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化的獨立董事

　　文｜崔秀麗 楊曉宇

　　獨立董事不能和公司有密切關系；獨立董事的信息來源有限；獨立董事沒有大量時間投入。這三點決定了獨立董事不能在公司中起到?jīng)Q定性作用

　　雖然有很多獨立董事在盡力發(fā)揮自己的職責，但實際上，絕大部分獨立董事認為自 己必須盡到的職責只是參加幾次董事會，投出贊成或者反對或者棄權(quán)票。因此，盡管獨立董事在"關聯(lián)交易"上有一票否決權(quán)，但是，實際上，很多獨立董事卻很少甚至從來沒有使用過這一權(quán)利。博時基金公司獨董姚鋼說："很多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都是一次簽好一沓空白的關聯(lián)交易單據(jù)，他們的實際理由就是忙不過來。"

　　最后，他們或自覺或不自覺的成了董事會的"花瓶"。

　　獨立董事芮明杰就感到自己力不從心。剛從武漢回來了的他感覺頗為辛苦。其實，兩天的行程中，有一天是在路上，另外半天是在烽火科技董事會開會，半天與董事會私下交流。現(xiàn)任復旦大學管理系副院長的芮明杰對于自己身上附加的四個獨立董事職務感覺有些"太累"。"把所有的時間加一加，我在每間公司上花費的時間為10天左右。"這位曾經(jīng)被一些市場人士稱作"獨董專業(yè)戶"的教授露出疲憊的神色，"精神上確實有些應付不過來。"

　　事實上，從1998年就開始擔任獨立董事職責的芮明杰，作為一個學術(shù)研究者與實際操作者的雙重身份，他對于目前獨立董事存在的意義是持懷疑態(tài)度的："獨立董事的存在只能說有比沒有好。但是，是否能夠確實推進公司的發(fā)展，是否有效，我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1998年，龍頭股份當時的大股東上海紡織(集團)有限公司的領導找到了芮明杰，請他來"指導龍頭股份的改革與發(fā)展"。芮明杰想，自己從事教研，要理論聯(lián)系實際，需要到企業(yè)內(nèi)部去了解狀況，特別是一些轉(zhuǎn)為股份公司，然后上市的這樣國有企業(yè)。于是，他立刻答應了這個的請求。"而且，我跟他們的老總私交很好，是老朋友了。"芮明杰說，"來邀請我做獨立董事的人，大多是朋友，或者是聽過我的課的老總，就像烽火科技這樣。"

　　當時雖然有"獨立董事"的說法，但是，這個名詞還沒有成為法律規(guī)定的東西，沒有正規(guī)的章程與職責。因此，當時芮明杰的頭銜是沿用美國的稱呼"外部董事"。

　　6年后，也就是2004年，芮明杰因為連任兩期獨立董事，按照《公司法》相關規(guī)定，他從龍頭股份的董事會退了出來。與龍頭股份的合作在芮明杰的經(jīng)驗中，是比較順利的。

　　可是，在另外一些公司里，芮明杰作為獨立董事卻曾經(jīng)受到過媒體與中小投資者的質(zhì)疑。2003年6月，因為與另外一名獨立董事以及董事長皆缺席海鳥發(fā)展于20日舉行的股東年會，芮明杰也被《中國經(jīng)濟時報》等等媒體質(zhì)疑。有人舉出他同時兼任6家上市公司獨立董事與中國證監(jiān)會《關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獨立董事制度的指導意見》中提到的"獨立董事原則上最多在5家上市公司兼任獨立董事"不符的事實，來質(zhì)疑他這個獨立董事到底能起到怎樣的作用。甚至列出了他任職的幾家公司的薪酬表。

　　事實上，人的精力確實是有限的。擔任自己本職工作之外的繁重兼職的如芮明杰這樣的專家，就算是有心，也可能會出現(xiàn)"力不逮"的狀況。芮明杰回頭去看媒體的質(zhì)疑的時候，芮明杰也承認："作為獨立董事，不可能事事關注。如果上市公司有心要欺騙，是很容易做到的。"

　　作為同時身兼眾多社會職務的教授來說，獨立董事芮明杰能做到的只是看報表，聽提案的提議者跟他解釋提案的合法合理性，然后一年兩次參加董事會、股東年會。當時的6家公司里，只有中科合臣的辦公樓里給他設了一間辦公室。

　　也是在中科合臣，芮明杰與第一屆董事會受到了證監(jiān)會的警告處罰。

　　當時剛上市不久的中科合臣超出眾人期望的迅速下跌，導致遭受嚴重損失的中小投資者提出了上訴。他們認為，公司沒有發(fā)公告及時預警。本應代表他們利益的獨立董事沒有盡到自己的職責。當時的媒體還指出大股東公司借中科合臣為母公司作擔保，套空公司資金等等事情。經(jīng)過調(diào)查，證監(jiān)會后來給董事會"警告處分"。2004年，早就期滿了的第一屆董事會在沒有被告知的情況下被解雇。其中包括獨立董事之一的芮明杰。而就在此前不久，芮明杰還是下屆獨立董事的候選人。"我也不想當獨立董事了，責任越來越重。"芮明杰說，"獨立董事一年只拿那么幾萬塊錢，卻要承擔那么多的責任。獨立董事不可能天天去，況且，還要看獨立董事講話是否有人聽。如果講話沒有用，那也是沒有辦法的。況且，獨立董事也不應該是董事會的監(jiān)視者、揭露者，很多事情應該私下協(xié)調(diào)，沒有必要一定要在董事會上解決。"

　　在退休之前，梁恭杰曾先后任上海市外資委項目審批處副處長，兼市外資委外國貸款處副處長及市外資委投資促進處處長。梁恭杰也認為，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的上市公司來邀請自己擔任獨立董事一職。盡管已經(jīng)退休，可是由于同時也是上海世博網(wǎng)絡信息服務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所以，梁恭杰是非常愛惜自己的"羽毛"的。到目前為止，他實際只擔任了兩家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職務。"平均一家公司一月只有二三千元左右。"梁恭杰認為報酬并不是促使自己去任職的決定因素。

　　他很少去上廣電或者上海電氣。盡管同時他還是董事會下薪酬委員會的成員，但是，除了必要的會議他會參加或者派委托人參加之外，世博的工作才是他每天每周都必須要做的事情。因此，相對而言，雖然他對于公司的業(yè)務還算是比較了解的。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投贊成票的次數(shù)比反對、棄權(quán)的次數(shù)多很多"。"我堅決反對獨立董事為求明哲保身，多投反對票、棄權(quán)票。獨立董事不能成為公司發(fā)展的阻力。"梁恭杰說。

　　梁恭杰希望自己能做到對于關聯(lián)交易的贊成或者否定、棄權(quán)都是建立在調(diào)查研究的基礎之上的。可是他也承認，由于不可能每天到公司去，雖然提案和報告自己都會看，然而，"上市公司如果真的存心要欺騙獨立董事的話，其實是很容易做到的。"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無奈與慶幸："所幸的是，我所任職的這兩家公司，到目前為止發(fā)展都很好。也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大的問題。"

　　在32歲的MBO高手鄭培敏看來：中國的獨董需要的是專業(yè)化，而不是職業(yè)化；上市公司"追星"是造就"花瓶獨董"的一個重要原因。鄭培敏，目前是上海榮正投資咨詢公司的董事長，身兼三家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鄭進東方電機當獨董完全是因為哥們義氣，東方電機的前任董事長是鄭的清華校友。在鄭看來，中國有太多花瓶獨董，很大的因為是他們只注意到獨立董事的獨立性，而沒有注意到獨立董事的董事性。采訪中，鄭培敏不時提及魏杰，這個新疆屯河曾經(jīng)的明星獨董，成為鄭批判的對象。"上市公司熱衷聘請知名學者，往往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知名學家并沒有足夠的精力關注你這個公司，一旦出事，容易落井下石，很不仗義。"

　　楊大楷，現(xiàn)任上海財經(jīng)大學投資學院副院長，目前只擔任魯潤股份一家的獨立董事。他對魯潤的貢獻，更多的體現(xiàn)在他幫助公司調(diào)協(xié)與上證所、證監(jiān)會等管理層的關系上，楊稱自己是魯潤上海站的公關先生。"每次公司來人，我都要利用手中的關系網(wǎng)幫助他們解決難題。"楊說。熟諳資本市場運作、廣泛的人脈，也是魯潤相中楊大楷的原因之一。然而令楊大楷始終不能釋懷的是，在魯潤眼里，獨立董事永遠都是個局外人，"困難的時候你是寶貝，順利的時候你就成了包袱。"目前上市公司獨董津貼一般一年在1.5萬~20萬元不等，楊的津貼只有1.5萬元。

　　"在目前，獨立董事不能起很大作用，這不僅僅是制度性的安排，更是獨立董事的性質(zhì)決定的。"盡管姚鋼屬于每月做份公司的督查報告、經(jīng)常為公司和證監(jiān)會上下疏通的非常主流的獨立董事，但他把獨立董事的局限或者說特征歸結(jié)為三點：獨立董事不能和公司有密切關系；獨立董事的信息來源有限；獨立董事沒有大量時間投入。這三點決定了獨立董事不能起到?jīng)Q定性作用。

　　按此次樂山電力獨立董事事件中心人物程厚博的理解，獨董的職責應該只是一種督促、警示和啟蒙作用，現(xiàn)有的法律環(huán)境下，靠獨董解決不了上市公司存在的治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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