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席卷全球，歐美等主要發達經濟體再次啟動新一輪財政赤字貨幣化。與此同時，國內對于財政赤字貨幣化的討論再次升溫。有專家表示，當前財政赤字貨幣化具有合理性、可行性和有效性；但也有專家指出，財政赤字貨幣化需慎之又慎，有可能會造成擾亂市場定價機制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一石激起千層浪！爭論還在持續，財政赤字貨幣化究竟是否可行？

　　6月8日，“功成于韌——大變革時代的中國信念”2020新浪財經云端峰會在線上開幕。中國銀行原行長李禮輝、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管濤、野村中國區首席經濟學家陸挺、諾亞控股首席經濟學家夏春四位嘉賓就“財政赤字貨幣化”的議題展開辯論，辯論由《銀行家》雜志社副主編歐明剛主持。

　　李禮輝：

　　切不可因一時之急而改變我們的長遠之計

　　李禮輝在辯論中指出，疫情過后的經濟重啟和經濟結構的調整優化需要一定的時間，這個時間周期會比較長，可能會長達3到5年。在這個周期以內，我們必須適當地降低稅率，并且進一步拉動內需。

　　與此同時，在這個階段如果希望通過稅率來吸納市場上多余的購買力，在未來的3到5年內實際上是很難實施這種政策措施的。此外，如果實行超高的稅率，一定會影響經濟的復蘇，并且會抑制市場的購買力，這顯然不具有可行性，而且拉動內需也是我們經濟復蘇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

　　在李禮輝看來，不允許中央銀行直接認購國債，不允許財政赤字的貨幣化，是法律層面的硬約束，不是軟約束。有人提出《中國人民銀行法》從頒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25年，中國的經濟結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相關條款應該考慮予以修訂，以便為財政赤字的貨幣化留下一些余地。對此觀點，李禮輝明確表示反對。

　　法律條款延展性、補充性的修訂都是需要仔細研究、層層把關的，取消或者放寬財政為中央銀行透支的約束屬于顛覆性的改變，必須慎之又慎、嚴之又嚴，切不可因為一時之急而改變我們的長遠之計。

　　談及美國等西方國家所謂的貨幣寬松，即QE政策時，李禮輝指出，這些政策并不完全等同于財政赤字的貨幣化。上述政策有它自己的特點，我們對于西方國家過去多次實施的貨幣寬松政策以及有關的財政政策需要做進一步的分析，特別是對美國在應對這次的疫情沖擊所采取的財政貨幣政策，以及它的財政部門和中央銀行的這種政策的配合和互動，要做進一步的研究。

　　管濤：

　　把隱性政府債務顯性化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沖擊，使經濟發展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但外界對我國的經濟發展仍然抱有巨大的信心。談及經濟政策時，管濤表示，今年兩會已經定調了整個經濟政策應對的總體部署，政府工作報告已經明確沒有提及今年增速的具體目標。這是一個對沖的政策，而不是一個強行刺激的政策。

　　管濤認為，在目前我國的貨幣政策依然有效的情況下，赤字的貨幣化可能會產生擠出效應，影響貨幣政策的效果。他強調，其它國家搞量化寬松，由央行來購買國債等等，很大程度上是在貨幣政策已經掉入了流動性陷阱情況下采取的不得已的做法。在中國貨幣政策仍然處于正常狀態，仍然還有效的情況下，如果搞赤字貨幣化，這對央行貨幣政策的效果，對央行的獨立性會帶來很大的挑戰。

　　此外，談及財政政策在實際執行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和挑戰，管濤認為，疫情對基層政府的運轉確實帶來了困難，但是并不代表著要走向赤字貨幣化。更長遠應該是通過建立現代財稅制度，優化中央和地方的財權和事權，以及健全地方稅體系，培養壯大地方稅源。管濤還表示，如果地方政府的財政困難通過赤字貨幣化的方式來解決，在很大程度上有可能會造成地方政府的道德風險。

　　管濤同時強調，加強財政貨幣政策確實有協調的空間，但是根本上還是應該理順財政和金融的關系，先要解決隱性政府債務問題，以及解決有效的激勵和風險分擔機制，調動市場主體的積極性，理順貨幣政策的傳導渠道，但是這也不是一回事，把現在財政和金融功能不清的這一部分直接給赤字貨幣化，走得有點過遠了。

　　陸挺：

　　任何政策建議都不能只聽目標

　　對于財政赤字貨幣化，陸挺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指出，赤字貨幣化的本質是一個國家通過擴大基礎貨幣供應，然后擴大廣義貨幣供應，進而導致通貨膨脹，來降低政府實際債務負擔的行為。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間，一開始是增加了政府債務，但是到后面，通過通脹來降低政府的實際債務。

　　央行在購買國債的時候，不等同于QE，更不能說直接等同于赤字貨幣化。購買國債確實是量化寬松，但是跟赤字貨幣化還是有一定距離。如果一個國家要增加基礎貨幣，要讓這個基礎貨幣和經濟增長保持合理增長，在這個過程中如果適度地購買一些國債，并且讓這個國債扮演其他的一些角色，這個過程實際上未必就是赤字貨幣化。實際上大部分國家央行在全球金融危機以前，都多多少少持有一些國債。

　　陸挺進一步表示，赤字貨幣化也不一定需要通過央行購買國債來執行。一個國家的央行可以不購買國債，也不為赤字直接買單，但是可以通過其他的渠道大量地印鈔，最后導致高度通脹。

　　陸挺同時指出，任何政策建議不能只聽目標，現在市場上提的目標特別多，前幾個月不少學者大聲疾呼政府要增加刺激力度，呼吁降息，同時要減稅降費，還要減租，同時我們還要讓銀行免息或者是要延長很多貸款的期限，減少利息支出。實際上，在現在財政收入大幅下跌的背景之下，政府需要征稅或者擴大融資才能增加支出，實際的赤字率必然是會上升的。而現在征稅的可能較低，所以一定要增加赤字。增加這個赤字的過程中，肯定是需要向市場融資。

　　夏春：

　　不能將財政赤字貨幣化“一棍子打死”

　　財政赤字貨幣化究竟“靠譜”么？夏春表示，具體到中國的情況來看，財政赤字的貨幣化不能完全地“一棍子打死”，一說到它就好像一定是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要去分析它中間的機制。比如總需求不足的情況下，采取一定的刺激其實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會造成很嚴重的通貨膨脹，要想退出的路徑是什么。

　　夏春認為，目前全世界存在“三低”的情況，即低通脹、低增長、低利率。在這樣的情況下，傳統的貨幣政策已經失效。財政政策過去在各個國家形成了很高的赤字也好，或者是債務也好。這其中，有相似之處，也有不同的地方。所以，不要把一些概念僵化，一提到財政赤字貨幣化就引來各種各樣的批評。

　　在歷史上當一個國家出現赤字，通過貨幣來解決以后，造成了所謂的通貨膨脹，特別是超級通貨膨脹，往往后面是有一個前提的，就是很多時候是因為整個經濟中間生產能力被破壞掉了。這樣一個過程往往被我們忘掉了。所以我們經常一講到赤字貨幣化，包括中國歷史上也曾因為赤字通過貨幣化去解決，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惡性通貨膨脹。因此很多時候大家就把這兩個結果，從起點到結果就直接等價上了，但是這中間其實還有一個環節，中間這個環節就是到底這個產能有沒有被破壞。如果產能被破壞，實際上某種程度上不是因為貨幣超發或者是赤字貨幣化造成的通貨膨脹，實際上是沒有產能。

責任編輯：張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