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財經》E法特約評論員 易芊梓

　　血案能為貨運網約平臺的監管帶來多少實質性的改觀，仍然有待觀察。

　　與“天價搬運費”不同，這次貨拉拉引發輿論聚焦的，是一場真相有待還原的血案。

　　2月21日，一條“長沙23歲女生在貨拉拉車上跳窗身亡”的消息引發廣泛關注：事發前無任何異常的女孩，為何上車十幾分鐘后跳車；司機在行駛途中疑似三次偏航，且女孩跳車時為何不及時剎車，他是否經過資格審查及相關培訓；網約貨運平臺不規范，何以成了法律監管的空白地帶？

　　多家媒體報道稱，涉事車輛內未安裝任何音視頻設備，且根據司機家屬回應稱“雙方因偏航有言語沖突”，女孩跳車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最新消息是，司機周某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被長沙警方刑事拘留。長沙警方對事發現場再次進行勘查，最終調查結果有待官方披露。

　　游離于監管之外，內外監管形同虛設？

　　“跳車事件”，凸顯貨拉拉網約貨運平臺的監管缺位。顯而易見，平臺監管缺位了，令事件關鍵證據的獲取與認定成為一場拉鋸戰。若平臺安全監管機制完善，錄音或視頻監控到位，就不必如此為真相費盡周折。

　　現在問題的關鍵在于，貨拉拉這類貨運平臺運營不規范，管理不到位，怎么就沒有引起監管方足夠的反思與重視？

　　曾有媒體報道稱，杭州一女孩遭貨拉拉司機性騷擾，司機上門堵截強迫，言語污穢簡直不堪入耳，嚇得那位單身姑娘20多天不敢回家。事發后，平臺方除了封了司機賬號，并無其他實質性懲處。

　　或許正因相關監管成了空白地帶，此前的惡性事件引發熱議后，貨拉拉仍未明顯改進系統提升安全防護，安全隱患依然存在。平臺方甚至曾以無法約束司機改裝車輛為由推脫責任，何談統一給拉貨的車輛安裝相關的視頻監控設備？

　　于是在這樣一個不規范也無規制的大環境下，貨拉拉司機們中途突然加價，隨意偏航變更路線也就見怪不怪了。

　　貨拉拉們還將“裸奔”多久？

　　如此監管缺位，不拿用戶安全當回事，主要還是平臺方太過縱容，忽視一系列存在的問題。若不是這場血案，貨拉拉們可能還在盡情“裸奔”吧。這場血案能帶來多少實質性的改觀，仍然有待觀察。

　　除了前述杭州性騷擾案例、女生跳車事故，貨拉拉還被指“與法律、監管對賭”，拒開個人版發票，司機繞路加價，車輛隨意改裝等等。當然，這些亂象也有些內在的聯系。

　　正如有些媒體所報道的，有些司機稱加入貨拉拉太隨意，僅僅“交了1000塊錢押金后有個培訓，但也就半個小時時間，后來平臺就不管了”。如此簡易的上崗程序，完全就沒有維護用戶安全的意識，缺少最基本的安全制度建設。

　　事實上，平臺方如此縱容不規范行為，且盲視監管問題，從貨拉拉平臺注冊協議中可見一斑。司機注冊時，在軟件使用信息服務協議的條款上寫明：“貨拉拉僅為運輸服務提供方與運輸服務需求方提供中立、獨立的第三方信息中介服務。閣下同意及承認貨拉拉不是閣下的代理或運輸服務需求方的代理，不是運輸服務中的需求方或提供方，亦不是雇用司機之合約或租用參與車輛之合約的任何一方，亦與閣下不存在任何掛靠、雇傭、合伙、合資或其他關系”。 

　　協議條款的意思非常清楚，特意強調了“中立”“獨立”，也就是貨拉拉與司機之間僅僅是所謂的“中介關系”。平臺不干涉司機業務，也將責任撇得一干二凈。這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平臺毫無監管的主觀意愿。哪怕僅僅自我定位為“信息撮合平臺”，“撮合”二字也不意味著可以免責。

　　然而，作為一家“業務范圍已覆蓋352座中國大陸城市，平臺月活司機48萬，月活用戶達720萬”的互聯網貨運平臺，如此缺乏監管責任意識，顯然有違平臺官網標示的“方便、科技、可靠”服務宗旨。既然擁有如此廣泛的覆蓋面，那也應當承擔維護和諧生態的最起碼的社會責任。

　　比網約車更值得關注的是，貨拉拉司機知道用戶的確切住址，這可能給用戶帶來額外的風險。僅此一點，貨拉拉們更應向滴滴們看齊，拿出落實監管機制的誠意。

　　如何建立有效的監管機制？

　　隨著網約貨運平臺的不斷拓展，這一行業涉及的用戶規模會進一步擴大。若不能出臺有力的監管方案，這可能導致貨拉拉們繼續“裸奔”。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對于如何建立有效的監管機制，網約車市場已經有了可供借鑒的成功先例。

　　比如，滴滴出行等網約車平臺在發生了一些惡性事件后痛定思痛，進行了全面而徹底的監管升級。無論是平臺方，還是市場監管者，都積極回應了輿論關切的焦點，甚至通過多方協作，在車內開通了一鍵報警功能，大大震懾了違法行為，提升了安全系數。

　　既然網約車市場能有效實現監管，從技術層面最大限度杜絕了司乘的安全隱患，那健全網約貨運平臺的監管體系，也不會存在任何操作上的問題。于網約貨運平臺而言，監管是當前必須補回的一課。這一課事關整個行業的良性發展，而且事前預防遠遠比事后糾偏更有必要，切不能一樁樁血案之后才引起重視。

　　一方面要強化監管意識，形成監管有力的安全防護墻。公眾性的交易平臺，社會責任意識必須內置于平臺運營理念中，平臺試圖規避必要責任的注冊協議該改改了，缺失“社會性設計”而不把用戶安全當回事的商業模式也該優化了。

　　另一方面，監管懲治網約貨運市場的亂象，還得用重典、出重拳，提高違法違規成本。無論從行業發展上審視，還是用戶安全上考量，網約平臺監管必須一視同仁。

　　風波未定，前路未卜。2月24日上午，貨拉拉官方微博發布“關于用戶跳車事件的致歉和處理公告”。公告中稱，對于事件的發生，平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并感到極度自責與愧疚，再次對當事人的家屬致以最誠摯的歉意。希望這一“最誠摯的歉意”不僅僅停留于口頭上。

　　無論如何，“裸奔”的貨拉拉們，該收起往日的盲視監管的心態，披上監管的外衣了。畢竟，事前的規制有力有序，遠比事后的“極度自責愧疚”有意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