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布朗大學教師、認知科學博士任婕

　　新浪財經(jīng)訊 CC講壇第21期于2017年10月10日在北京東方梅地亞中心M劇場舉行，美國布朗大學教師、認知科學博士任婕出席并演講。出席并進行題為《解開嬰兒語言學習的密碼》的演講。

　　0-3歲是嬰兒語言發(fā)育關鍵期，多語種同時學習能否提升孩子的語言能力？

　　以下為演講實錄：

　　任婕：我叫任婕，來自于美國布朗大學。我是一名嬰兒認知科學家，今天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我們嬰兒語言學習的故事，共同來解開嬰兒語言學習的密碼。

　　我們知道，語言對于人類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是我們?nèi)祟悈^(qū)分于其它動物的根本特征。隨著一聲哭聲，寶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對于語言學習來說，其實哭也是有學問的。我們來看這樣的一組研究，法語的寶寶哭聲是從低到高的這樣的一個聲音，而德語的寶寶的哭聲是由高到低的這樣的一個曲線，為什么呢？我們知道在法語當中你好怎么說？salut，對不對？韻律的重音是在第二個音節(jié)上，所以由低到高的哭聲體現(xiàn)了法語語言的韻律；而德語你好怎么說？hallo，所以由高到低的哭聲體現(xiàn)了德語語音的韻律。法國的寶寶以法語的方式哭，德國的寶寶以德國的方式哭，我們所有語言的寶寶都以他們自己語言的方式哭，不要小看我們寶寶哭，要仔細聽。

　　這樣的研究表明了嬰兒語言學習始于胎兒時期。下面我想為大家介紹的是如何在科學上來證明這樣的一個事實，我們來看一組圖片，在這個圖片里邊，我們看到一個寶寶嘴里含了一個奶嘴，同時寶寶聽著一些音樂或者聲音的這種刺激，我們用這樣的一個研究方法，來通過吮吸頻率的大小測量寶寶是否能夠準確地聽到某一種聲音，或者是對某一種聲音是否有偏好。研究表明，剛剛出生兩天的嬰兒，喜歡聽自己的母語勝過其它的語言，另外一種研究寶寶的方法，是聽寶寶的心跳。新生兒剛剛出生24小時以后，聽自己媽媽說話的聲音的時候，心率會加快，而聽陌生人說話卻不會。所以這樣的研究表明，嬰兒剛剛出生的時候就可以區(qū)分媽媽和陌生人說話的聲音，這些研究對我們胎教是非常有啟示的。

　　再來看這樣的一個研究，33個孕婦從懷孕6周起就給自己的胎兒大聲地重復講述一個故事，每天講兩遍，有的媽媽給寶寶講的是《帽子里的貓》，還有另外一組媽媽講的是《國王、老鼠和奶酪》，等寶寶出生下來以后，研究者發(fā)現(xiàn)，他們喜歡聽自己出生之前曾經(jīng)聽過的故事，所以也許在我們胎教的過程當中，我們需要增加讀物的多樣性，讓寶寶充分地吸收自己語言當中不同的音節(jié)變化和韻律特征，這樣的一個胎教過程有助于寶寶將來的語言發(fā)展。

　　我們知道媽媽們胎教的時候喜歡給我們寶寶聽音樂，尤其是鋼琴曲對不對？，非常的美妙，懷孕33周以后，如果給寶寶聽不同分貝的鋼琴曲，寶寶是可以區(qū)分出來的。如何區(qū)分？他們還是測的胎兒的心率，寶寶對音樂的感知對我們的語言發(fā)展是有非常重要的啟示的。大家知道我們漢語是一個聲調(diào)的語言，而聲調(diào)和音樂是有相同的聲學特征的，可以穿過母體傳到寶寶的耳朵里的。所以也有可能是我們漢語的寶寶學習聲調(diào)是在胎兒時期就開始的，這個研究還沒有定論，我們現(xiàn)在在中國正在做這樣的一項研究，但是至少它可以告訴我們這樣的一個啟示，因為胎教或許會幫助嬰兒學習母語的聲調(diào)和韻律，胎教的時候給寶寶聽不同頻率的音樂，這種音高感知的起伏對寶寶的語言學習是大有裨益的。

　　我們大家可能要問，為什么我們可以這么早的就學習語言？到底它的真正的奧妙在哪里？

　　下面我們來看這樣的一個圖，從懷孕的28周起到出生后的4周，寶寶的大腦的溝回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看一開始是沒有溝回的，對不對？到后來溝回曲曲折折漸于完整，和我們成人的溝回漸漸地相似。有了這樣復雜的一個大腦的結(jié)構(gòu)以后，我們的大腦是有分工的，左半腦主語言，右半腦主音樂，我們大家可以找到語言區(qū)，就是我們自己的耳朵稍微靠上一點，我們叫顳葉區(qū)。在這個地方是我們用來加工語言的，我現(xiàn)在說話的時候，你們這個地方大腦正在激活，然后右半部相應的部分，耳朵上方的顳葉是在加工音樂的，所以當你們聽音樂的時候，這個地方會激活。研究表明，2.5個月的寶寶給他們聽音樂的時候右腦激活，給他們聽語言的時候左半腦激活。有了這樣的一個科學基礎，我們再來看漢語。我們剛才說過聲調(diào)和音樂有相同的聲學基礎，一般來講，聲調(diào)和音樂一樣，應該是在右半腦音樂區(qū)加工的，可是有研究表明，對于我們說普通話和說聲調(diào)語言的人來說，我們是用左半腦來加工聲調(diào)的，這也就說明在嬰兒學習母語的過程當中，聲調(diào)的加工是從右半腦漸漸地轉(zhuǎn)移到了左半腦的，這樣的一個發(fā)展的過程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非常寶貴的生物標記，也就是說，研究漢語嬰兒的語言習得，可以幫我們解開嬰兒語言習得當中腦部發(fā)育的密碼，我們的研究旨在發(fā)現(xiàn)這樣的一個發(fā)育過程是如何進行的。作為這個研究的項目負責人，我開展了三個不同國家的研究實驗室，第一個地方是我們這里（北京），北京師范大學腦與認知科學所，然后我們測的是普通話的單語嬰兒，第二個地方是UC Merced ，在加利福尼亞，在美國我們測的是英語單語嬰兒，還有漢語和英語的雙語嬰兒，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因為他們是同時學習英語和漢語的，年齡組是新生兒3個月和6個月的寶寶，我們用了一種技術(shù)叫做近紅外成像，它的主要的意思是通過近紅外的光打到大腦的皮層上，然后給我們回饋。通過這樣的一個成像技術(shù)，告訴我們在不同的年齡段寶寶的腦子是如何發(fā)育的，在不同的腦部區(qū)域，我們給他們聽語言的刺激，他們是如何反應的？我們的實驗預期是這樣子的：普通話單語嬰兒在3個月的時候

　　聲調(diào)就可以慢慢地實現(xiàn)從右側(cè)加工到左側(cè)加工的轉(zhuǎn)移，對于英語兒童來說，由于英語聲調(diào)，

　　所以我們認為英語嬰兒不會實現(xiàn)聲調(diào)的左側(cè)加工，那么對于普通話、英語的雙語者來說，我們認為他們在實現(xiàn)聲調(diào)向左邊側(cè)化的過程當中，這個過程會滯后于單語學習者，所以單語學習和雙語學習是不同的，雙語學習也許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樣的一個語言邊側(cè)化過程在行為上它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認知重組的過程，什么叫做認知重組？下面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我們?nèi)游飯@看到了一群不同的猴子，你們誰能認識哪個猴子誰是誰？哪個猴子是小明？那個猴子是小紅？不可以，除非你是動物園飼養(yǎng)員的孩子，對不對？可是我們知道，寶寶在六個月之前完全是可以認識不同的猴子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到了九個月的時候，寶寶對猴子面孔識別的能力就已經(jīng)失去了。由于我們每天看的是人的面孔，從6個月到9個月一直到我們成人的過程，寶寶還是同樣的能夠識別人的面孔

　　在面孔識別當中，有這樣一個認知重組的過程。同樣對語言學習來說也是這樣一個認知重組，我們看一下印度語的一個數(shù)據(jù)，我們知道在印度語當中，t這個聲音是分平舌音和翹舌音的

　　tal 這個詞，它的意思是避免，而tal這個詞是湖泊，漢語和英語是不分t和t的，比如說英語當中的take和咱們漢語當中的抬走，都是一個類別。我們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六個月的英語學習者完全可以像印度人一樣，區(qū)分印度語當中不同的聲音，而隨著他們年齡的增長，漸漸地他們這種對非母語語音的識別能力就丟失了，而印度小孩仍然具有這樣的識別能力，把它翻譯成白話就是，你給他的輸入，他用的時候就存在，他不聽這個聲音的時候就漸漸失去。其實認知學習，包括語言學習，面孔學習，不是一個獲得的過程，而是一個失去的過程。在我們學習任何認知領域的技能的時候都伴隨著一種失去，比如說我們曾經(jīng)認識猴子，可是現(xiàn)在我們不能識別不同的猴子的面孔，我們曾經(jīng)可以區(qū)分所有語言當中細微的語音差別，可是現(xiàn)在我們聽一種外語的時候，覺得他究竟在講什么？

　　學習是一個失去的過程。有很多媽媽在問我，作為母親，我不想讓孩子失去可以嗎？或者有媽媽問我，我想讓我的寶寶學會世界上所有的語言，他們可以仍然像他們剛出生那樣，能夠聽清楚世界上所有語言當中的細微差別，這樣的話，他不就不失去他們之前的能力了嗎？

　　可是研究告訴我們，多語學習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剛才說了語言發(fā)展較單語者稍滯后，而且多語者的腦網(wǎng)絡不同于相同年齡的單語者的腦網(wǎng)絡，它更加復雜。另外一個極端的例子告訴我們，也許不失去也就不能獲得，我們看一下自閉癥兒童，大部分自閉癥兒童都是音樂天才，他們可以有非常敏感的聽覺，可以識別各種各樣細微的聲音，可是這個世界對于他們來說真的太吵了，他們沒有辦法去抑制那些不相關的聲音，而去提取那些相關的聲音。所以漸漸地有大部分的自閉癥兒童沒有辦法學習自己母語的語言系統(tǒng)，尤其是語音系統(tǒng)，所以他們沒有辦法和我們交流。所以有些時候失去是為了幫助我們更好地學習，要不然的話，世界真的太吵了。

　　從猿到人的進化過程當中也給了我們這樣的啟示。曾經(jīng)我們都是和猴子一樣生活在樹上的，現(xiàn)在他們還在樹上呆著，對不對？會爬樹，我們到了陸地上學會了行走，學會了語言，但是我們失去了像猴子一樣那么強健的運動控制能力。從猿到人的過程，也是從得中失去，而從失去獲得的過程。

　　下面為大家簡單的分享一下嬰兒學習母語詞匯的過程。我想為大家解開一個渾然一體假說的謎，什么叫做渾然一體假說？大多數(shù)家，還有很多研究者都認為由于寶寶的詞匯量太小了，所以他們根本就聽不清楚不同詞和詞的差別，比如說這個寶寶會說，媽媽，爸爸，呀呀 對不對？只有這些。然而研究表明它并不是這樣子的。我們做了一項實驗，結(jié)果我們發(fā)現(xiàn)，所有的實驗結(jié)論都是反對渾然一體假說的。來，我們現(xiàn)在看一下實驗，我們所研究的問題是

　　真的像渾然一體假說那樣子，寶寶早期的詞庫沒有細膩的語音結(jié)構(gòu)嗎？那么對于漢語來說，寶寶可以區(qū)分不同聲調(diào)之間的不同差別嗎？我們知道漢語是：媽-麻-馬-罵，四個聲調(diào)，然后不同的聲調(diào)之間是有距離的。我們知道，如果我們以二聲為基準，三聲媽和二聲是最接近的，然后一聲和二聲稍微遠一點，四聲和二聲是最遠的。我們想通過這個實驗來測量寶寶究竟在19個月剛剛學詞的時候，這時候叫詞匯大爆發(fā)時期，有沒有這樣細膩的區(qū)分不同聲音的能力，所以我們把寶寶抱進實驗室，寶寶坐在媽媽的腿上，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上面放一個大屏幕，然后有個小人在跳，然后我們讓寶寶看這小人，等寶寶注視到這個屏幕的時候，我們給寶寶放兩個圖片，一個是熟悉的圖片，在這里，猴子；一個是陌生的圖片，啤酒桶。我們認為19個月的寶寶是不喝啤酒的，所以認為啤酒桶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看這個圖片看了四分鐘，接下來我們開始再次吸引寶寶的注意，然后同時問寶寶問題：猴子在哪？

　　然后問完猴子在哪以后我們用眼動儀來跟蹤寶寶，究竟是看猴子還是看那個酒桶？猴子可以說成猴子也可以變成猴（四聲）子在哪？所以我們當時招募寶寶的時候，要盡量避免方言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猴（二聲）子是猴子，猴（一聲）子就不太是猴子了，我們看一下橘色的那個數(shù)據(jù)，然后猴（三聲）子就是酒桶了，猴（四聲）子就更是酒桶了。所有來參加過我實驗的寶寶后來叫酒桶都是不是猴（三聲）子就是猴（四聲）子。我們這樣的實驗重復了之前的實驗結(jié)果，我曾經(jīng)在美國做過一項關于英語寶寶的同樣的一個實驗，我們問他鴨子的那個聲音，達克變成了達克得。不同程度的這種錯誤發(fā)音，我們發(fā)現(xiàn)聲調(diào)的錯誤發(fā)音數(shù)據(jù)和英語輔音的錯誤發(fā)音的數(shù)據(jù)是完全平行的，所以這兩組數(shù)據(jù)給我們的啟示是渾然一體說是不對的。而且經(jīng)過胎兒以來的語言學習，學習普通話的寶寶已經(jīng)可以在非常精細的語音層面上區(qū)分漢語不同的聲調(diào)，這樣的語言學習能力和語言加工能力其實是和成人的加工能力一致的，這樣的結(jié)論給了我們?nèi)缦聠⑹荆杭热晃覀兊膶殞毦邆浜统扇似旃南喈數(shù)脑~庫加工能力，那么在我們平時和寶寶對話的時候，要不要和他們講耳語，比如說吃飯飯、睡覺覺等等。我們要是知道，一個和我們語言能力一樣的人要和我們進行交流，比如說你的老板，我們知道他的語言能力和我們語言能力是一樣的，我們過來說：我今天有點難受，我要回家吃飯飯，睡覺覺，

　　吃藥藥，蓋被被，老板肯定說：嗯？所以我的建議是不要。因為寶寶已經(jīng)有了和我們一樣的語言能力，他們完全能夠勝任語言加工這種繁重的認知任務，當我們給他們多余的詞的時候，兒童語言會加重學習的負擔，對我們的寶寶是不利的。

　　我們知道在0到3歲的時候是嬰兒發(fā)展的關鍵時期，在這個時候語言的習得近乎完成，寶寶的情感開始發(fā)展，社會交往能力也漸漸地有所形成，遺憾的是 在我們國家0到3歲的嬰兒認知發(fā)展尚屬空白，所以我回來希望為咱們國家搭建一個這樣的實驗室，開展這樣的實驗研究，因為寶寶是咱們國家和民族的希望，也是他們的未來。也希望父母們能夠多多培養(yǎng)孩子，多多陪伴孩子，和孩子在一起，培養(yǎng)寶寶的學習能力，然后為寶寶培養(yǎng)起健康的情感和健全的人格，然后讓寶寶有快樂的童年和健康璀璨的人生。

　　在這里，我想為全世界尤其是我們中國的寶寶代言。也許在他們心里，想為大家說一句話就是：我是語言天才，其實我什么都懂。

　　新浪聲明：所有會議實錄均為現(xiàn)場速記整理，未經(jīng)演講者審閱，新浪網(wǎng)登載此文出于傳遞更多信息之目的，并不意味著贊同其觀點或證實其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