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倩

　　11月2日早上，特斯拉CEO埃隆·馬斯克突如其來地在社交媒體上用中文發布了曹植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引發全網轟動。

　　許多中國網友不敢相信，懷疑網傳截圖是PS的。外國網友翻譯后表示這是個“菜譜”。熱搜閱讀量超過1.6億后，網友終于了解到馬斯克需要用這首中文詩來內涵一下。那么馬斯克想內涵什么呢？

　　當日，馬斯克公開回應了聯合國官員的“逼捐”，有輿論猜測這是世界首富馬斯克對慈善捐贈的一種回應。與此同時，在美國國內，隨著財富的增長，“億萬富豪所得稅”也引發了馬斯克連聲質疑。

　　不論如何，企業的社會責任已日益備受矚目。企業家應當怎樣做慈善？該怎樣履行社會責任？被逼捐的時候，企業家們該如何回應？

　　當“摳門”馬斯克遇上聯合國官員“逼捐”

　　慈善顯然一直令馬斯克“煩惱”，年初馬斯克第一次登頂首富位置后，公開表示，“歡迎大家給我建議能夠真正推動改變的捐贈方式”。

　　不過馬斯克還沒能思考到位何種捐贈更有意義，特斯拉股價又開啟一輪暴漲，馬斯克身價暴增到3000億美元。隨后，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署長比斯利在推特上向馬斯克公開“喊話”，呼吁他捐款。

　　“用2%的財富，大約66億美元，就可以拯救陷入饑餓的4200萬人”，比斯利說。

　　這不是比斯利第一次干這種事，不久前比斯利轉發富豪榜并同時點名馬斯克和亞馬遜CEO貝索斯捐款。

　　“如果世界糧食計劃署（WFP）能準確說明60多億美元將如何解決全球饑荒問題，我會馬上賣掉特斯拉的股票，然后去捐款。但它應該公開賬目，讓公眾清楚地看到這些錢是怎么花的。”連連被“cue”到的馬斯克坐不住了，他的回復犀利而直接。

　　比斯利的接茬顯得有點倉惶，他先回復本意不是表達60億美元就能徹底解決世界饑餓問題，是媒體們會錯意了，并保證建立了透明且開源的會計系統，隨時可以接受審查。

　　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師曾志認為，馬斯克與聯合國官員關于慈善的對話不只是一場簡簡單單的對話，是各類社會主體包括政府、媒體和個體參與其中的復雜事件。

　　她談到，“馬斯克的質疑可能來自于，他看到了公益慈善組織在發展過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對他來說，慈善組織的透明度十分重要。”

　　馬斯克在慈善方面的貢獻，從數據上來看，比不上比爾·蓋茨和巴菲特，如今馬斯克的身價超過了比爾蓋茨、巴菲特的身價總和，更惹來“摳門”的評價。

　　幾個月前，福布斯公布了美國富豪榜的捐贈數據，400位富豪中，捐贈資產凈值20%以上的富豪從去年10人減少到8人，而捐贈資產凈值不到1%的富豪從127人增加到156人，馬斯克位列其中。巴菲特捐贈了440億美元，穩居第一名，捐贈比例達到了36%，比爾蓋茨和前妻共捐贈了650億美元，比例超10%。

　　近日，美國國會提出對約700名億萬富豪增加稅收，假如這個稅收落地，馬斯克可能需要在5年內繳付500億美元稅款。“億萬富豪所得稅”引發了馬斯克連聲質疑，他公開回應稱美國聯邦政府的負債率不斷上升，即便所有的億萬富翁被征收100%的稅，對于整體債務規模而言也是杯水車薪。“支出才是真正的問題，”馬斯克補充說。

　　事實上，早在2012年，馬斯克就簽署了《捐贈誓言》，承諾捐贈至少一半財富給慈善機構，彼時他身價是20億美元，捐贈的對象基本是非營利組織，資助方向包括教育、航天和AI等領域。幾天前，馬斯克發推特說在考慮創辦一所新大學。

　　師曾志認為，馬斯克作為企業家的代表，敢于在社交媒體上發問，這種底氣來自于他所代表的科技力量和人文關懷，顯示他對于慈善公益有其考量。

　　引領科技創新也是一種責任

　　根據EVsales數據，2020年全年全球一共售出了約312.48萬輛新能源汽車，同比增長了41%。隨著全球新能源風口的到來，特斯拉風生水起，凈利暴增百倍。從去年初，其股價開啟狂飆模式，一年飆升數倍，馬斯克也賺得滿缽。

　　今年初馬斯克一舉拿下世界首富的寶座。那時他的凈資產超過1885億美元，比排名第二的貝索斯多15億美元。就在一年前，馬斯克勉強躋身全球富豪50強，這個數字是234億美元。

　　不過馬斯克的位置沒有保持太久，一個月后，貝索斯超越馬斯克，重返首富位置。

　　如今，馬斯克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特斯拉與國家租車企業赫茲環球（Hertz Global）達成10萬輛特斯拉的合作，簽署史上最大電動車訂單，迎來股市利好。

　　特斯拉市值邁進萬億美元門檻，成為繼蘋果、微軟、Alphabet和亞馬遜后的第五家超級公司。在此期間，馬斯克個人身價曾一天就漲360億美元。目前，馬斯克已榮膺世界第一位身價超3000億美元的頂級富豪。在他的凈資產中大約有三分之二與特斯拉的股票和期權掛鉤。

　　今年特斯拉在中國市場頻陷輿論漩渦，硬件減配、剎車失靈、公關的傲慢等問題引發了不少負面評論，不過對特斯拉來說，絲毫不影響其在市場上如魚得水。半個月前，特斯拉公布最新一季財報，創下紀錄，營收達137億美元，同比增長57%，凈利潤達16億美元，同比增長高達389%，交付了24萬輛新車，同比增長64%，摩根士丹利分析師在近期報告中曾表示，從長遠看，特斯拉將在汽車和能源領域始終保持領先地位。

　　除了特斯拉，馬斯克的商業航天公司SpaceX今年也取得一系列成果，與NASA簽大單，9月，四名平民乘客乘坐該公司火箭，環游太空，引發一輪航天熱潮，馬斯克可以說出盡了風頭。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院長鄧國勝表示，企業家的財富越多、能力越強，意味著其社會責任越大。

　　師曾志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今天已經到了“能時代”，因技術的賦權，個體已經能對人類做一定貢獻，無論是特斯拉還是SpaceX，馬斯克有自己的一種視野和能力。“企業家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分兩種場景，一個是社會常態下的發展，另一個是應急救災的時候。當下做慈善已是多元主體共同負擔的事情，不再局限于某部分人，某部分場景，某種程度上說，企業如果從事正向引領科技創新的事情，就是企業擔當社會責任的體現。”她補充說。

　　馬斯克們的優勢在于戰略慈善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院長鄧國勝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捐款應堅持自愿原則，不宜道德綁架。“我們應該倡導企業家參與慈善事業，但不能逼捐索捐，應通過減免稅和精神激勵等來鼓勵他們。”他認為企業家做慈善因人而異，每個人可根據自己的意愿做，量力而行即可。

　　馬斯克曾在公開場合表達，要等特斯拉運營穩定后大規模開展慈善。師曾志談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應當尊重企業的主體性，尊重企業家的自我選擇，保護他們的社會責任之心。

　　“企業家做慈善可以有不同的選擇，有的企業家不想投精力，捐些錢就好；有的企業家樂意投入精力，不僅捐錢，而且出力，這為慈善行業帶來企業家的理念、管理模式和創新精神，這是企業家做慈善的優勢所在。”鄧國勝說道。

　　他表示像馬斯克這樣的企業家做慈善，可以采取戰略慈善的方式，創造共享價值以達到可持續。“企業家做慈善，不僅帶來社會效益，從長期看，還為企業自身帶來價值。”他補充說，戰略慈善不是簡單的分蛋糕過程，而是在分蛋糕的同時，做大蛋糕。

　　《2021胡潤慈善榜》顯示，中國“億級慈善家”達到39人，拼多多黃崢以120億元捐款成為首善，歷年累計捐贈超100億的只有7人，而本年度除去黃崢的前十名平均捐贈額占平均財富的0.9%。《2021 胡潤百富榜》顯示，胡潤百富榜人數同比擴大22%，有2918位企業家財富超過20億元，是十年前的3倍，總財富達到34萬億。

　　具體的捐贈數額體現了企業家的實際投入，而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體現在多個維度，比如對股東責任、對員工責任、對消費者責任、對環境的責任、對社區的責任等方面。

　　“目前國內外企業家做慈善差異較大，國內企業家捐款比較多，大多是為了表達愛心，不太注重捐款的結果；而國外企業家設立家族基金會的多，他們不僅注重家族精神與物資財富的傳承，還注重資助的效率與社會影響力。”鄧國勝觀察到我國企業家比較注重參與救災，在汶川地震、河南水災方面、抗疫方面表現都非常積極。“近年來，國內企業家做慈善也開始轉型升級，一些基金會正在向家族基金會逐步轉型，注重捐贈的效率與可持續性，開始探索用社會企業的方式可持續履行社會責任。”

　　今年騰訊、阿里等企業均投入千億元到建設可持續社會價值中來，并將這種考量納入到公司的核心戰略中。“騰訊、阿里今年開了一個好頭，是一種新的嘗試，但不僅需要承諾，也需要專業性創造社會價值、創新性履行社會責任，為企業或企業家樹立示范。”鄧國勝提醒說，從研究者的角度看，還是希望他們錢花在刀刃上，搭建公益平臺，促進公益慈善行業的基礎設施建設，帶動更多企業、企業家和公眾參與公益慈善，發揮創新示范作用。

　　“慈善行業門檻低，但企業家又有天然優勢，最終考驗的還是企業家，需要守著初心。”師曾志說，“這是個江湖，什么人都會有。”

　　鄧國勝表示，某種程度上說，做慈善并不比做企業容易，慈善是一件非常專業的事情，“慈善是做人的工作，目的是改變人，指標難以測量，不像企業的利潤可以衡量，而且人們對慈善的期望很高，希望透明、沒有瑕疵，但現實有各種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