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少年王小川，18年青春“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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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路涵
來源：驚蟄研究所
2003年，隨著張朝陽的一聲令下，剛剛從清華大學畢業的王小川掛帥組建搜狐研發中心，開發搜索引擎，開始了他和搜狗的前半生。18年后，隨著搜狗公司發布公告宣布與騰訊完成合并，搜狗即將從搜狐完全脫離。
今年已經43歲的王小川，大概率不會跟隨搜狗加入騰訊，不只是因為騰訊COO是他成都七中的同學任宇昕，加入騰訊意味著他要成為老同學的下屬。更因為，將18年青春都奉獻給搜狗的王小川，也到了自己的中年時刻?；蛟S他也在暗自思考自己的下半生，究竟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天才少年的“開掛”前半生
王小川的前半生幾乎是拿著“杰克蘇”的劇本過來的。
在成都四小讀小學時，王小川就對計算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和驚人的天賦，這讓同為計算機愛好者的數學老師對他格外重視，經常騎車載他到計算機興趣小組，還在自己的家里給他開小灶。這也為王小川后來參加信息奧賽奪冠保送清華奠定了基礎。
1990年，12歲的王小川以入學考試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成都七中的綜合數學實驗班。他的同班同學則是從當年成都1700名考生中，數學95分以上的人里面選出來的。其中就有后來的騰訊COO任宇昕、蔚來汽車技術VP莊莉、B站CEO陳睿、滴滴研究院院長何曉飛和藍標COO熊劍。
王小川也在成都七中遇到了恩師謝晉超。
謝晉超是成都七中1990數學綜合實驗班的張羅者和數學老師，同時也是在教學中鼓勵并倡導計算機發揮作用的名師之一。他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隔出一半做獨立機房，讓王小川等種子選手隨時上機。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這樣的待遇已經算是非常奢侈了。
當時，謝晉超結識了后來的中科院院士張景中，并且從他的手里攬下在計算機用吳文俊消元法實現初等幾何定理的全部機器證明的工作，而年僅16歲中學生的王小川也順理成章的成了這個三人小組中的一員。
后來，王小川因為這項工作獲得了億利達青少年發明獎，而這個獎的倡議者就是諾貝爾獎得主楊振寧。不光是享受到了被諾獎得主頒獎的榮譽，王小川還因為參與幾何定理機器證明，被當時的副總理李嵐清接見。
有意思的是，為了準備總理的接見，王小川提前做了很多技術相關的準備，結果沒想到被問到了一個“一分鐘能打多少字”的簡單問題。而這段有趣的經歷，或許也為后來搜狗輸入法的誕生，種下了一個命運種子。
在王小川對計算機癡迷的那段時間，信息奧賽（即計算機競賽）剛剛開始興起，彼時的中國學生在相關競賽領域還未獲得成績，因此王小川很快就把計算機競賽作為了自己的一個主要目標。
王小川在信息奧賽上開始一路開掛，很快就拿到了信息奧賽的全國一等獎并且入選了信息奧賽國家隊。1996年，18歲的王小川隨隊參加在匈牙利舉辦的信息奧賽，和隊友們一起拿下了四面金牌和團體第一的好成績，也因此被點招進入清華大學計算機系。而當時的奧賽國家隊隊友，還有拼多多前CTO、現任CEO陳磊。
天才少年、被副總理接見、諾獎得主給他頒獎、獲得國際奧賽冠軍點招上清華……王小川前18年的青春簡直如同夢幻一般，讓所有人艷羨。而他出色的技術實力也決定了他終究會在互聯網行業發出耀眼光芒。
從清華園到搜狐
1999年，中國的互聯網行業蠢蠢欲動。清華在校生陳一舟、周云帆、楊寧，成立了人人網的前身——ChinaRen網站。當時，陳一舟開出了8000元一個月的兼職工資，硬拉著王小川當上了ChinaRen的技術總監，以兼職身份管著7個員工。
后來， ChinaRen被搜狐收購，技術出眾的王小川也因此被張朝陽盯上。當時王小川因為要讀研，婉言謝絕了正式加入ChinaRen的邀請。張朝陽則依舊把他視為必須籠絡的人才，為王小川繼續保留兼職職位，并且向他許諾：" 你上學多久我可以等你，你要多少錢我給你開。"
2003年，王小川剛剛碩士畢業，張朝陽就催他入職。據說張朝陽打了近一個小時的電話，才把王小川請回搜狐。此后的6年里，王小川開啟了人生的第二個“開掛”階段，陸續晉升為技術總監、高級技術總監、副總裁、高級副總裁，直到2009年以31歲的年紀擔任搜狐的CTO。但在這期間，王小川卻并非順風順水。
2003年的中文搜索領域，百度已經顯示出一家獨大的局面，而百度牢牢把控搜索流量入口肆意漲價的行為讓張朝陽十分氣憤。于是張朝陽喊來王小川對他說：“給你6個人頭，干掉百度。”
2003年的搜狐對上2003年的百度，也算是勢均力敵。那個時候的百度遠沒有后來巔峰時期那么強大，而剛剛靠SP增值服務賺到第一桶金的搜狐也是底氣十足。不過，張朝陽僅僅給出的“6個人頭”的資源，并沒有給王小川帶來太多的支持。王小川后來在接受采訪時曾提到，他重組技術團隊時，“連個會寫C語言的都沒有?！?/p>
為了補充戰斗力，王小川盯上了清華計算機奧賽集訓隊的學弟。他用6個人的人力成本，拉來了12個兼職程序員，耗時11個月，在2004年8月3日正式推出了搜狐的搜索引擎——搜狗。在王小川的要求下，搜狐通過收購圖行天下為搜狗引入了豐富的地圖數據，在國內率先推出了地圖搜索功能，占得搜索領域的一線先機。
2006年，搜狗又推出了搜狗輸入法，憑借拼音輸入、聯想詞和多樣的輸入法皮膚，立刻火爆網絡。三年后，搜狗輸入法的用戶使用率已達79.7%，也算是在另外一個賽道實現了張朝陽“干掉百度”的愿望。
不過，英雄所見卻不一定相同。2008年，搜狐成為了北京奧運會官方新聞網站。當時的張朝陽把視頻當做了主要方向，而王小川卻一心想做瀏覽器。兩人的感情開始出現第一次危機。有一天，一個人突然走進王小川的辦公室對他說，“老張親口跟我說，搜索以后你不用管了，由我負責”。
昔日的“眼里西施”突然被安排了一個閑職。換作是一般人，一定立刻拍屁股走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但王小川畢竟是“天才”。他直接住進了辦公室，又從清華拉來兩個學弟，硬是在2008年力推搜狗瀏覽器上線。
借著北京奧運的流量紅利，搜狗瀏覽器迅速躍居國內瀏覽器使用率前三。連帶著搜狗搜索的各項數據也迅速增長，甚至一度帶動搜狐整體業績的直線上升，搜狐的股價也受此影響不斷被抬高。
很快，王小川就又坐回了搜狗CEO的位置。
一救“狗命”，力挽狂瀾
傳說百度曾在2009年邀請王小川出任CTO，但是王小川要求“入職就要收購搜狗搜索”，因此最終雙方都未能如愿。誰能想到，如日中天的百度，舉足輕重的CTO職位，這些在王小川的面前竟然毫無吸引力。
王小川在接受《中國企業家》采訪時，說過這么一句話，“我的性格里有一面，是對世事變化懶得應對近乎遲鈍”。但是王小川的遲鈍只體現在對待名利上。對于搜狗，他始終敏感。
2010年，谷歌退出中國，空出20%-30%的市場份額?？吹綑C會的周鴻祎動了進軍搜索的念頭，他開始頻繁接觸張朝陽，想從搜狐買下搜狗的全部所有權。但是王小川始終不答應。
講道理，對比渾身浪漫主義情懷的張朝陽，周鴻祎的勤奮和實干精神更符合王小川的行事風格。而且2010年的360剛剛打完“3Q大戰”，風頭正盛。更重要的是，此時的張朝陽依舊對視頻業務念念不忘，對搜索業務漠不關心。而周鴻祎的眼里對搜狗則是有一萬個滿意。這時的王小川其實已無比煎熬。
王小川自然也有拒絕360的理由。他花了17年從零開始，才有了后來團隊完備、架構穩定的搜狗，如果真如周鴻祎所提議的那樣雙方聯合成立搜索公司，王小川不知道又要在花多少年做著從零到一的事情。而且在王小川的眼里，360畢竟是野路子，在本性上王小川無法接受和滿身匪氣的周鴻祎共事。
奈何王小川所說的萬般理由比不上百億美金有說服力。眼看著張朝陽就快要被周鴻祎“拿下”，王小川連夜買了火車票去杭州找馬云。
“天才”處理事情的方式總是很獨特。王小川覺得張朝陽無非是要錢，那就找個比周鴻祎更好的投資人，斷了張朝陽將搜狗賣給360的念想。巧合的是，此時的阿里剛剛和百度鬧翻，打算自建搜索引擎。于是送上門的王小川和馬云面談了40分鐘，拿到了阿里巴巴的投資。
2010年8月9日，搜狐與阿里巴巴聯合召開發布會宣布：阿里巴巴與搜狐已達成一致，雙方將成立合資公司共同發展搜狗，王小川出任新合資公司CEO。當天中午，王小川發了一條微博：“搜狗分拆，阿里注資，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币呀浤軌颡毩陶扑压返耐跣〈?，滿目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再救“狗命”，難掩遺憾
對于搜狗來說，阿里除了錢以外什么都給不了——既沒有業務可以融合，阿里自己平臺上的流量也不夠用。坦白說，阿里注資搜狗單純是做給百度看，告訴百度“此花不開彼花開”。而周鴻祎也從未完全放棄對搜狗的想法。
2013年，阿里與百度和解，搜狐也在這一年用 2580 萬美元從阿里手中買回了 10%的搜狗股權。此時的張朝陽也已經“超然度外”了，而周鴻祎帶著已是百億美金企業的360，再度找上了張朝陽。這次他開出的條件是徹底整合搜狗，讓張朝陽成為360的大股東。
這樣的條件，張朝陽難以拒絕。王小川又慌了。
其實當時百度也在聯系王小川，希望可以把搜狗的整個團隊帶走。面對自己一手帶大的搜狗，王小川終究不舍。而且當時百度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移動互聯網一端，對于市場份額只剩12.7%的搜狗，百度并沒有足夠重視。
眼看搜狗馬上要改姓周，王小川只好故技重施，通過成都七中的同學——騰訊COO任宇昕聯系上了劉熾平，找到了馬化騰。拿到了騰訊的投資。
江湖傳言，王小川在首都機場接到了張朝陽的電話，電話里張朝陽通知他一小時后會五道口開會，否則立刻免職。在回公司的路上，王小川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說服了劉熾平和馬化騰，再度避免了搜狗落入360手中。
2013年9月，騰訊宣布4.48 億美元戰略入股搜狗，成為搜狗第一大股東。搜狗除了能繼續保持獨立，還接盤了騰訊搜搜和QQ輸入法，并在搜狗獨家上線了微信搜索功能。搜狗也從此打上了騰訊系的標簽。
此后不久，周鴻祎無意再關注搜索業務，他甚至還略帶憤懣地在微博里寫道：“原來搜狗不姓張而姓王?！?/p>
騰訊入股之后，王小川和搜狗迎來了新的高光時刻。2017年8月搜狗在美國上市，關于王小川“不上市不結婚”的傳言也演變成一種幸福的調侃。后來幾年，搜狗的財報數據也一直保持盈利：2018年，全年營收11.2億美元，凈利潤 1.13億美元。2019年，搜狗營收11.7億美元，凈利潤1.05億美元。但是隨著移動互聯網的快速發展，搜狗似乎已經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王小川曾在上市后喊出在移動搜索賽道上3年追平百度的口號，但即便是背靠騰訊這棵大樹，這個目標最終也未能達成。而搜狗作為一家互聯網公司，92.37%的營收依賴于搜索廣告的盈利模式也讓它如履薄冰。
2020年的疫情導致全球廣告預算出現大幅縮減，搜狗深受影響，前三季度合計凈虧損 7430 萬美元。不到一年時間，搜狗已經從一家年凈利潤1億美元的公司，變成了一家虧損的企業。
看著移動互聯網的蓬勃發展，王小川也一時拿不出好的解決方案。眼看著搜狗連連虧損，張朝陽又動了賣掉搜狗股份的想法，這次騰訊掌握了主動權。
2020年7月搜狗宣布，騰訊擬以現金收購搜狗未被騰訊持有的所有股份。
2020年9月搜狗發布公告：雙方已就私有化交易達成最終協議。
2021年7月13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無條件批準了騰訊收購搜狗股權案。
2021年9月24日凌晨，搜狗公司發布公告宣布與騰訊完成合并。
李彥宏曾經談論搜索業務時說道：“搜索不是有錢就做得好的，否則應該是微軟的搜索最好?！钡硪粋€事實是，沒有錢是絕對做不好搜索的，否則王小川和搜狗也不至于迎來今天的結果。
王小川在搜狗一干就是18年，親歷了搜狗的潮起潮落。在中國互聯網行業里，王小川可能是在同一家公司里待的時間最長的。有人說王小川18年的青春“喂了狗”，只換來5% 的股權，還至今未婚，實在有點不劃算。多少天賦、能力不如他的，都踩著互聯網和資本的東風扶搖直上。王小川這樣的天降英才，理應擁有更加傳奇的成功人生。
但是在王小川本人看來，事情可能沒有外界想象的那么糟。人到中年的他，也學會了放下。徹底融入騰訊體系的搜狗，說不定也會迎來新的開始。
歲月鉤沉，天才少年或許也會在某個夜晚回憶自己在成都七中的日子，想起自己夢開始的地方。然后帶著所有的意氣風發、壯志滿懷投入到后半生的新方向。畢竟，即便兩鬢已生華發，他還是那個“天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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