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首席人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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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未 編輯|江岳
來源/首席人物觀(ID:sxrenwuguan)
2017年年底,茶顏悅色的老板呂良站在一片商場的廢墟上發了好大脾氣。他對著面前50多位高管教訓:“茶顏會死于什么?可能會死于大家對沒有服務意識的習以為常與麻木!”
事情的起因是呂良巡視了幾十家店后,發現門口沒有工作人員迎客、店里也沒有口播。于是,他拉著全體高管開會。
呂良發完脾氣,在場的高管挨個發言。說到動情之處,不少人都落了淚。會議之后,高管們紛紛回去整頓業務,茶顏悅色的服務很快有了提升。
后來,呂良把那場會議稱為“黑白會議”。每當他對店鋪不滿的時候,都會拉著管理層開一次,還會對服務不足的店面直接通報批評。
在呂良看來,這是一種有效的“倒逼”。
“與其出了問題被別人捅,不如我們自己捅。”孫翠英的解釋更加直白。
作為茶顏悅色的老板娘,2017年年底的那次巡店,孫翠英也在場。而此時,她已經懷上了二胎。胎兒的健康狀況不太好,醫生建議她安心養胎。
但孫翠英顯然沒有聽。此時,茶顏悅色正處在天使融資的關鍵時刻。
四年后的12月16日,呂良再次大發脾氣。只是這次他的發脾氣事件很快就沖上了微博熱搜。
因為,茶顏悅色有名了,也因為呂良發脾氣的地方,從商場的廢墟變成了茶顏悅色的釘釘大群,發火的原因也從員工不努力變成了員工不滿月薪2000塊——這在二線城市長沙,幾乎不夠基本生存。
而此時的茶顏悅色,一年中已經三次陷入“閉店潮”。
茶顏悅色變了。但老板呂良沒變,他還是一樣的暴脾氣。
01
迎客
呂良有一股蠻勁兒。
創辦茶顏悅色前,他已經經歷過幾輪失敗。賣蓋飯、賣鹵味、賣爆米花,即便是這樣微小的生意,他也能賠進去過十幾萬。每一次,呂良都選擇換個方向,重頭再來,然后再次失敗。
2013年的冬天,他決定開家奶茶店。
這又是一個“不太明智”的決定——長沙的冬天,氣候濕冷,人們消費奶茶的欲望也到了最低點。而呂良選在這個時候開奶茶店,僅僅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塊地理位置不錯的店鋪。
心急的呂良,沒有為自己積累奶茶行業的工作經驗。開奶茶店前,他從淘寶上買來了各類茶品和牛奶以及輔料,自己關在屋子里開始調配。
“奶茶,奶茶,不就是奶加茶嗎?”夫妻二人一邊想,一邊在家里給自己定了KPI——10元一杯的奶茶,每天賣50杯,就是500塊。
然而第一杯奶茶,孫翠英就把糖放多了,奶油也打得不規整。
開業當天,茶顏悅色的門口羅雀和五一廣場的川流不息形成了鮮明對比。為了給新店引流,呂良每天站在店鋪門口一邊喊麥,一邊端著小樣給路人試飲。
賣力地吆喝,讓茶顏悅色的門前開始聚集起第一批客流,成為了呂良心里迎客的“利器”,也成為了日后茶顏悅色員工們的“噩夢”,這是后話。
當年這個小店,即便呂良天天站在店門前吆喝,每天的營業額有時也不過200-300元,離500元的KPI還有些距離。
再這樣下去,等待呂良的似乎會是新一輪的失敗。
當然,呂良沒有失敗。
2013年底莽撞的開店行為,讓他意外迎來了好運。
2014年,五一廣場開始改造,客流激增,很快成為了長沙最繁華的商圈。盡管這時候,呂良和孫翠英做奶茶依舊時常失誤,但夫妻二人還是決定圍著五一廣場開分店。
呂良想到了一個對沖失誤的解決辦法:只要對品質不滿意,顧客任何時候,都可以走進任意一家茶顏悅色,要求重做。
蠻勁兒,為呂良賺到了第一桶金。
等到了2017年,茶顏悅色已經在長沙開了幾十家直營店。
而呂良開店選址的標準,依舊是去當地看看人流,而非借鑒更加客觀的熱力圖工具。這或許與呂良的成長環境有關。出生于1978年的呂良,在長沙六中讀完高中后,便走向了社會。
等茶顏悅色名氣漸響后,坊間曾傳聞,呂良曾遠赴澳洲讀書。呂良很快就親自出面下場辟謠:“沒一個是成績好的,成績好的都不會到這兒(奶茶)來混飯吃。”話語間,草根白手起家的味道十足。
但這樣的結論未免有些武斷。
要說奶茶行業沒有一個成績好的,恐怕畢業于江西財經大學的彭心不能認同。2013年的彭心,剛剛辭去自己上市公司品牌總監的職位,創立奈雪的茶。
02
擴張
在奶茶圈,有一個被不少人堅信的理論:只要店鋪開得足夠多,那就是品牌天然的廣告。
理論的來源,正是茶顏悅色。
與之對應的是另一個段子:如果外地人站在長沙火車站,問一句茶顏悅色怎么走。得到的結果,很有可能四個不同的方向。
2018年1月,呂良為茶顏悅色拿到了第一筆融資。此后三年,茶顏悅色每年都在長沙開100家店,有時候一天就能開三家店。
起家的五一廣場,后來又趕上長沙國際金融中心開業,更讓呂良興奮不已。這個耗資200億打造的大型商場,以強大的聚合效應,不斷吸引著年輕人,也使五一廣場坐實了“長沙最繁榮商圈”的位置。為了最大化吸收客流,呂良在五一廣場的各個角落開滿了茶顏悅色。
有顧客來五一廣場逛街,繞來繞去,面前都有家茶顏悅色,以為遇到了鬼打墻。
“我沒得選,只能選它。”面對茶顏悅色的大規模涌現,一位長沙年輕人曾感嘆。
線下的人流很快引爆了線上的流量。
茶顏悅色排隊狂潮,多次沖上了社交平臺的熱搜,排隊時間漸漸從1個小時變成了八個小時以上。不走出長沙,更為茶顏悅色平添了一絲神秘性,有人不惜花500塊錢代購一杯茶顏悅色。
盡管呂良多次表達并不鼓勵這種行為,但他卻又不斷要求員工為排隊的顧客送上貼心服務。
2020年,茶顏悅色武漢店開業時,呂良從長沙帶著200名員工趕去支援。出發前,他沒忘了讓員工帶好牌子,牌子上的內容是:在此處排隊,需要8小時。
排隊的顧客不會感到寂寞。
因為呂良還要求,員工在顧客排隊期間,送上試吃的小樣。到了冬天,還有暖水袋。這樣的規定不僅針對剛開業的武漢,在所有的茶顏悅色的門店也都適用。
此外,顧客沒帶口罩可以去茶顏悅色免費拿;想喝熱水,可以在茶顏悅色免費倒。有一次,店員為受傷的顧客送上了創可貼,第二天,呂良給所有茶顏悅色的門店都配備了藥箱。
但這藥箱,似乎沒能讓員工感受到溫暖。
12月16日,在茶顏悅色大群中,因為工資爭吵的聊天記錄中,還夾雜了一位員工對于管理層的質問——“誰愿意受工傷,誰愿意大半夜血止不住得去醫院縫針遭罪,出來本來就是賺錢,誰不想滿勤。”
極致的貼心,為呂良喝茶顏悅色贏來了“奶茶屆海底撈”的名聲。但日復一日辛苦的員工,似乎并沒有獲得和海底撈員工一樣的待遇。
在海底撈,年假和五險一金不僅是基本配置,公司還會為員工提供免費宿舍和明確的漲薪制度,優秀員工還可以獲得額外的探親假,公司報銷往返車票。張勇為海底撈員工制定的激勵制度,一度成為被業界廣泛學習的樣本。而這自然依賴于海底撈規模化的生產和相對高的利潤空間。
但均價不足20元一杯的茶顏悅色,顯然還給不了呂良“對員工好”的底氣。
呂良或許也還沒把員工福利放在心上的時候,他渴望不斷“壯大”的規模。在呂良看來,想要壯大,“吆喝”很重要。這是他當初“起家”的重要法寶。
為此,他規定,店員必須頻繁地齊聲口播,如果有一位店員喊出了口播內容,其他人就要跟著一起喊出來。如果幾家門店恰好在一起,一家門店中有人喊口號,四家門店的所有店員就會立刻跟上,這是茶顏悅色天然的擴音器。
呂良覺得,這是為了讓員工覺得“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但比起“團隊戰斗”,員工感受更深的是,嘶啞的聲音和隱隱的耳背。
不過,在12月16日矛盾爆發前,呂良或許都還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此時的他,正沉浸在要在長沙開滿1000家茶顏悅色的暢想中。
他甚至為自己的暢想,找到了根據:茶顏悅色和便利店都是社區型模式,長沙能有1000家便利店,就能有1000家茶顏悅色。
03
反噬
或許是白手起家讓呂良養成了孤注一擲的決絕性格,又或許是茶顏悅色的快速擴張,激發了呂良骨子里湖南人的霸蠻。
呂良對內的管理,嚴苛得近乎沒有人情。
他規定,在茶顏悅色公眾號上,每個月都會放出檢查不合格的店鋪,上邊店名和照片一清二楚,甚至還有視頻。
一旦沒滿足老板呂良的要求,就是“社死”的結局。
來茶顏悅色工作,壓力不可謂不大。
在《人物》的一次采訪中,茶顏悅色的員工告訴記者,有些部門的離職率,甚至高達90%。但呂良發給員工的薪酬,卻并不算高。
在他們的官方招聘顯示,普通店員的薪資在3600-4600元。只有入職半年以上的員工,才能獲得五險一金的資格。
積壓的情緒與高濃度的壓力,終于被微薄的薪水引爆。12月16日,茶顏悅色的員工,也讓老板呂良“社死”了一場。
當天,不少員工在大群中抱怨,到手的工資只有一兩千,實在太少了。
點燃矛盾的是一位叫張學潘的答復:“工作不努力還想拿高工資,平常怎么(沒)看你們沒事傳播正能量,一發工資就都有勁了可吵吵,為什么不夠,那是因為天天蹦迪,高消費怎么夠。”
之后,呂良親自下場,痛斥員工肖婷不能感同身受自己一天虧2000萬的痛苦,還說自己“活該”。老板娘孫翠英甚至@員工肖婷后玩起了諧音梗:“請你趕緊來離職,還真是不消停。”
結果肖婷反手一個有錄音,讓呂良不得不繞開了話題。最后以老板娘發了2000元紅包收場。
群內的“戰爭”結束,硝煙并未散去。
這場“罵戰”很快沖上了微博熱搜,還被爆出,呂良打電話給200多位參與爭吵的員工,要他們第二天來公司辭職。后來人數變為了87人。
關于罵戰中的雙方,張學潘被爆料是武漢的工作人員,而工資微薄者多為長沙的工作人員。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矛盾背后,是茶顏悅色一年已經經歷了三場“閉店潮”,全部集中在長沙。關門和開店,一樣的瘋狂。
“不是不想走出去,是出去了真的會死。”呂良曾反復強調茶顏悅色不會走出長沙。
但在2020年后,他決定走出去。
2020年,呂良找喜茶的老板聶云宸聊天。那時的喜茶正被產品衛生不合格所困,聶云宸羨慕呂良的“鐵腕治理”,而呂良則羨慕聶云宸的高客單價。
兩位頭部老板的互訴衷腸,也讓人難免聯想到到奶茶生意不好做了。這件事在過度擴張的茶顏悅色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隨著連續多年的開店和經濟放緩,茶顏悅色在長沙的號召力已經逐漸衰退。
呂良也在那時就有了危機。
他清楚,某種程度上,能讓粉絲買單的,不再是茶顏悅色的奶茶,而是他的人設。和在內部近乎嚴苛的管理不同,呂良對外的人設,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
在茶顏悅色公眾號里,他是一個騎著電動車的大叔,羽絨服破了就用膠帶粘起來。
為此,呂良只好把愛車鎖在車庫里,出門只敢騎電動車,生怕自己人設“崩了”,日子過得著實有些憋屈。
不僅是呂良,就連茶顏悅色的飲品都有自己的風格,他們做類似AKB48的線上選舉,每個產品甚至還發展出了自己的唯粉。這也成了呂良多年來無法換菜單的原因。
呂良試圖自救——他終于把茶顏悅色開出了長沙。
然而,長沙的茶顏悅色實在過于密集,疫情之下,人流減少,閉店成了必然。
其中,“重災區”正是當年起家的五一廣場,一夜之間關閉了十幾家店鋪。此前,這里曾有81家茶顏悅色。
“閉店潮”爆發后,呂良表示當年已經吃到了紅利,現在要等春天來,還替所有員工發言:“茶顏人都習慣了,大家還沒習慣。”
只是如今看來,沒有受到紅利眷顧直接入冬的員工,不僅沒有習慣“冬天的寒冷”,更沒有習慣老板的霸蠻——那些苛刻的要求和語言,對茶顏的員工來說,更像是凜冽的寒風。
風波之后的第二天,呂良向全員寫了道歉信。其中一條解決辦法是:加快在外地開店速度。
顯然,他選擇了繼續霸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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