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把科學帶回家

　　現在不少沒能成功孕育寶寶的夫妻在求助于科學的時候，可能會接觸到排卵針（促性腺激素）。排卵針有一段非常奇特和有味道的歷史。簡單來說，每個使用了促性腺激素排卵針的準媽媽，要感謝意大利的絕經修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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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百年以前，科學沒有辦法幫助不孕不育癥的夫婦，能治療不孕不育癥的藥物在1930年才出現。

　　1930年，醫生們首次使用激素幫助女性懷孕，不過這種激素是從懷孕母馬血液中提取的孕馬血清促性腺激素（PMSG）。

　懷孕的母馬。圖片來源：pixabay

　　好景不長，正如隨便給人輸血會導致問題一樣，很快人們發現采用了這種療法的女性不僅不會懷孕，而且還有可能因為體內產生抗體而生病。PMSG 副作用很大，因此這種母馬激素療法后來被拋棄了。

　　不過在10年后，一位研究者有了重大進展。

　　1949年，意大利研究者 Pierro Donini 從女性的尿液中提取出了促卵泡激素（FSH）和促黃體激素（LH）這兩種促性腺激素。但更奇怪的是，Donini 發現，已經絕經的女性尿液中的這些激素的含量比未絕經女性高。

　　Donini 把這些物質命名為 Pergonal，這個詞來自意大利語 per gonadi，也就是來自性腺的意思，后來它被翻譯為促性腺激素。

　　促性腺激素能促進排卵。而絕經婦女尿液中含有更多的促性腺激素是因為，在絕經后，人體反而會生產更多促卵泡激素（FSH）和促黃體激素（LH），試圖刺激已經“退休”的性腺繼續工作，也就是排卵。

　　但是當時的學術界并不知道這種激素有什么“卵”用，消費者也不買帳，Pergonal 的銷量不好，因此它就躺在文獻里吃灰了。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一位叫做 Bruno Lunenfeld 的年輕人到瑞士日內瓦大學求學。巧的是，Bruno Lunenfeld 是一位猶太人，他對猶太人在二戰中的悲慘遭遇感到痛心疾首，想要提升猶太人的生育率。于是，他開始對促性腺激素進行研究。

變成大叔的 Bruno Lunenfeld 。圖片來源：（DOI）10.1016/j.ajog.2018.06.019

　　在日內瓦大學求學期間，他發現促性腺激素是腦垂體產生的。他還用嚙齒動物做了一些實驗，發現促性腺激素可以促進尚未性成熟的小鼠和大鼠的子宮和卵巢發育。他想到，或許可以用這類激素幫助女性懷孕。

　　接著在1954年，Lunenfeld 發現，使用高嶺土-丙酮法可以從絕經女性的尿液中提純促性腺激素。手握著從尿液中提純促性腺激素的方法，Lunenfeld 認為不孕女性的希望越來越大了。

　　可是，要怎樣才能找到這么多絕經女性的尿液呢？

　　1957年，Pietro Donini 讀到了 Lunenfeld 的論文，并和他聯絡。實際上，Pierro Donini 當時為一家瑞士制藥公司工作，這家公司就是后來在2006年被德國醫藥公司默克（Merck）收購的塞隆諾（Instituto Farmacologico Serono）的前身。Donini 把他引薦給了公司高層。

　　Lunenfeld 向塞隆諾的董事會建議，每天收集數百位絕經女性的尿液，然后提純促性腺激素。不過，塞隆諾方面覺得這件事很搞笑而且很不雅，因此果斷拒絕了。

　　為猶太人求子心切的 Lunenfeld 并沒有放棄。他和塞隆諾的一位董事，同時也是貴族的 Giulio Pacelli “套瓷”，成功說服了后者。

　　更巧的是， Pacelli 是當時羅馬教皇皮烏斯十二世的侄子，而梵蒂岡擁有塞隆諾四分之一的股份，于是教皇皮烏斯十二世順理成章地同意了這件事，并讓意大利的絕經修女們捐獻自己的尿液。

教皇皮烏斯十二世。圖片來源：wikipedia

　　Lunenfeld 回憶，當時在董事會會議上，Pacelli 對董事們說：“我的叔叔教皇皮烏斯十二世決定幫助我們，他讓安養院的修女們每日為了神圣的事業采集尿液。”就這樣，用女性尿液提純激素的項目啟動了。

　　塞隆諾設立了三個尿液采集中心，每天有600名絕經修女前去“奉旨”尿尿。這種從尿液中提取的促性腺激素也叫 hMG（人絕經期促性腺激素）。不過在當時，hMG 的純度只有5%，里面包含促卵泡激素（FSH）和促黃體激素（LH）這兩種功能不同的激素。

捐贈尿液的絕經女性和采集工具（左），3萬升尿液能提純100毫克的促性腺激素。圖片來源：（DOI）10.1016/j.ajog.2018.06.019

　　與此同時，Lunenfeld 在以色列開始用促性腺激素進行了臨床試驗。1962年，一位來自南非的從沒有過月經的女性在經歷了14天的促性腺激素治療后成功懷孕并生下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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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成功試驗后，1962-1968年間，全世界的醫生開始使用促性腺激素治療不孕癥。促性腺激素后來也在人工受精中被用于促使女性排卵。

　　而絕經修女的尿液成了塞隆諾的液體黃金。

　　1961年，塞隆諾制造的促性腺激素以 Pergonal 的商品名再次上市。Lunenfeld在接受以色列媒體采訪時回憶：在 Pergonal 上市后，“塞隆諾在幾年里就賺到了十億。”后來，塞隆諾也成了歐洲第三大生物技術公司。不過，Lunenfeld 并沒有用自己發現的激素療法賺錢，他甚至沒有為它申請專利。

　　在 Lunenfeld 的成功的刺激下，其他研究者開始尋找促性腺激素的其他來源。德國醫生 Carl Gensel 從尸體的腦垂體中提取了促性腺激素，這種方法提取的促性腺激素純度更高，產量也更大。

　　不過在1985年，Carl Gensel 的方法遭遇了痛擊：使用了來自人腦的促性腺激素后，一名女性換上了克雅氏病（CJD），也就是人版瘋牛病，因此這種用尸體提純激素的方法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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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更多絕經女性也加入了排卵針的生產隊伍中。Lunenfeld 介紹，2000年時，全球約60萬絕經女性捐贈了1.2億升的尿液用于制造促性腺激素。光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就有20萬女性捐贈了7千萬升尿，這些尿液制造了2500萬瓶促性腺激素。

　　當然了，用老奶奶們的尿液制造的人源排卵針也有可能帶有污染物。1995年，塞隆諾利用基因重組技術（把某生物的基因轉移到另外生物的DNA里），以及中國倉鼠（我們之前介紹過，回顧點我）的細胞制造了高純度的 FSH 制劑，并用 Gonal-f 的商品名進行銷售。

促性腺激素在人工受精時常被用于促進排卵。圖片來源：wikipedia

　　至于來自人尿的排卵針和基因重組技術排卵針相比孰高孰劣，美國生殖醫學會（ASRM）在2008年指出：“現代高純度尿促性腺激素和重組促性腺激素在安全性、純度、臨床效果方面沒有差異。”

　　目前，使用基因重組技術制造的排卵針一般被稱為重組FSH，而來自絕經女性的排卵針則以“尿促性素”（hMG）、“高純度尿促性素”（HP-hMG）的名稱銷售。

　　據估計，使用了促性腺激素及其衍生物后誕生的嬰兒人數達到了百萬。對此Lunenfeld 感到很自豪：“我是世界上首個研發出治療不孕不育藥物的醫生。”

　　因為上述貢獻，Lunenfeld 成了人類生殖健康領域的國際領軍人物。1973年，世界衛生組織（WHO）在制定不孕不育的診斷和治療指導手冊時，Lunenfeld 就是專家組主席。

　　誰能想到，渴望孩子的夫婦們，會和一個猶太大叔、一位教皇和數百位意大利修女們產生這樣奇妙的交集呢？

　　- 媽媽我是從哪來的？

　　- 尿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