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多次動員上市，萬福生科獲19項政府補貼共計869萬元；律師稱龔永福刑期或不低于“綠大地案”

　　在中介機構平安證券[微博]遭罰之后，萬福生科造假案的另一主角即將面對追責。上周，萬福生科董事長兼總經理，控股股東龔永福因涉嫌欺詐發行股票、違規披露重要信息和偽造金融票據罪，被湖南警方刑事拘留。

　　創業板第一單IPO造假案，堪與中小板綠大地案“比肩”的萬福生科欺詐發行案，亂象背后折射出的是企業上市的沖動與無奈。

　　萬福生科虛增利潤超100%

　　8月21日，龔永福被湖南警方刑事拘留。在萬福生科造假細節曝光之后，龔永福將被追究刑責已在市場預料之中。

　　今年3月份萬福生科披露造假詳情得到披露，這家公司的造假情節令市場驚心。結合萬福生科公告和證監會的通報，可以還原其造假歷程。

　　萬福生科2011年上市時，以新型農業化企業的面目出現，一度擺脫了A股大米加工類上市公司低附加值、低盈利能力的特點。

　　當時萬福生科披露的招股書加上上市后的財報顯示，這家公司2008年到2011年的凈利潤分別是2500萬元、3900萬元、5500萬元和6000萬元，呈現出穩步增長，年復合增長率達到34%。

　　但事后的統計顯示，招股書刊載的數據中，2008年萬福生科以虛構收入和利潤的方式作假，其中部分年份凈利潤98%為虛增。

　　證監會的調查顯示，萬福生科2008年至2010年分別虛增銷售收入約1.2億元、1.5億元和1.9億元，虛增營業利潤約2851萬元、3857萬元、4590萬元。

　　2011年年報和2012年半年報虛增銷售收入2.8億元和1.65億元，虛增營業利潤6635萬元和3435萬元。

　　以2011年為例，其報表刊載營業利潤為5910萬元，而證監會確認虛增營業利潤為6635萬元，虛增的程度超過100%。

　　董事長或失去控股股東地位

　　在今年5月份證監會的通報中，證監會稱4月份已經將萬福生科案移交公安機關處理，而在行政處罰的預先告知階段，證監會明確稱，擬對龔永福、覃學軍采取終身證券市場禁入措施。

　　一旦正式文件下達，龔永福將不具備擔任上市公司高管的條件。

　　而至8月21日，龔永福在造假曝光后仍任董事長近半年，已經出乎市場預料。

　　萬福生科最近的公告顯示，7月15日，龔永福仍主持了董事會。目前他也并未卸下董事長職務。

　　龔永福未卸下董事長一職，也與萬福生科目前格局未明朗有關。

　　在投資者賠償方面，中介機構平安證券已經先行墊付資金成立3億元的賠償基金賠償投資者，平安證券可以向龔永福夫婦追償，龔永福夫婦持有的股權超過半數已經質押。

　　公告顯示，其累計質押的股份達到7719萬股，占股本的57.6%。

　　平安證券追償后，龔永福夫婦有可能失去控股股東地位。

　　龔永福在6月份亦提及愿意重組萬福生科，他曾希望重組方最好是國有農業企業，龔永福希望“有人把農業深加工這個接手做出來”。

　　龔永福本人的愿望，是不希望萬福生科從此倒掉，或者淪為“殼資源”。龔永福說，萬福生科是他的“第二生命”，如果萬福生科在他手里死了，“那我是罪人”。

　　隨著龔永福被刑拘，萬福生科的重組短時間內或難有啟動的跡象。

　　企業上市的“幕后力量”

　　常德市桃源縣陬市鎮并不是經濟發達的地方，退伍軍人龔永福1995年開始在此處成立“萬福大米加工廠”。

　　2011年上市時，萬福生科作為當地經濟的典范被廣為宣傳，萬福生科時任董事肖德祥、蔣建初描述的龔永福是一個有堅強毅力，但性格內向的人。比如龔永福1996年曾帶著6卡車大米去廣東找市場，晚上裹著彩條布睡在橋洞里看貨。

　　而對于萬福生科的描述，則更多稱其2003年后建立了循環經濟模式。

　　在2010年萬福生科未上市之時，《常德日報》對龔永福的描述是“小氣”，稱龔永福經常在員工食堂吃4元一份的盒飯，一輛二手“普桑”開了十多年等。

　　龔永福的口頭禪則是：“先生產，后生活。揮霍浪費的人干不成大事。”

　　但“小氣”的龔永福是如何搖身一變，成為造假的主角？其中各方因素推動“功不可沒”。

　　據《證券市場周刊》報道，今年5月份，龔永福對前去采訪的媒體表示，“他們(常德市政府人員)追著我說，你上市吧”。

　　據常德市金融辦人士稱，常德市為此召開過三四次座談會，反復動員十多次。

　　萬福生科上市，是常德當地11年來的新上市的唯一一家公司。此前常德僅有兩家上市公司，金健米業和洞庭水殖。

　　根據常德市政府提供給《證券市場周刊》的文件顯示，該市在過去10年間為扶持當地企業上市出臺了近10項獎勵政策，獎勵金額分別為10萬元、100萬元、150萬元不同等級，范圍囊括上市企業、公司高管等“有功人員”，企業還可享受免稅、補貼等誘人措施。但是仍不奏效，后來發展到每個區縣都要擬定后備上市企業。

　　萬福生科正是常德圈定的重點上市后備企業。

　　招股書亦顯示，2008年至2010年，萬福生科分別獲取政府免稅補貼82.18萬元、540.58萬元、775.30萬元。僅2011年，上自湖南省政府，下到桃源縣政府，各種補貼共達19項，總金額達869萬元。當年僅桃源縣財源建設領導小組財源建設基金給予萬福生科的補貼就高達260萬元。

　　但外界亦疑慮，萬福生科財務總監覃學軍1956年出生，大專學歷，1998年加入萬福大米廠任會計，此前未有上市公司從業經驗，萬福生科內部人士稱其為“土會計”，她是如何搞定假賬的？

　　覃學軍在2012年8月將幾種不同的賬本交給了地方證監局抽查小組，直接引爆了萬福生科造假問題。

　　財務會計專家馬靖昊、魯桂華等人分析稱，萬福生科造假采取了比直接操縱利潤更為高明的手段，即通過“在建工程”等間接虛增利潤和資產，排查難度更大。

　　萬福生科內部人士認為，造假的過程，中介機構不可能不清楚，覃學軍自己不懂得這些。

　　保薦機構平安證券事后則多次表示對造假不知情，平安證券認為除非動用技術偵查手段，否則單憑保薦人的調查是難以發現問題的。

　　對此，龔永福在今年5月份曾表示：“當初為了迎合上市得造一些財務指標，但沒想到指導她(覃學軍)的人真是(把業績)做得太多了。”

　　處罰或不低于綠大地

　　萬福生科案目前仍在偵查之中，但此前證監會的通報和行政處罰預先告知，已經明確了萬福生科造假的規模與時間，而從已有的案件對比看，萬福生科造假的程度不遜于綠大地案。

　　綠大地案的刑事追責一度出現波折，官渡區人民法院一審判決綠大地實際控制人，原董事長何學葵有期徒刑3年，緩期4年，判決宣布后市場普遍認為量刑過輕，這一結果引發檢方抗訴。

　　最終在檢方抗訴下，昆明中院判何學葵十年有期徒刑，其余參與造假的高管亦有不低于兩年的徒刑。

　　綠大地案中，何學葵等人的罪名有四條，欺詐發行股票罪、偽造金融票證罪、違規披露重要信息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目前萬福生科案中未見“故意銷毀會計憑證”這一條。

　　但從違法金額上看，萬福生科案已經超過綠大地案。

　　此前證監會在行政處罰中認定，綠大地在招股書中虛增資產7011萬元，2004-2007年6月間累計虛增收入2.96億元。在上市后的2007年到2009年中，分別虛增資產2124萬元、1.63億元和1.04億元，虛增收入9660萬元、8564萬元和6856萬元。

　　萬福生科歷年累計虛增收入達到7.4億元。

　　知名證券律師張遠忠認為，從綠大地案的波折看，應該是受到了地方政府的干擾，屬于較輕的判罰；如果萬福生科案細則最終認定與證監會認定出入不大，其刑期至少應不低于綠大地案。

　　不過，也有媒體報道稱，萬福生科上市過程中存在“包裝上市”協議，而協議上的簽字人并非龔永福。

　　這一細節顯然未見于此前證監會的通報之中，證監會對平安證券的處罰，其核心仍是指其“未勤勉盡責”。若真存在“包裝協議”，則各方責任需要重新判定。

　　這一切有待公訴當天才能明晰。

　　新京報記者 吳敏

　　何學葵：1969年10月生，云南綠大地前董事長。因欺詐發行股票罪、偽造金融票證罪、違規披露重要信息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獲刑10年。

　　王清華：1936年12月生，山東巨力集團有限公司前董事長。曾因欺詐發行股票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

　　何行毅：1962年畢業于南京工學院，紅光股份有限公司前董事長。曾因欺詐發行股票罪，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

　　8月21日，創業板造假第一股萬福生科董事長龔永福因欺詐發行被公安機關批捕，成為中國證券史上第四個因涉嫌欺詐發行而入獄的董事長。

　　中小板造假第一股的云南綠大地董事長何學葵于今年年初被昆明中院判處10年有期徒刑，其余公司前高管也被判刑。而2005年3月，山東巨力(現名濰柴重機)董事長王清華涉嫌欺詐發行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紅光實業則是A股主板首個被追究刑事責任的上市公司，1999年公司負責人何行毅等人鋃鐺入獄。

　　A股歷史上被查出欺詐發行的公司有10家，董事長或實際控制人被抓捕入獄的有四人，其余6家，有的被證監會撤銷IPO，有的被公開譴責。

　　名詞解釋

　　欺詐發行股票、債券罪

　　據刑法第一百六十條，在招股說明書、認股書、公司、企業債券募集辦法中隱瞞重要事實或者編造重大虛假內容，發行股票或者公司、企業債券，數額巨大、后果嚴重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非法募集資金金額百分之一以上百分之五以下罰金。單位犯前款罪的，對單位判處罰金，并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 鏈接

　　A股史上的欺詐發行者們

　　綠大地何學葵：“最嚴重造假”獲刑十年

　　中小板造假第一股的云南綠大地，曾經被稱為“中國證券史上最嚴重的造假”，2007年在深交所上市前虛增收入3億元，上市后虛增收入2.5億元，2009年綠大地公司業績五度變臉，由預增過億元，最終報出了1.5億元的巨虧。與此同時，35家關聯公司造假。

　　2010年3月，證監會稽查組進駐綠大地調查。

　　2013年2月7日，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判決，認定綠大地犯欺詐發行股票罪、偽造金融票證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判處罰金1040萬元；公司原實際控制人何學葵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原財務總監、原財務顧問等人分別被判處6年至2年3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處相應罰金。

　　山東巨力王清華：配股造假被追刑責

　　與萬福生科、云南綠大地在申請IPO財務造假不同，山東巨力集團(現名濰柴重機)的欺詐發行是在IPO之后的一個環節，即配股再融資。

　　2005年1月15日，山東巨力及相關人員因涉嫌虛增1999年度利潤16145.7萬元，騙取配股資格，并于2001年在深交所配股1149萬股，共募集資金15971.1萬元，被提起公訴。

　　2005年3月28日，公司收到山東省濰坊市奎文區人民法院的判決書。法院以欺詐發行股票罪，判處山東巨力(現名濰柴重機)罰金160萬元，公司原董事長王清華被判處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公司原財務處副處長張傳勝被判處有期徒刑1年，緩刑2年。

　　紅光實業何行毅：A股首例欺詐發行案

　　成都紅光實業是我國最早建成的大型綜合性電子管器件基地，是我國第一只彩色顯像管誕生地，也是中國證券史上第一家涉嫌欺詐發行的公司，同時也是董事長因欺詐發行被捕的第一家上市公司。

　　1997年紅光隱瞞公司1996年度虧損5377.8萬元的事實，虛報利潤1億多元，騙取股票上市資格。1998年4月30日，紅光實業年報披露每股虧損0.863元，成為中國股市上首家當年上市當年虧損的上市公司。

　　1999年12月，成都市人民檢察院對紅光實業在1997年上市過程中欺詐發行股票行為提起刑事訴訟。2000年12月14日，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欺詐發行股票罪，判處紅光公司罰金人民幣100萬元，原董事長何行毅及公司高管焉占翠、劉正齊、陳哨兵被分別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新京報記者 金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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