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國振興東北地區老工業基地的戰略進入實質性操作階段，這個中國經濟的“第四極”吸引了全世界目光的關注。此間，大連、沈陽相繼表示了要在東北振興大計中勇爭領先地位的雄心。

　　本刊記者楊方東

　　大連美得讓人為難

　　乘坐北京至大連或哈爾濱的列車，出了河北省境內的山海關，就來到號稱“白山黑水”的關東大地——遼寧、黑龍江和吉林。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長白山和興安嶺的莽莽森林、三江平原和松遼平原的千里沃野、遼東半島的金色沙灘和藍色的波濤，無不充滿浪漫與神奇。每當冬季，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北國風光和絢麗多彩、獨具特色的關東風情，更令人心往神馳。

　　2003年7月，第五屆亞歐經濟部長會議就選擇了在這片關東大地上風景如畫的大連召開。

　　在會議之前，會議的組織者已經做了長時間稠密細致的準備工作，在會議進程中更是高度集中地予以嚴密組織監控，確保了會議的順利進行并圓滿結束。照理說，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各方也皆大歡喜，應該是組織者們長吁一口氣、放松下來的時候了。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出于強烈的責任感以及對完美效果的追求，在會議結束時，會議的組織者們以及參加報道本次會議的不少大連本地記者仍在惦記著一件事——會議是順利結束了，但究竟有多成功呢？因為這不能由自己對會議的滿意度來決定，而是要由與會的亞歐各國經濟部長們根據他們所感受到的滿意度來評判。

　　于是，他們就千方百計地想從部長們那里得到求證。結果，本次會議執行主席、國家商務部部長呂福源的聯絡官——大連電視臺節目主持人魏妮妮向外界記者透露的一些“小道消息”，讓記者們既驚又喜——部長們說，大連把這次會議辦得讓下屆會議的承辦者、荷蘭的鹿特丹“沒法辦了”！

　　魏妮妮是大連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在本次會議之前公開招取會議聯絡官的考評中，她獲得總分9分(滿分10分)的好成績，以第一名的資格成為了呂福源部長的聯絡官。這個身份讓她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與會的各國部長，比別人聽到更多、更直接的與會部長們對此次會議的真實感受和意見。魏妮妮轉引她聽到的一些話說，這次參加會議的部長們，有些在會前接到會議在大連召開的通知的時候，并不知道大連這個名字。他們從地圖上找到中國，然后又從東北找到了大連。結果到了大連以后，他們吃驚地說，真的沒有想到在中國居然還有這么一座城市，環境美麗得如同歐洲發達國家一樣。會議的接待質量也讓部長們吃驚。丹麥的客人說，在棒棰島賓館為他們舉行的午宴，簡直就像他們皇室的宴會一樣！許多客人向呂福源部長表達了他們的感激之情。但是，他們同時也表達了“擔心”：大連的這次會議承辦質量如此之高，真的讓下一屆的承辦者荷蘭鹿特丹市不好辦了！

　　這些年來，大連在人們眼中似乎在東北是“一枝獨秀”，而且早在振興東北地區老工業基地的戰略提出之前，大連就以其成功的城市品牌營銷而名聲在外了。所不同的是，以往大多是我們自己說自己好，而此次參加亞歐經濟部長會議的部長們不少來自歐洲發達國家，他們的評判標準以及對大連的評判意見無疑更具有說服力。

　　大連的優勢從內到外

　　與此同時，參加采訪本次部長級高官會議的來自全世界100多家媒體的400多名記者，以其專業記者的見多識廣與記者特有的挑剔，也對大連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透視。在400多名記者中，無論是國內的還是境外的，絕大多數是首次來大連，但他們對大連也很熟悉，因為用他們的話說，大連名聲在外，印象里，大連很漂亮。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聞部副主任王凱說，大連的美麗是充滿立體感的，一個突出的表現就是它不僅可以用眼看，還可以用手摸，更可以用心感覺。比如，每一個城市都可以搞幾個大廣場、搞幾個形象工程，但不會像大連這樣，每一條大街小巷，都會讓你感到清潔、綠色和環保。同時，歷史與人文在這里也得到了極大的尊重與完美的結合，如一些古建筑、有軌電車等都被因勢利導地反映出其應有的文化品位與文化價值。

　　記者們看大連，不僅是看外在，更會不可避免地深入到了大連這個城市肌體組織的末梢單位，從神經深處傾聽大連的心跳。上海解放日報國內部記者張斌就說自己親身感受了兩次心動的大連：會議期間的一個晚上，張斌忙完所有的報道工作，回到居住的博覽酒店，又累又乏的她想到附近買點水果，就打電話給酒店服務臺，詢問附近哪里有夜間市場或者超市。沒想到電話剛剛放下，酒店服務員就上了門，端上一盤鮮艷欲滴的水果，告訴她，這是專門為記者準備的，張斌第一次為酒店的周到而感動。第二天，她又很晚回到酒店，這次，竟然不需要她開口，酒店經理主動詢問她吃過晚飯沒有？當得到否定的回答以后，經理快速跟餐廳聯系，克服了很多困難，從員工食堂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這讓張斌再次感動，她沒有想到大連的親情服務意識如此之強！可見，大連的魅力確是從外到內。

　　同樣的感受還來自外國記者。路透社記者斯科特說，他深深為大連人的服務意識所折服。從下飛機開始，他就被包圍在大連人的熱情當中：出機場，主人備有接站車；到酒店，市區地圖、會議場館指南、日程安排表一應俱全；入會場，各項會務工作井然有序。他對會議期間的服務評價是：嚴密、周到、熱情。《中國青年報》國際部記者袁鐵成則說：“我去過世界上30多個國家，但是在中國，我還沒有看到像大連這樣漂亮的城市。這種美麗不單單是硬件建設上的，還包括城市強烈的服務意識。這種意識是一筆財富，它會對大連這座旅游城市產生巨大的經濟推動作用。”

　　大連要做清晰的大連

　　大連的發展勢頭確實很好，大連的優勢也確實明顯。所以，在國家發改委批準的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第一批100個項目中，傳統的工業重省遼寧獲準建設的項目達到52項，其投資額則占總額610億元的72.5%，其中，大連市就以17個項目的數量，排在東北各城市之首。

　　大連人把自己優勢總結為：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完備的產業基礎優勢，良好的對外開放優勢，雄厚的科技人才優勢，完善的城市服務體系和環境優勢。大連的領導還表示，中央政府提出支持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加快調整改造的重大戰略決策，為大連進一步加快發展帶來了機遇。大連將利用國內國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完成城市功能和產業結構的整體改造，以大開放促進大發展，全面提升城市綜合功能和國際競爭力，使大連成為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先行區。顯然，大連不僅具有作為“振興東北”戰略實施中的龍頭優勢，而且有爭當龍頭的雄心壯志。為此，大連在整個東北振興大計中對自己重新作了一次定位：東北亞重要航運中心、國家石油化工基地、裝備制造業基地，以及電子信息軟件基地。

　　然而，我們同時得注意一個現象——源于其成功的城市品牌經營，大連已擁有了不少廣為大家所熟悉的城市“頭銜”：東方槐城、足球城、浪漫之都、北方明珠、世界環境500佳等。然而隨著其品牌的增加，反而讓人感到越發模糊——大連的特色在哪？大連真正的城市優勢是什么？所以，在振興東北的戰略中，我們不希望大連出現類似的情況。

　　應該說，大連在其雄心壯志的背后，這一次還是有著對大局清晰準確的判斷，因為我們看到大連同時傳達著這樣一個信息：在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中，大連要力爭做好區域間的協調和配合。在產業發展上，希望區域間實行錯位發展，大連重要的是發展臨港產業，為東北腹地城市創造汽車物流條件和鋼材物流條件，并愿與沈陽、長春、哈爾濱等兄弟城市密切配合，取長補短，共同發展。這一次大連并沒有什么都想做。

　　是的，大連要在振興東北大計中以自己固有的以及逐步培養的優勢，最大限度地發揮相應的效能，做一個在優勢、功能、作用及特色都清晰的大連。

　　“闖關東”，匯聚沈陽

　　關注沈陽，我們同樣首先把目光投在了她在前不久的一次國際性大型會議上——第二屆中國國際裝備制造業博覽會。而此次博覽會的情形，又不由自主地使人想起了“闖關東”。

　　因為東北不僅有著優越的自然地理位置和迷人的風光，這里還是全國鐵路分布密度最高的地區，區域內共有15個大小港口；這里還有著豐富的自然資源，已經探明的石油儲量占全國一半以上；東北平原還是全國最大的“糧倉”，這里的黑土帶是與美國、烏克蘭齊名的世界三大黃金玉米帶之一。在解放以前，一條本來養育了中華兒女、孕育了中華深厚文化底蘊的奔騰黃河，卻弄得中原的百姓流離失所，山東的災民為求生存而去“闖關東”，河北的出口外，河南、陜西的走西口。過去的人們“闖關東”只是為了掙飯吃、求生存，后來把去中國東北創業也稱為“闖關東”，而且也書寫了不少在關東發家致富的神話。如今中國啟動加快東北老工業基地調整和改造計劃，使“關東”成為海內外投資者的新選擇。在本次博覽會上，中外客商云集沈陽，營造了另一番“闖關東”的熱鬧景象。

　　在這次由沈陽市承辦的第二屆中國國際裝備制造業博覽會上，美國GE來了，德國西門子來了，韓國大宇也來了。世界500強企業中一下子來了23家，而且這些企業都是與制造業直接相關或本身就是制造業中的佼佼者。按理說，一個興盛于計劃經濟、卻衰落于市場經濟中的老工業城市，不會有如此大的吸引力。然而象美國GE、德國西門子、韓國大宇這些世界500強一起匯聚到沈陽，很顯然，他們不僅是為了能在振興東北的戰略實施中分一杯羹，而且也是看中了這座素有“中國裝備制造業之都”的城市所蘊藏的巨大潛力。

　　正因為如此，此次“制博會”吸引了眾多展商、采購商及中外客商前來參展，規模盛況空前，博覽會展位達到1853個，共有732家企業參展，除23家世界500強企業前來參展外，另有41個國家的76名外交使節、6個國外友好城市和政要代表團、11個省市自治區、直轄市代表團等前來參展，總計有超過14萬人次參觀了此次“制博會”。6天時間共簽訂合資合作項目230項，投資總額超過40億美元，其中外資額高達32億美元。同時還實現外貿進出口總額5億美元。

　　沈陽振興正當時

　　確實，沈陽完全有理由重新站立起來，再一次創造自己的輝煌。君不見，恢弘的沈陽故宮，在歷盡了歲月的崢嶸與歷史的滄桑后，仍在向人們述說著，三百多年前從這里勃發的一個王朝的興衰。也曾幾何時，“工人老大哥”這響亮而親切的稱呼伴隨著工業生產的捷報從這里頻傳大江南北。

　　然而，這個被計劃經濟寵壞了的、一度輝煌的“中國裝備制造業之都”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卻顯得步履維艱，越發衰落。沈陽陷入了悲哀，而沈陽的悲哀也同時是中國裝備制造業的悲哀——我們看到，在越來越多的寫著“中國制造”的產品走出國門的同時，生產這些產品的設備卻越來越不是中國制造的。也就是說，“中國裝備”與“中國制造”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例如，作為新興的汽車生產大國，中國的汽車產量去年突破325萬輛，而所用的機床70%來自國外；作為傳統的紡織工業大國，中國高檔紡織制造業卻基本沒有原創技術，設備和原材料也靠國外進口；中國造船產業近年來已躍居世界前列，但船體材料和技術大多依賴國外。據國家發展與改革委員會工業司副司長李冶介紹，中國裝備工業總體規模已位居世界第四，但出口存在較大逆差，光纖、集成電路芯片、高檔數控機床幾乎都靠進口。由于“中國制造”的產品過多依附國外裝備，中國裝備業的國內市場受到擠壓。國家宏觀研究院產業發展研究所副所長胡春力介紹，我國東部工業區生產耐用消費品、中高檔輕紡產品所用的技術設備、零部件大多數依靠進口，因而東部的產業與內地包括生產技術設備的老工業基地關聯度不高，東部經濟增長對內地的拉動受到限制。而在“中國裝備”遠離“中國制造”的同時，“中國裝備”自身也受到國外裝備的侵襲。作為世界的機械工業大國，中國生產各類設備所需要的核心部件、基礎件、功能件有相當部分必須依賴進口。

　　發展制造業，必須有與之相適應的裝備工業來保證其競爭力。因此，要成為真正的制造業強國必須首先成為裝備工業強國。在這方面，沈陽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能夠在整個東北老工業基地中享有“中國裝備制造業之都”，沈陽這座城市多年沉浸下來的產業、技術、人才優勢，乃至當地人對制造業的感情與文化積淀無疑都是重振制造業的良好基礎。良好的基礎在恰逢其時的宏觀政策環境下，會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于是，在“制博會”上我們看到了中外客商云集沈陽“闖關東”熱鬧景象。

　　這確是令人鼓舞的，作為沈陽的傳統優勢,裝備制造業在新形勢下已顯現蓬勃生機。在本屆中國國際裝備制造業博覽會上,沈陽機床集團生產的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數控機床、沈陽重型機械集團有限公司生產的斗輪挖掘機充分展示了沈陽的裝備制造技術水平。沈陽已經在以其高水平的辦展規模和發展裝備制造業的雄厚實力，極大地吸引著世界的目光。而如果沒有多年積累的制造業基礎，這恐怕就是難以逾越的一大步。

　　同時，以裝備制造業為主的新一輪世界產業轉移浪潮,給沈陽的裝備制造業帶來了新的發展契機。目前僅入駐沈陽渾南新區的世界500強企業就有18家,日、韓等周邊國家轉移到沈陽的企業則更多。2003年入秋以來,沈陽市的招商引資工作已迎來了收獲季節。在世界500強企業中排名第四的美國GE在華投資的第一家企業落戶沈陽,由德國寶馬公司和華晨合資生產的寶馬轎車也已在沈陽下線。

　　沈陽也提出了“振興東北，沈陽先行”的口號。在《沈陽老工業基地振興規劃綱要》中，沈陽把目標明確定為：經過七年的努力，形成全國裝備制造中心、東北地區商貿物流中心、東北地區金融中心。

　　我們注意到，在沈陽與大連各自所制定的目標中，沒有出現以往那種不顧自身特點、多個城市所追求目標重合的情況。此次是相重合的少，相互補的多。確實，在整個振興東北大計中，誰做“盟主”、誰“執牛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了振興東北全局的利益，每個城市都應該以自己的“優等馬”參與角逐，而把自己處于劣勢的項目讓給有優勢的兄弟城市，各自發揮自身優勢，協同作戰。正如溫家寶總理所強調的，要“用新思路、新體制、新機制、新方式，走出加快老工業基地振興的新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