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近日小股東將董事會告至香港高等法院,華潤電力控股有限公司(下稱“華潤電力”,代碼00836)三年前刻意隱瞞的一樁數額高達百億的煤礦收購再次浮出水面。
“對此收購,即使在華潤集團(下稱“華潤”)內部也是低調進行,當時有人反對,但華潤強勢推進,積極付款,”華潤一位內部人士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
交易信息未主動披露之外,時代周報記者還發現,華潤電力與金業集團這筆交易還隱藏諸多內幕。
在這筆交易中,位于山西古交的三個煤礦被轉讓—原相煤礦、中社井田和紅崖頭井田,這三部分分別以41.69億元、36.88億元和4.89億元成交。但經時代周報記者調查發現,中社井田和紅崖頭井田根本就是一片荒地,沒有任何建設投資的痕跡,而金業集團在2003年6月取得的中社井田煤炭探礦權,在轉給華潤電力前的2007年12月29日已到期,該井田被指無效資產。
另外,華潤電力購得的煤礦還存在虧損、停機停產現象,卷入風口浪尖的華潤電力更深陷泥淖之中。
盡管和華潤電力的煤礦交易備受質疑,輿論也沸沸揚揚,但金業集團似乎安然。位于朝陽區酒仙橋星城國際大廈C座18層的歐美亞太國際投資(北京)有限公司(下稱“歐美亞太”)卻一片寂靜,各個辦公室都大門緊閉,前臺也鮮有人出入。
“張總(張新明)不在,其他相關部門的負責人都不在。”當時代周報記者前往走訪時,歐美亞太工作人員如是表示。歐美亞太是金業集團的子公司,也是張新明在北京開辟的新戰場。完成與華潤電力的交易后,張新明將商戰主場從山西轉至北京,但這位在山西被稱為“古交二漢子”的商人蹤跡神秘。
過期無效探礦證賣出41.7億
2010年2月9日,華潤電力控股有限公司(下稱“華潤電力”,代碼00836)旗下山西華潤聯盛能源投資有限公司和山西金業集團簽訂《企業重組合作主協議》,約定華潤聯盛、中信信托和金業集團以49%、31%和20%的比例出資,成立太原華潤煤業有限公司(下稱“太原華潤”),并以這一新公司為主體,收購原金業集團的資產包。
其中最主要的資產就是三個煤礦:原相煤礦、中社井田和紅崖頭井田,這三部分分別以41.69億元、36.88億元和4.89億元成交。
中投顧問煤炭行業研究員邱希哲告訴時代周報記者,煤礦是指與直接影響煤炭開采的區域,主要包括巷道、井硐和采掘面,而井田則指礦井或露天礦開采的那一部分煤田,一般情況下,煤礦概念比井田所指范圍要大,井田多是煤礦的一部分。
但是,時代周報記者調查發現,中社井田和紅崖頭井田根本就是一片荒地,沒有任何建設投資的痕跡, 金業集團所擁有的不過是“中社井田精查探礦權”和“紅崖頭井田8#9#詳探權”。
中社井田是金業集團2003年6月有償取得的煤炭探礦權,當時的探礦權出讓價4589.76萬元(金業集團至今僅交了1840萬元,尚有2749.76萬元未繳納)。但探礦權的有效期限在2007年12月29日已經到期。因此該井田屬無效資產。
據山西省國土資源廳2009年11月15日《關于中社紅崖頭井田探礦權延續轉讓及劃定礦區范圍意見的函》(晉國土資函《2009》645號),明確指出:中社井田探礦權未在規定時間內申辦延長保留期限,目前已超過有效期,其勘查許可證成為無效證件。
紅崖頭井田情況也是如此。根據國家礦產法規定,該井田自然收歸國有。
然而,毫無基建可言,僅憑這兩張早在2007年就已經失效的探礦許可證,金業集團將本屬于國家的財產作價41.77億元賣給央企華潤集團。
這并非上述兩個井田第一次被交易。
在時代周報記者獲得的一份《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1民二終字第76號)顯示,2007年,由于債務問題,金業集團和沁和能源集團有限公司簽訂《戰略合作協議書》,其中有一項是:金業公司將其持有中社井田、紅崖頭井田、甲醇項目(含龍子井田)等項目的40%股權轉讓給沁和能源,后者將投入2000萬元人民幣作為注冊資金成立新公司運作上述三個項目。
就算除去龍子井田,以中社井田、紅崖頭井田40%股權價值2000萬元計算,中社井田、紅崖頭井田的總價不過5000萬元,彼時這兩個井田的探礦權尚屬有效期。
然而三年后,這兩個井田身價暴漲近百倍。
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隨著煉焦行業全線虧損,金業集團經營亦出現嚴重困境,2009年6月3日,太原市委、市政府與大同煤礦集團召開“關于同煤集團重組古交金業煤焦化集團及古交市地方煤礦兼并重組規劃”會議,決定由大同煤礦對金業集團進行重組。
2009年9月24日雙方簽訂重組協議,同煤集團隨后支付給金業集團10億元預付款,10月1日向金業派駐百余人接管了金業公司,并為維護這些企業的資產和生產安全及持續經營投入了4.4億元,又應金業集團請求借給其1.14億元。
為何在同煤集團已經先支付了15億元接手金業集團僅僅幾個月后,金業集團又一女二嫁,并且身價再次暴漲至123億元,至今是個謎團。
時代周報記者了解到,為這起收購案牽線搭橋的是另一位山西商人謝江,當時同煤集團給金業集團資產包定價為52億元,但兩者已啟動的重組行為很快被緊急叫停,因為山西省政府主要領導接到了同煤集團高層收受張新明三套別墅的舉報。
華潤小股東維權案中的證人李建軍(微博)告訴時代周報記者,謝江和張新明認識多年,因張新明欠了謝江很多錢,一直無力償還,因此謝江積極幫助金業集團找買家,包括此前和沁和能源的合作也是由其牽頭。
時代周報記者獲得的一份2009年太原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對謝江的詢問筆錄顯示:張新明欠謝江4.86億元,但是只收到沁和能源代為支付的7000萬元。
謝江在山西經商,但是其兄謝海曾在山西省煤炭廳工作,后任山西省煤炭運銷總公司經理,之后又先后擔任陽泉市和臨汾市市委書記,目前在人大任職。
李建軍認為,這三套位于上海的別墅,已經讓52億元的收購價注水,偏離了其正常價值。
面對指控,華潤電力主席周俊卿在公告中解釋,中社煤礦和紅崖頭煤礦早在2003年已獲得了探礦權,后因地方政府進行煤礦資源整合,暫停辦理探礦權轉采礦權,但這并不影響探礦權的有效性,兩家煤礦的采礦許可證正在辦理中。
華潤電力身陷泥潭
“原相煤礦一直在虧損?太奇怪了,要知道2010年、2011年都是煤炭交易最好的年景,但凡有礦能正常生產的,都賺得盆滿缽溢,要是這樣都虧損,那以后怎么辦?”煤炭專家李超林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
原相煤礦的職工亦對時代周報記者直言:“都好幾年了,一直不能正常生產。一個爛攤子!”
此次收購的資產包由金業集團旗下10個實體組成,除了3個可采儲量達2.55億噸的煤礦外,還有兩家焦化廠、一家洗煤廠、一家煤矸石發電廠、一家運輸公司、一個鐵路發運站和一家化工廠,總價123億元。
華潤內部人士舉報稱,其中一焦廠設備老化,工藝落后;二焦廠在收購時地上建筑手續不全,土地手續尚在辦理過程中,還拖欠政府土地出讓金4500萬元。“這兩個廠被華潤收購后,連年虧損,僅2011年就虧5億多元。”
而資產包里另一個煤矸石發電廠則是政策明文規定需關停的小電廠。華潤內部人士稱,華潤接手后,該電廠一直停機停產,“有關設備已報廢”,竟被評估為2.8億元賣給了華潤。
更荒唐的是,華潤從金業集團收購時,山西金益化工有限公司僅有批文,沒有任何實物資產,卻被評估為6300多萬元,讓華潤買走。
金業集團資產包的汽運公司,車輛破舊不堪,大多是沒有牌照的黑車,評估時則不論新舊、殘破,全按新車進行評估折價,其評估價值卻超過9000萬元。華潤接收這些車兩年多來,根本無法使用,現已成一堆廢銅爛鐵。
年報顯示,華潤電力2010 年全年度應聯營公司業績為 7.9 億港元,較2009年度 的 8.9 億港元減少 11.2%。當時公司指出下跌乃主要由于應太原華潤虧損達 9530 萬 港元。到2011年年報,全年度應聯營公司業績進一步下跌至 7.4 億港元。
2012年中期報告顯示,太原華潤欠下華潤電力高達23.79億港元應收賬款。
“太原華潤煤業注冊資本是40億,如果交易額超過100億,完全超出他們承受的范圍,”中國人民大學證券研究所所長吳曉求此前對媒體表示。
華富交易廣場分析員李浩然分析指,華潤電力利用會計制度上巧妙的安排,令華潤太原“被”成為“聯營公司”,證明管理層處理該項收購時已有心隱瞞細節。
野村發表報告認為,若華潤電力這次所購入的山西煤礦價值為零,屆時便要進行減值,若已行使購股權,購入中信信托手持的31%股權,資產減值約67億港元。
張新明的發家史
煤礦交易備受質疑,深涉其中的張新明何許人也?在山西流傳著一個段子,版本不同,大意就是每當打黑反腐涉事老板被捕時,總會不服氣地嘟噥一句,你們怎么不敢去抓古交的二漢子?
二漢子就是張新明。張新明,1963年10月出生在古交市吾兒峁村,那是一片貧瘠的土地,1980年代,張新明只是一名在井下廝混了多年的挖煤工。
“精明、出手闊綽,就是靠私挖濫采起家,但是交朋友敢花錢,在山西政商警界都有極深的關系,而且其關系網還不僅限于山西,”一位熟悉張新明的人士告訴時代周報記者。
上世紀90年代開始,張新明開始跑煤炭運輸,1995年,張新明成立了山西華北黃金實業公司,專門做煤炭的鐵路運輸生意。
1998年,由張新明、張新躍、張星亮三兄弟和倪燕萍出資成立金業集團,其中張新明出資4000萬元,占50%的股份。
2004年,張新明首次登上“胡潤能源富豪榜”。但是這一年山西啟動打黑行動,和其關系極深的太原市商業銀行(現為晉商銀行)行長吳元被捕,張新明也因此失去獲取貸款的主要來源。
2009年6月,山西省展開聲勢浩大的煤焦領域反腐敗行動,張新明被調查,被限制出國。
2010年7月1日,公安部接到有關張新明涉黑舉報材料后,派專案組赴晉調查。
2010年8月,張新明即因偽造證件等罪名被河南省公安廳懸賞500元網上追逃。
目前,張新明蹤跡仍然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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