人內心的想法。
一方面在于,任正非在2020年10月26日簽署的《決議》中,有一點值得琢磨,即重申華為不造車的這份文件,有效期為三年。
也就是說,三年期限一過,屆時華為造不造車還另說。
另一方面在于,類似明確表態不觸及某項業務的話,過去任正非說過,但最終并未踐行。
先是1997年,華為信息產業部主動希望華為做手機,被任正非一口回絕;再到2002年10月,時任運營商解決方案部副部長的張利華在一次研討會上發言道,“消費者一年會換好幾部手機,中國有好幾億消費者,華為應該盡快立項3G手機!”
結果任正非暴怒,拍著桌子大喊:“華為公司不做手機這個事,已早有定論,誰又在胡說八道!誰再胡說,誰下崗!”
后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華為不但做手機了,甚至一度將市占率做到了全球第一。
當同樣的橋段在汽車業務上重演,華為未來會不會造車,仍然是未知數。
結語
在過去的幾年中,華為在汽車業務上的諸多嘗試,既是基于華為當前狀況的自救,也是一場觀望:新能源汽車的局勢到底會怎樣發展?現在的業務是不是能夠跑通?
好的結果,是華為現在的布局收到成果,它成功成為車企的好朋友。
壞的結果,則是華為無法被更多車企接受,它將面臨來自內部及外部的雙重壓力,比如人員流失、難以實現自我造血。
一旦朝這個方向發展,屆時任正非做出讓步,加入造車大軍,也并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