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財周報記者 金耀/上海報道

　　3月22日，新華社發布消息，“劉漢因其弟劉勇，正在接受公安機關調查。”

　　四川富豪劉漢此前“涉黑”、“被舉報”、“偷漏稅數十億”的傳言又被再次翻出。其堂兄劉滄龍所領導的宏達系，則迅速通過旗下上市公司宏達股份發出公告，撇清了與漢龍集團的關系。

　　“劉漢的漢龍系，和劉滄龍的宏達系在資產上的交際并不多”，一位接近漢龍系的陽光私募人士表示，“但是兩者在資產之外，譬如歷史沿革等領域則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漢龍系和宏達系在利益取向和布局上基本可以看作是一致的。”

　　迅猛擴張的“漢龍系”擁有巨大海內外產業版圖，劉漢以盤根交錯的資本平臺和隱匿的融資渠道，讓局外人對這個迷宮始終都像是霧里看花。

　　眾說紛紜的暴富路

　　對于劉漢的發跡，流傳最多最廣的說法包括兩個關鍵次：一是“涉黑”、另一是“期貨”。

　　據廣漢市當地一位居民回憶，上世紀90年代，廣漢市有大大小小200多家酒吧，其中最為有名的是桂園路，曾有“小香港”之名。桂園路上龍蛇混雜，販夫走卒、達官顯貴各色人等都有。很會結交關系的劉漢，是桂園路上的常客。

　　普遍的說法是，劉漢受人指點投身期貨界，結果一戰成名，獲得近億元利潤。

　　就在劉漢賺了個盆滿缽滿背后，他的合作伙伴，當時擁有過億身家的北京建昊集團董事長袁寶璟卻巨虧，損失9000多萬元。袁懷疑是劉漢與交易所勾結所致，后來指派殺手汪興除掉劉漢。

　　在廣漢市西園賓館，曾為刑警大隊專案中隊隊長的汪興向劉漢近距離連開兩槍，劉漢由于保鏢保護而沒有受傷。后來，袁、汪二人鬧僵，袁氏兄弟袁寶琦、袁寶森將汪興殺害。

　　2006年3月17日，袁寶璟、袁寶琦、袁寶森三兄弟被判處死刑，袁寶福（袁寶璟堂弟）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上述說法得到了一位和劉漢、劉滄龍一樣被譽為“中國第一代操盤手”李鐵（化名）的確認，劉漢是受到另一位期貨界曾經的大佬張某的啟發，才能成功設計打敗袁寶璟的。

　　“劉漢很聰明，完全學著張某的樣，也在期貨市場上布了個局。這次被伏擊的是大鱷袁寶璟。袁寶璟也是期市和股市的雙棲老手，但這次是完敗”，李鐵表示：“三個大鱷中，劉漢的實力不如袁寶璟，專業能力不如張某，人生卻最順利。”“劉漢認為評判一個男人的好壞，不是會不會賺錢，而是會不會花錢。”

　　至于劉漢緣何能扳倒當時勢力更大的袁寶璟，上述PE人士則簡單把原因歸結為“背后有人。”

　　該種說法自然難以證實。但若剖析“漢龍系”的集團高層構成，劉漢與當地官員或明或暗存在不少聯系的結論應該不難得出。

　　“劉漢這個人賭性很大，這跟出身期貨有關系，也一直在玩資本運作”， 一位接近漢龍集團的當地人士向記者表示：“劉滄龍相對更踏實一些，做實業出身的，劉滄龍的關系主要在德陽，劉漢是德陽綿陽川內川外黑白通吃。兩兄弟還是共同搞定和分享了一些資源。”

　　疑點重重的野蠻生長

　　“漢龍系前期的壯大，有著太多官僚的影子”，上述PE人士也抱有和前述當地人相似的看法。

　　 理財周報記者聯系到了多位“漢龍系”旗下公司的員工和四川當地的民眾，了解到在漢龍系的崛起道路中，確實存在一些頗具爭議的“成長”手段，不少還涉及到了曾經在當地較有影響力的國有企業。

　　從漢龍集團官網的產業版圖中，記者在“清潔能源：天然氣”板塊中發現了四川德陽天然氣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德陽天然氣”）。

　　德陽天然氣被納入“漢龍系”已經有超過10年。一位德陽天然氣的內部人士對記者表示：“我們公司是十多年前，漢龍集團和當時的政府機構談好，以很低價格收購的資產。”

　　據相關資料顯示，“漢龍系”旗下的另一個上市平臺金路集團與德陽市國有資產經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德陽國資公司”）于2001年10月24日簽定了《關于設立四川德陽天然氣有限責任公司協議書》。

　　該協議書表明，德陽國資公司以負債形式受讓金路集團旗下三家企業，德陽華光裝飾材料有限公司、德陽健龍精細化工有限責任公司和德陽先科農藥化工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從而形成了對金路集團的負債7204.1萬元。根據德陽市人民政府德府函（2000）67號文件批復，同意將德陽市天然氣經評估后的有效生產經營性資產7204.1萬元劃轉給金路集團。

　　自此，金路集團就擁有了德陽天然氣48%的股份。“上面三項資產本來就是金路集團要剝離的資產，根本不值那些錢，評估價明顯地被高估了”，上述德陽天然氣內部人士稱。

　　2002年，金路集團又受讓了德陽國資公司持有的四川德陽天然氣22%的股權，共計3300萬股。之后，金路集團合計持有了四川德陽天然氣70%的股權，成為其控股股東。

　　當時雙方的成交價為每股收購價1元，然而2001年8月，德陽天然氣經評估的凈資產就高達2.18億之多。

　　“德陽天然氣不僅僅是中間零售商，還擁有天然氣礦井的股權”，上述德陽天然氣內部人士向記者透露，“這其中還牽扯到了當時天然氣公司的總經理李富榮，當時德陽市唯一的副廳級經理，他還蹊蹺地當過一段時間金路集團的董事長（李的金路集團董事長任期從2000年5月至2001年5月——編注）。”

　　“到底是李富榮為了自己利益而拱手讓出了德陽天然氣這塊“肥肉”，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導致國資賤賣，都不好說“，上述德陽天然氣內部人士認為。

　　據記者查詢到的相關資料顯示，李富榮后來由于貪污事發，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

　　另一件更為夸張的事情是，曾經收購了虧損的金路集團，并使它一年內扭虧為盈的民營企業三通集團，其高管在2000年被當地警方逮捕，直至三通退出金路后才獲釋。

　　“的確很像是劉漢做出來的事”，一位德陽當地人這么評論道。

　　據曾擔任德陽市政府高層的人士回憶稱，“三通入主金路一年里，拼命壓成本，在經營管理上做了很多努力，又碰上國際市場形勢好轉，金路集團一舉扭虧成功。三通被要求退出金路集團，關鍵就是三通集團的老總艾欣對金路集團的財務不信任而堅持要查賬，這就注定他們在德陽是呆不久的。”

　　漢龍集團掏空國資攫取暴利最被廣泛談及的，應該是劉漢的“倒賣電站事件”。

　　2004年底到2005年初，四川匯日電力公司（外商獨資企業）兩個月內從劉漢控制的黃龍電力3億買下天龍湖和金龍潭兩座電站，不足一月便以總價約27.32億元賣給大唐電力集團旗下上市公司桂冠電力。

　　這筆交易當時引起了很大爭議，雖然當時有紀委和四川省委相關部門介入，但最終仍不了了之。

　　“類似的掏空國資的事情在漢龍集團的成長史中并不鮮見”，上述德陽當地人士表示，“幾年前，漢龍集團還鼓動德陽市政府通過人大集體決議投票，以公益名義拆遷了德陽市文廟廣場周邊的部分建筑，但拆除之后又馬上變臉，開發商品房。劉漢在幾年里通過倒騰房地產估計也掙了不下數十億。”

　　“德隆式”資本運作

　　在四川當地成功積累了原始資本之后，資本市場成為劉漢長袖善舞的平臺。

　　“漢龍系崛起后不久，就被同業叫做四川的德隆”，一位浸淫資本市場多年的人士稱，“劉漢、劉滄龍、劉海龍三兄弟和唐家三兄弟不管是背景、還是資本的運作模式，都有諸多相似之處。”

　　去年年中，鬧得沸沸揚揚的“什邡鉬銅項目”正是“漢龍系”資本運作的一個極具特點的縮影。

　　“外界可能只是看到這個項目牽扯什么污染環保之類的，但漢龍系明顯有自己想法和資本運作軌跡”，一位上市券商有色金屬分析師向記者表示。

　　資料顯示，該鉬銅項目由宏達股份子公司四川宏達鉬銅有限公司具體運營管理，項目投資額高達104.8億元，其中約一半由宏達股份擬定增募集。“利用上市平臺圈錢搞項目，這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上述分析師道。

　　“漢龍系其實有自己的如意算盤。首先這個銅鉬項目的礦石原料，計劃主要來自于關聯方四川（宏達）集團自有的礦山”，該分析師向記者指出，“這里牽扯到的是宏達集團控股的天仁礦業所擁有的邦鋪鉬銅多金屬礦，因為集團下的上市公司要減少關聯交易、避免同業競爭，這個在西藏的鉬銅多金屬礦未來就很可能要注入到上市公司中去，用這個再從上市公司掏出資金。”

　　這就是鉬銅項目的資本運作方式，只是被意料之外的環境污染問題給攪黃了。“日后的環境評估會有更大的權重參考周邊人群的測評意見，宏達系的鉬銅項目可能在很多地方都無法繼續”，一位在四川投資了多處礦業的人士向記者分析道。

　　同時，記者也獨家獲悉，什邡被叫停的鉬銅項目最初準備在云南開建，但由于被云南政府拒絕而只能轉移到對“漢龍系”支持力度頗大的四川省。

　　記者聯系到了宏達股份證券部，其表示“具體鉬銅項目以后做還是不做，在哪做都會出公告給投資者一個說法。”

　　“宏達股份這家公司的誠信似乎有問題，之前交流中很多經營承諾都無法兌現”，上海地區一家小型券商的分析師認為，“大股東本身持股也不多，但還是頻繁減持，不像是一家健康治理的公司。”

　　據記者統計，宏達股份大股東四川宏達實業有限公司（下稱“宏達實業”）通過和興證券成都人民南路證券營業部以大宗交易等方式在2011年上半年就減持了1.5億股，套現金額估計達20億。

　　值得一提的是，和興證券的實際控制人也是宏達系。“由于宏達系對四川信托絕對控股53.75%，拿下和興證券2.57%的股權后，其將直接或間接持有和興證券33.26%股權”，一位業內人士在宏達集團以0.27億拿下和興證券2.57%的股權后分析道。

　　至于減持的目的，上述小型券商分析師認為，“可能也是作為集團內部運作礦業資產的資金。”

　　“宏達以后的定位是礦業控股集團，而金路集團的定位，以后也會是如此”上述工程師認為，“兩個公司以后可能進行的礦業資本運作難以想象，不排除整合為一個大的礦業帝國，其路徑就是，各自通過集團拿礦，培育一下之后轉手給上市公司，再養大一點，兩個上市公司之間很有可能開展股權上的運作。”

　　劉漢也曾在公開場合表示，漢龍集團的定位就是要做世界級的資源供應商。

　　“所以漢龍系通過集團層面出資金來搞礦，從劉漢的整體戰略上看就會顯得很正常”，上述上海地區小型券商分析師認為。

　　金路集團年報披露，其長期股權投資年末金額較年初金額減少67.97%，主要是由于公司本年轉讓了持有的德陽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股權和四川德陽文廟廣場開發有限公司的股權所致。“逐步剝離非礦資產，這顯示出劉漢在上市公司的金蟬脫殼已經開始。”一位投資者稱。

　　此外，*ST天成的重組也顯示出漢龍系給予通過資本市場“金蟬脫殼”其手中資產的意圖。

　　2011年10月29日，漢龍集團公告稱，與盛和稀土及其控股股東中國地質科學院礦產綜合利用研究所、四川地礦公司簽署重組框架協議，以盛和稀土為主體組建新的股份公司，綜研所、四川地礦公司及漢龍集團分列前三大股東。漢龍集團將以現金入股和資產換股兩種方式入股。

　　據一位接近盛和稀土的人士透露，“由于擔心控制權旁落，盛和稀土相關股東對漢龍集團入股多有抵制，但懾于漢龍集團在當地的影響力，最終還是接受了漢龍的入股請求。”

　　 于是盛和稀土轉向借殼*ST天成實現上市，上述合作協議也就中止了。2012年8月1日，*ST天成發布盛和稀土借殼方案時，漢龍集團的名字并沒有出現。但是漢龍集團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主要是幾方面沒有談攏股權和入股價格，但是漢龍集團急切想通過這種方式脫手資產的意圖強烈”，該接近盛和稀土的人士表示。

　　龐大隱秘的資本迷宮

　　縱觀“漢龍系”龐大的資本譜系，一條比較顯見又較為清晰的邏輯是，劉漢主攻境外，劉滄龍主攻境內的礦業資產，廣泛涉足金、鉛鋅、鐵礦、稀土、大理石、煤、鉀、鋰等礦產資源的開發。

　　 “2009年，金路集團的控股權讓給了宏達，外面看好像是劉滄龍占了便

　　宜，其實是劉漢向劉滄龍借了一筆錢，當時劉漢也不斷的減持。劉漢為什么缺錢，就是要拿去搞澳大利亞和美國的項目”，上述接近漢龍集團人士告訴記者。

　　記者梳理了整個漢龍系的礦業圖譜，發現其在海內外有多達近20個礦業公司，每個礦業公司手里大都掌握著巨大的礦業資源。

　　漢龍集團控股在澳洲及加拿大兩地主板上市的澳大利亞鉬礦有限公司（Moly Mines Limited），該公司擁有世界級大型鉬銅伴生礦。該項目是自1982年以來全球范圍內發現的唯一大型鉬/銅伴生礦開發項目。

　　同時，漢龍集團還擁有全球最大鉬礦資源量的美國通用鉬礦公司（General Moly Inc）25%的股份，以及國際大型鈾礦開發商馬里尼加能源有限公司(Marenica Resources Limited) 12.5%股權。

　　2011年3月18日，漢龍集團出資2億澳元收購了桑德斯資源有限公司（Sundance Resources Limited）18.6%的股份，成為該公司最大股東。6個月后，漢龍集團與桑德斯公司董事會達成收購協議，以每股0.57澳元要約收購桑德斯公司100%的股權，總金額約17億澳元。

　　“劉漢在海外收購的步伐可能節奏過快或者說激進了點”，一位漢龍集團的離職員工認為，“海外礦業投資由于當地可能沒有完善的基建配套設施，并且受到當地政府影響的行政風險也很大，后續的資金等多方面的壓力都會很大，中鋁中鋼在外拓的路上都跌過跟頭。”

　　此前媒體報道，漢龍集團在澳大利亞設立的全資子公司漢龍礦業（澳大利亞）投資有限公司會先以1.4億美元收購澳鉬礦的2.071億股，按0.9048美元的匯率折合每股0.747澳元。

　　記者查詢谷歌[微博]財經后發現，目前Moly Mines Limited在澳大利亞市場的每股價格僅為0.115澳元，相較漢龍的收購價跌去了75%之多。

　　“劉漢太過看重海內外的礦產資源，一有機會就想拿下，也不論時機是否適當”，上述漢龍集團離職員工向記者表示，“對比而言，在其他產業上的投資則要短視得多，事后許多例子都證明了這點。”

　　此前劉漢就接手過中國國際期貨經紀有限公司的增資股權，以及香港上市的白酒企業金六福，不過都在持有較短時間后就拋售套現。

　　雖然漢龍集團目前總資產達百億，但海外收購礦業所需的資金體量也相當驚人，漢龍系又是如何籌措到這些資金的？

　　記者梳理發現，中國進出口銀行、國家開發銀行、工商銀行等都是劉漢在海外融資并購“堅強的后盾”。

　　如中國進出口銀行就在收購Moly Mines Limited中提供了1.4億的融資，并在2010年1月與漢龍簽訂了15億美元的授信協議；而國開行則是在2012年10月22日漢龍集團的收購案中給予了Sundance Resources公司10.2億澳元的貸款承諾書。

　　而漢龍集團與兩家帶有著“政策性質”的銀行有著微妙關系，譬如國開行四川省分行副行長楊小魯就曾出任綿陽市副市長，而綿陽市又為漢龍集團的注冊地。

　　市場鮮有了解的是漢龍集團與光大銀行[微博]、德陽銀行之間的關系。記者從上述漢龍集團員工獲悉，“中國光大銀行就在去年11月向漢龍集團簽發過《融資承諾書》，在其向Sundance Resources的要約收購案中貸款4.38億美元，同時漢龍集團也從德陽銀行處獲得了融資承諾。”

　　據悉，漢龍集團曾參股德陽銀行7.29%。但漢龍集團宣傳部以及德陽銀行辦公室拒絕了記者對上述融資等事宜的確認。

　　記者還獲悉，Sundance Resources Limited于當地時間3月26日公告，“漢龍集團向公司確認無法按SIA（協議安排實施協議）在當日提供信用批準表。

　　根據SIA，不能在最后期限提供這份證明融資安排的文件，將意味著雙方將進入一個為期5個工作日的善意咨詢期，從3月26日起計算，將于4月3日結束。也就是說，如果雙方在此期間不能達成協議，則意味著漢龍集團與Sundance公司中的任何一方都可以選擇終止SIA，收購即告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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