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5日，由《環(huán)球企業(yè)家》雜志主辦的環(huán)球企業(yè)家高峰論壇在北京萬達索菲特大酒店召開。本次會議的主題是蛻變與成長——危機下的領導力。以下為分論壇“危機下的領導”的實錄。

　　芮成鋼：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下午的分論壇，我們的話題和整個高峰論壇的話題是一樣的，危機下的領導力。今天劉永好先生也參加了早上的演講，說了很多很有意思的話題，現在我把今天參加的各位嘉賓給大家介紹一下，深圳邁瑞公司董事長徐航先生，瑞士諾華海外投資有限公司中國區(qū)總裁李振福先生、羅蘭貝格國際管理咨詢公司高級合伙人吳琪先生、先鋒種業(yè)中國區(qū)總經理劉石先生，謝謝大家！我們的話題不用做更多背景的介紹，還是今天早上說的幾個方面，一個是反思、一個是對目前形勢的判斷和估計，第三個是我們應該用什么樣的勇氣和行動面對。

　　首先我想請振福兄，他正好在看貨幣戰(zhàn)爭的書，也有很多思考，目前全球的形勢究竟朝什么方向走，我們請他給我們分享一下他對目前形勢的最新判斷，謝謝！

　　李振福：今天很高興參加研討會，過去也參加過很多不同的類似的會議，這個時間參加這種會，我覺得有特殊的意義，危機的時候更需要集中智慧，了解各種不同好的觀點和思維，希望能對自己的企業(yè)在今后的決策中有所幫助。今天早晨有很多很好的嘉賓介紹了他們的觀點，我也學到很多東西。早晨和芮成鋼談的時候，他談了幾個觀點，第一個是反思，我覺得反思在今天的情況下，特別是為今后考慮是異常重要的。首先，什么樣的原因造成了今天的危機。這種危機對我們今后去防范其他危機的意義是什么。有各種各樣不同的說法，剛才成鋼說我在看《貨幣戰(zhàn)爭》，我覺得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很有意義的，過去談了很多不同的危機，以及在危機中，里面的利益對危機的影響。格林斯潘在美國國會聽證會上回答問題的時候說這次真震驚，我因為他震驚而震驚，我覺得確實很難想象對巴菲特稱為“裸泳”的過程，他能很震驚，我覺得這里確實有很多耐人尋味的問題，很多人在談這次金融危機和過去幾年的美國金融整個的寬松和減少管制是有關系的，從那個角度去看，確實值得人去回味，為什么會出這樣的政策以及造成這個結果。

　　我在另外一個論壇聽到的別人提到的反思，他提到了現在看的是金融的海嘯，哪天你看到環(huán)境海嘯的時候，那時你和今天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金融海嘯只剝奪你的財富，環(huán)境海嘯，像《后天》的電影里的景象的時候，它的震撼會遠遠超過我們經歷的任何危機。所以我覺得從這點上來講，對我們有很好的借鑒意義，我們應該去提早地考慮也許今天沒有發(fā)生，但是潛在地對我們會有巨大影響的危機。從我在的行業(yè)，我們是比較幸運的，最近見朋友的時候，無論在不同的行業(yè)，在地產的、金融的、酒店的，大家一再說業(yè)務下降多少，股票掉了多少，醫(yī)藥行業(yè)是一個相對來講在這次危機中受影響最小的行業(yè)，因為醫(yī)藥有特殊性，再危機，藥也不能停，還得接著吃藥。劉總剛才講完以后，其中一個想法是養(yǎng)豬，我覺得確實挺好的。我們是沒有豬的業(yè)務，我們只有豬的獸藥的業(yè)務，過去兩年，我們的獸藥業(yè)務大幅度增長，也受益于豬的行業(yè)發(fā)展特別好。

　　即使我們沒有在危機中，我也簡單談兩點我自己的觀點。

　　第一：從危機上來講，我們有一種傾向是自保，這是一個很自然的反應，但是很大程度上，今天中國無論是愿意不愿意，和全球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無論我們愿意不愿意出手救，我們看到直接的結果，中國經濟受到很大的傷害。我前一段碰到一個朋友，他在說，世界的不同經濟像一個怪圈一樣，美國的怪圈是美國人沒有錢，不斷地愿意而且也不擔心地去花錢，他們花錢買中國的物品，中國人是不斷地賣了他們的東西，賺了錢，再把錢借給他們，圈就這么轉，雖然沒道理，但是沒錢的人花錢，有錢人借錢不花錢，這個圈確實是一個維系整個世界經濟的循環(huán)，一打破以后，還是短期內很難找到一個新的平衡代替這個。從這個角度，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更積極地看怎么樣參與，怎么樣解決這次危機，救人也是救己，救了別人，很大程度是幫自己的忙。

　　第二：我覺得冷靜和果斷是現在很重要的。冷靜更多地是說很好地判斷危機的走向和發(fā)展，判斷當前的形勢，判斷危機發(fā)生的原因，判斷這個危機可能引起的后果。果敢就是說危機的特點來的時候像海嘯一樣，不能夠去花長時間去研究而不做決策，我覺得需要我們的領導者，一方面有異常的冷靜，能夠去面臨危機，能夠很清楚地判斷形勢、做出決策。另一方面，又可以有很快的決策能力，使自己的企業(yè)處在危機的過程中，把危轉成機，能夠使自己的企業(yè)有很好的發(fā)展，謝謝大家！

　　芮成鋼：我想問一下，你最近回到瑞士，諾華作為全國最大的醫(yī)藥企業(yè)，這個危機在你們內部有什么說法？你們的醫(yī)藥行業(yè)是怎么預測這個危機對行業(yè)的影響？

　　李振福：醫(yī)藥行業(yè)相對受金融的危機影響是最小的，如果從股票上去看，從整個的金融的風暴來了以后，我們股票從當時的一點下降了7%，還是反映了大家覺得醫(yī)藥是一個防御性很強的一個行業(yè)，但是我們還是會預測從幾方面影響到我們。首先美國大選之后，我們相信整個財政的壓力會很大，特別是現在需要很多資金去救投資銀行，我相信他們會有很多措施考慮怎么樣降低整個醫(yī)療的開銷。

　　其次，企業(yè)在美國是很多的醫(yī)療保健計劃的主要的出資方，這些企業(yè)在明年當然也會面臨著怎么樣去節(jié)省開支，這是幾位演講人的統(tǒng)一觀點，在這個時候，成本能比別人低是很關鍵的，我相信他們也會降低成本，這些成本的降低最終會影響到對藥品的需求。

　　芮成鋼：涉及到全球大企業(yè)在中國的投資有幾種不同的觀點，有的人認為，最合乎邏輯的判斷就是這個時候大的外企會削減在中國的投入，從營銷到研發(fā)等等。還有人說，短期內會加大在中國的投入，比如汽車市場，美國汽車市場現在非常糟糕，美聯(lián)儲包括美國財政部是否會出類似的方案救美國的汽車行業(yè)。中國的車市賣得這么好，中國的經濟還有增長，這個時候應該加大在中國的投入，短期內看，我們看到外企在中國的投入是加大的，特別是營銷和研發(fā)方面的投入。像日本這樣的國家，經濟正在走向簫條，昨天我們節(jié)目中播出了日本的零售業(yè)的巨頭說日本的公司，未來兩年將加大在中國開店的速度，因為在日本不掙錢，我們現在拿著現金，還不如投在中國。這些大的外企，短期之內會出現加大投入還是減少投入？

　　李振福：我沒辦法做一個全面的，吳總是做咨詢的，對整體不同行業(yè)了解比較多，醫(yī)藥行業(yè)是比較特殊的，還保持著很高速的增長。今年整個醫(yī)藥行業(yè)還有30%左右的增長，在這種情況下，確實就成了全球的亮點了，所以會有很多的投資包括我們和其他的行業(yè)的競爭對手都是把中國看成今后的發(fā)展的一個引擎，一個最好的市場。所以我們在中國，明年會有很大幅的新的投資。

　　芮成鋼：我們提給徐航先生一個問題，您覺得這個危機對于中國的企業(yè)家來說，特別是和醫(yī)療、衛(wèi)生相關的行業(yè)來說，究竟是多大的壞消息？

　　徐航：我們從事的行業(yè)不是醫(yī)藥，是做醫(yī)療設備的，目前是在美國上市最大的中國企業(yè)，我們目前看到的不確定性，我們的業(yè)務基本上沒有受到影響。截止到第三季度，我們國內的業(yè)務是這幾年來增長最快的，主要得益于國家對醫(yī)療改革政策重新定位。國外因為我們年初收購了一個美國企業(yè)，自然帶來了增長。今年我們的增長超過了百分之百，但是未來我看，我覺得這個是我們所有的人，我們公司高層面臨的，應該說我們最看不準的一件事情，從過去的經驗上看，我們這個行業(yè)經歷過東南亞金融危機，當時我們比較小，當時根本沒感覺。還有中國非典時期的事情，大家都不敢出門、不敢消費，但是那個時候正好是國家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那個時候日夜加班生產都來不及，因為我們做的監(jiān)護設備、病人搶救的設備都是所有醫(yī)院必須要采購的。

　　但是這次的危機，我覺得不僅僅是海嘯的問題，絕對是危機了。這個危機的影響是全球化的。前兩天我聽到消息，我們波蘭分公司的人說，波蘭的幣值一夜之間貶值50%，前一陣好像一個南美國家貶值二三十，意思就是說，如果我們以美金計價的話，東西馬上貴了這么多。我自己回想一下當年人民幣有一段貶值的過程，最高的時候，我們進貨價到一美金，相當于十一個人民幣，對我們是什么影響呢？當時對我們的影響就是短期所有的合同都推遲了；長期是什么影響呢？如果說這次是全球化的危機，尤其是病根從最大的經濟體——美國來的話，如果這次全球不做協(xié)同的處理或者處理不當的話，要么就是讓危機的時間更長，要么就是危機更壞。我這個觀點，我不是研究宏觀經濟的，也沒有對宏觀經濟的把控能力，我的觀點來自于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今年六月份，我參加了中歐的哈佛的一個班，在哈佛讀書，有一些哈佛的教授寫了一個國家競爭力，另外一個是研究石油的，講石油的未來，第三個是在哈佛商學院，我買了一本小書，當時是探討金融危機的起源，三月份剛出版的，當時一邊上課我一邊看，上面提了一個觀點，當時暴露出來的問題，包括雷曼兄弟倒閉，這是冰山上的一角，巨大的危害還在下面。我問很多研究宏觀經濟的朋友，我說什么是未來的經濟，我指的是國外，虛擬經濟股票掉下來，這都是指向財富，指向財富掉下來以后影響到人的信心，為什么指向財富會掉下來呢？主要是人家對未來沒有了信心，這是第一條。第二條，支撐資本主義制度發(fā)展這么多年繁榮的信貸的制度已經到了人類以過去的智慧無法的地步。這是兩個原因。

　　這一連串的反應，它認為是冰山下還有很大的東西，包括以后信用卡的危機，最后到實體經濟的危機。昨天我看到中國有一份報紙上說，格林斯潘認為接下來的投資的延緩是不可避免的。在這個時候，也有中國報紙宣稱資本論在德國又暢銷了，可能就比以前多賣了幾本，就變成暢銷了，資本主義已經經歷它最輝煌的時期，資本主義也必須與時俱進，要修改了。當然布什一直認為國家出手這么多次不是搞社會主義，只是加強它的資本主義，但是不管怎么說，這次是真的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如果說這是一場災難或者危機或者山林著火的話，這不是局部地區(qū)的火，而是由局部地區(qū)的火迅速蔓延到很多地區(qū)。怎么救，對我們人類歷史上來說，我覺得我們沒有經歷過。有的人拿這次的情況和1929年比，索羅斯就說，這次除了大銀行不會倒閉以外，其他的很多銀行有類似的情況。為什么大銀行不會倒閉呢？因為現在有中央銀行了，現在伯克南在所有人輸入的數字后面加一個零，錢不是問題，他現在不敢輸那么多錢，以我個人有限的知識理解，是因為如果現在把太多的資金投進去以后，如果投放不對的話，整個原有的經濟秩序完全打亂，最終的結局是什么呢？現在的結局是資金嚴重匱乏，大家不信任。如果說投入巨大的錢不適當地去救，最后的結局可以想象一下，市場上到處都是錢，因為現在美元包括你提到的貨幣戰(zhàn)爭，我以前也翻了一下，現在從尼克松時代就已經取消了金美元的制度，發(fā)美元根本不告訴你發(fā)了多少錢，而且現在都是電子貨幣，連印刷都不用，一個鍵按下去，多加一個零，就變成了一百億、一千億，就有可能造成另外一次危機，就是通貨膨脹的問題。我們要權衡這兩個方面，現在擺在大家面前的問題是怎么做才是適當處理。就是說一個病人，由于以前不注意檢查、不注意體檢、不注意保養(yǎng)，天天暴飲暴食，嚴重透支，本來沒有這個能力，你非得晚上熬夜、要去游泳等等，把身體搞得不好，但是這個病人來了，你是一下子把所有的藥都用上，還是先把他的問題搞清楚，現在無論如何，不是一個醫(yī)生能夠救的問題，而是應該很多的醫(yī)生。

　　今天萬達有歐亞高峰峰會的領導在這兒住，在這個關鍵時刻，中國應該有所作為，回想起東南亞金融危機的時候，朱镕基在當年提出一條，人民幣堅決不貶值，幫助了東南亞的小兄弟們渡過了這個難關。這次有什么招能夠既對這個世界有貢獻，又不能損害我們的利益。如果鈔票亂發(fā)，我們辛辛苦苦換來的錢如果都貶值了，到底是別人倒霉，我們也不受益，對我們也沒什么好處。回想到中國的這個情況，我們中國的領導人，特別是進了世貿以后的領導人逐步對外開放，尤其金融對外開放，應該是救了中國，到目前為止，我相信除了出口的企業(yè)受到很大影響以外，內需方面，國家總體上還是有辦法去做的，這是因為我們的金融和國際的金融還沒有到那個時候，有一批經濟學家就說要加快，以前華爾街什么都是好的，現在有人又說華爾街什么都是不好的，我覺得不能從一個極端走到另外一個極端。我們最重要的一是趕緊把病情診治，另外，馬上拿出一個穩(wěn)定病情的方式。中國能穩(wěn)定病情的方，能對這個世界有貢獻的最壞的辦法就是一定要把這個財政政策兌現。

　　芮成鋼：中國市場獨善其身很困難，看你怎么理解獨善其身，這個時候到底采取什么方式，都是我們認真探討的話題。下面我想聊聊能源，接著徐航先生說的，我們中國要拉動內需，最大的內需就是農業(yè)，中國農村的人都變成了城市人，把這個內需拉動起來，我們一樣可以生活得很好，足以支撐中國三十年的高增長。說到農業(yè)問題，我想再請教一下劉永好先生，我們農村真的要實現我們說的目標，真正把內需拉動起來，政策上需要哪些出口？

　　劉永好：關于中國農業(yè)的話題，前年我到了美國，在微軟總部、在比爾蓋茨的家里，他邀請了一些大企業(yè)搞了一個微軟全球論壇，在他家里，在微軟的國際會議廳，在他們的油船上，我和比爾蓋茨先生、巴菲特先生以及世界上最大的企業(yè)家們交流過，我們就談到，我是做農業(yè)的。談的時候我和巴菲特先生聊，我說你怎么看待中國農業(yè)的問題，巴菲特先生說，他說大概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做過調查，那個時候MBA非常吃香，他問那些馬上畢業(yè)的人，你們畢業(yè)了愿意到哪兒去，很多人說我要到GE去，我到福特去，我到實體大的機械制造的企業(yè)去，因為那個時候正是這些企業(yè)的黃金時代。大概九十年代初的時候，他又問了一些MBA的畢業(yè)生同樣的問題，他們說我當會計師、咨詢師、搞會計、搞咨詢、搞法律等等，這個是非常吃香的，因為是最穩(wěn)定的。前年，他又問了同樣的大學生，他問哈佛商學院的畢業(yè)生，畢業(yè)了有什么打算，80%的人說我要去做投資銀行，我要做PE，我要做金融。他說假設全部的精英都去做金融、都去做PE、都去做投資的話，世界不可想象。他說實際上還是非常需要的實體觀點，不幸被他言中了，現在做PE、投行的太多了，金融風暴就是從這個來的，沒有人做實體。

　　我問他，怎么看待中國的農產業(yè)，他說很有前景的，因為中國畢竟是全球最大的農產品基地，隨著生活水準的提高，從消費糧食變?yōu)橄�費加工產品，他說這個行業(yè)是非常有前景的，而且他認為未來在中國，這些關系國計民生和人民水準提升的方面非常有前景。巴菲特確實很偉大，前年的時候談到了這些觀點，盡管他在金融上投資非常厲害，但是他仍然看得比較明白。

　　現在中國國家經濟快速增長的三十年來，遇到這樣一個門檻，東南亞金融風波的時候對中國影響并不是很大，因為中國和他們聯(lián)系并不是很大，現在并不一樣了，中國和國際的依存度非常大了，金融依存度比以前大了很多，當然還不是很大。另一方面，商貿上的依存度也變得很大，像我們的產品出口，我們出口的比重非常大，中國經濟拉升一個靠內需，靠基本建設、靠消費，靠出口，三駕馬車，現在三駕馬車最重要的出口消費方面，由于受美國金融風暴以及歐洲的經濟形勢以及全球的經濟形勢，帶來了巨大的問題。

　　風暴呢，有大有小，風暴過去以后帶來的是危機，危機過后是災難，現在應該說美國為首的金融風波帶來了美國的經濟災難，不但是美國金融的，還波及到每一個實體企業(yè)以及每一個消費者，這樣進口就少了，所以中國外向型的輪子受到影響。再加上宏觀調控，有很多中小企業(yè)不夠適應。一方面是國家宏觀調控，提出了科學的發(fā)展觀和更加重視環(huán)保、更加重視員工的工資，更加重視社會的福利等等，大幅度增加工資。另一方面，國際上出口受了很大影響，還有國際上的原材料，中國相對國際上的原材料的需求度越來越大，在這種情況下造成了很大的兩面夾擊，所以現在中國不能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