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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管理40億美元的32歲美女精英,在PUA課上被“罵”死?獨家揭秘PUA課程內幕 來源:李亞玲的冷香小筑
管理40億美元的32歲美女精英,在PUA課上被“罵”死?獨家揭秘PUA課程內幕
魏萌,32歲的美女精英,DCM董事總經理,于8月16日不幸逝世。
DCM成立于1996年,管理著超40億美元基金。
而魏萌的死亡原因,網傳居然是被——“罵”死的:
8月14日,魏萌在里程LEGACY飛躍力工作坊(公司全稱:北京誠泉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學習課程,在一個被其他學員“圍罵”的課程環節中,昏倒,隨后因搶救無效于8月16日在醫院離世。
這是又一位“天價精英課程”的受害者,我個人在文首,先致以沉痛的哀悼!
愿死者安息,生者為鑒。
而有不少網友在看了這個新聞后,不僅對當事人沒有哀悼之心,反而質疑甚至辱罵:你們這些有錢人,所謂的社會精英,為什么要花錢去找罵甚至找死?
我看到這些評論之后是既悲憤又感慨。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99.9%的人在上過這個課程之后,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幾乎無人幸免。
因為:這是一批掌握了心理學攻擊技巧的專業人士,在特設的與世隔絕的封閉空間(課堂)里,與你的親朋好友(感召你去上課的人)聯手,與其他學員共同發起的針對個體的群體壓迫!
他們會從你的原生家庭、幼時經歷、求學成長、求職創業、愛情婚姻、父母子女等等,去挑剔并放大其中的所有種種“軟肋”,從而展開精準打擊!
讓每天只能睡3個小時體力已極度透支的你,在短時間內承受你的人生所有不如意被一個群體用來輪番密集攻擊的痛苦!
我們普通人被突然拎到特種兵訓練營,負重幾十公斤跑50公里馬拉松,除了極個別“奇人”,都不可能承受,這是常識,普通人都好理解。
而這種課程與此類似,只不過是把你突然拎到“心理囚牢”中進行精準宰割,除了極個別“奇人”,精神很難承受得住。而這涉及專業的心理學領域,知之者甚少,所以普通人就很難理解了。
但,無知者可以無畏,不能無德。
因此,在進入正文之前,我先懇請網民們口下積德,不要對死者有任何不敬。
魏萌“昏倒”的這個“圍罵”環節,我在臥底時也經歷過:全班20多位學員連同導師,對每一個學員進行連番心理攻擊。每一位學員都會被所有學員和導師罵,也必須去罵每一個學員!
而所有的課程環節都是精心設計,步步為營,一環扣一環的。非具備相當專業心理知識、或心理架構特別穩固者,都會不由自主中招。
當時所有學員、包括身家上億的男企業家,都面色慘白渾身抖若篩糠!
只有我一人在被圍罵時,睜大眼睛回瞪每一個罵我的人,用目光對抗(被罵時不許說話),讓罵我者難以為繼。
但導師卻是一個很了解我的朋友,她換了一個方式,精準攻擊了我的七寸,我最終還是崩潰了!(后文對所有游戲過程,會有詳細敘述)
類似的因參加此類培訓而致命的,已經不是個案。
2007年,我本人就曾報道過,成都有一位來自福建的學員何友城,在2005年上完類似課程“勵進”之后,就直奔成都火車北站,撞火車自殺身亡:
2013年,廣州也有一位企業主黃某,參加此類培訓班,在課程的“溺水突破自我”的“拓展環節”中,被其他學員強行按入水中溺亡。
東方衛視的法制欄目曾對黃某在培訓課上死亡事件做過專題報道,我也曾受邀在節目上講述過這類課程的具體情況。
不喜歡看文字版的,大家可以到我的微博或今日頭條去搜索這期節目的視頻。
此類課程通常會設置“強力突破自我”環節,即學員最怕什么,就一定逼著你去做什么。
黃某就是在“情緒管理”的環節中,導師提出在水中閉氣來“戰勝恐懼”時,出了意外。
而我本人在臥底暗訪這門課程時,也經歷了這個“強力突破”的環節:
我因有恐高癥(平時四樓以上不敢上陽臺),導師強制要求我必須完成從高空往下跳躍的“自我突破”(當然拴了保險繩)。
我在所有學員圍觀并“綁架”(我不跳,所有學員不能下課)的巨大壓力下,猶豫多時,最終被迫一躍而下。
當時我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心臟抽搐,人一落地,就整個癱軟在地,臉色蒼白,渾身冷汗。
萬幸我沒有嚴重的心臟病(但有竇性心律不齊和心跳過緩),否則,我估計不是成了另一個黃某,就是另一個魏萌。
這些年,我年年都會在微博發文,揭露PUA課程的危害,試圖拯救更多的類似受害者,但我個人勢單力薄,收效甚微。
面對這些鮮活的生命,我深懷痛惜和愧疚!
關于這類課程,我早在2007年,時任成都商報的首席調查記者時,就曾臥底半年,上完了整個三階課程。
當時我就深刻意識到,這種課程是一種PUA,其手法類似傳銷,只不過產品為“課程”(或者叫培訓),且學員收獲的是“幫助他人提升自我”的“精神分享”,而非金錢提成。
我將之定義為一種專門針對精英階層割韭菜的新式“精神傳銷”。
以我這個當過13年調查記者的老江湖,曾被成都黑社會懸賞10萬買人頭,又曾因報道“李思怡案”把成都市公安局長拉下馬的女漢子,神經皮實到了一定程度,仍然在課程當中幾度崩潰,原有心理架構被摧毀殆盡,險些走火入魔。其中最讓我崩潰的幾個環節之一,也是導致魏萌昏倒的“圍罵”。
就是課程的設計者,設計的一系列危險的心理游戲環節中的一環。
而除了魏萌,我本人親自采訪到的案例中,有多名學員上課后遭遇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嚴重的有自殘、抑郁癥狀,其中最極端的個案是一名中年男學員下課之后,直接前往成都火車北站,撞火車自殺身亡。
為了給公眾講清楚此類課程的性質和危害,接下來我會向公眾介紹: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門課程?有哪些內容?
這些內容為什么能PUA學員?
會造成哪些難以逆轉的心理傷害?
以及這門課程的起源和流變過程------
下面,把我當年臥底半年的調查報告發上來,有點長,有2萬多字,請大家一定要耐心看完。
因為普通的產品傳銷,禍害的只是社會底層,騙的只是“錢”;而這種“精神傳銷”,禍害的都是社會精英,騙的可能是“命”!
它的門檻很高,短短幾天或幾十個課時,收費高達數萬!
而它的設計極為精巧,以“突破自我”“認識人性”“做慈善”等包裝,極易戳到精英人群的軟肋!
這不是普通的什么培訓課程,而是二戰之后,美國的心理專家專門針對二戰士兵設計的一套PUA教程,整個課程沒有文字教材,只有數十個一環扣一環、設計精妙的心理游戲。被無良商家包裝為精英培訓課程,收割精英階層的韭菜。
這種課程能一步步摧毀受訓者原有的心理架構,且其傷害很難逆轉。
而學員上課前,都要簽承諾書并宣誓為課程內容保密。
這些復雜的心理游戲內容,只有放在課程上那種特殊的封閉窒息環境、由受過專業PUA訓練的導師來引導執行。
而普通學員在上課過程中不許帶手機,不許記錄,只能空手凈身而入,所以下課后很難對外界復述。
這也就導致了這門課程顯得很神秘,沒有上過的人,無法了解其全貌。
附我2007年的調查報告全文,提開其三階段課程內容的神秘面紗:
揭秘精英課程生命源泉 強迫洗腦的過程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27日17:40 《新生代調查》
特約撰稿 李亞玲 發自成都
采訪手記
好奇害死貓
第一次知道“生命源泉”是在2003年7月初。
一王姓讀者打電話給我,盛情邀請我去參加他和他的朋友們的一次社會活動———選一處貧困鄉村建一所希望小學。
希望小學的校址最后選定在蒲江縣西崍鎮鐵牛村。2003年7月19日上午8時30分,我們在成雅高速蒲江站出口處集合,相約前往鐵牛村商討具體建校方案。
很快就來了一個由別克、豐田、尼桑、三菱等9輛豪華轎車組成的車隊。這些神秘人士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有的還特意帶上了未成年的兒女到鐵牛村去“體驗”生活。
這些人在成都一家公司參加了一個“很有價值的課程”。所有學員繳納的學費中的一部分會劃入公司內部的一個慈善基金,用于捐建希望小學。
我很好奇,可一打聽,這個課程的學費很昂貴,讀完三個階段(一個階段的上課時間僅幾天)需要花2萬元左右,也就打消了念頭。但他們都鄭重其事地說:“學費聽起來貴,可是和你學到的東西相比,一點也不貴,很值!”
一晃3年多過去了。2006年11月,因為做一組“富人暗中做慈善”的調查報道,我再次聯系上了他們。
久別重逢,大家興致很高,談得很投機。他們再次提到了那個神秘課程。這幾年來,該課程在成都發展迅速,現在每個月的培訓班都會爆滿。
Z先生,一大型化工企業的法人代表;X女士,成都某實權部門(稅務)的前任局長。
他們都盛贊該課程的功效。Z說:“學了這個課程,我把公司做大了一倍。”X則說:“我上了課以后,才弄清楚我到底想要一種什么樣的生活,所以我辭職了,現在在做這個課程的授課導師。”
這究竟是一門怎樣神奇的課程?為什么可以給不同的人帶來不同的神奇改變?我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
可他們都不肯透露有關課程的具體內容,只說:“那是一個體驗式的課程,沒有教材,也不用做筆記。導師會通過一些游戲和練習來讓大家體驗、感悟。它不會具體教給你什么,它只是給你一個工具,但有了它,你可以運用于生活中的每件事,事半功倍。”
此后的兩個月里,我們多次在茶樓聚會。每次聚會,他們都會不約而同地談到那個課程,不知不覺地運用一些“課程語言”,例如“感召”、“體驗”、“轉移、”“活在當下”等。他們透露的支言片語,讓我的好奇心不斷累加。
今年1月,我決定去上這個課程。職業敏感告訴我,這是一個新生事物,它進入了我們社會的精英階層,并且正發揮著越來越大的影響力,我必須先去關注它、了解它。
我就讀的公司將課程分為“探索”、“突破”、“領導鍛煉”三個階段。三個階段每月都只開設1個班。“探索”為3個晚上加2個全天近40個小時,學費3300元;“突破”為五個白天4個晚上,學費為6900元;“領導鍛煉”為3個月,每個月公司會安排1個周末上課,平時每個周末則由小組長們(義務回公司服務的老學員)組織開會,學費為3900元。
要學完三個階段,需要5個月左右。
6月3日晚,我終于“畢業”了,成為了一個“LP”(課程術語,指讀完三個階段的學員)。這次親身體驗對我來說可謂驚心動魄。并不是由于遭受了什么來自外界的威脅,而是這個課程在我的思想領域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我對課程的心態經歷了一系列復雜的轉變:好奇、感動、震憾、糊涂、懷疑、批判……
走出課堂之后,我又進行了半個多月的外圍采訪和深入調查。根據掌握的資料,我最終認為:
這個課程的設計含有“心理控制”成份,并不適合普通人。
它將心理手段運用于商業活動,存在重大隱患:它“摧毀”學員原有的心理結構,卻未設計“協助重建心理結構”程序。除非學員本身已具有堅定的信念、成熟的思辨能力,否則極有可能遭受難以逆轉的心理傷害。
而這個傷害可能是致命的——國內外發生了多起學員上課后精神失常乃至自殺身亡的案例!
在此,我們鄭重給讀者們一個警示:慎上這種所謂的“精英課程”!
二、親身體驗
過去幾年,這門課程在成都的發展速度驚人。到如今,每月被親友同事“感召”進課堂的學員已達到了數百人。據粗略估算,這門課程每年在成都收取的學費數以千萬計。
為了對這一越來越具社會影響力的新生事物做出盡可能深入、客觀、全面地解讀,今年1至6月,記者在一位元老級“LP”(課程術語,指完成了三階段培訓的學員)的“感召”下,先后花費2萬元,進入經營該課程的“成都XX信息咨詢有限公司”全程體驗了5個月,揭開了這門天價“體驗式”課程的神秘面紗。
第一階
你是否一直在玩著同樣的游戲
當教室中開始傳出抽泣聲時,音樂聲會更悲壯激昂。導師也會完沉浸在自己的講敘中,聲淚俱下。記者曾悄悄睜眼,只見滿室幽光,部分男女學員已情緒失控,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呼天搶地、喃喃自語……甚至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和頭發。
課程名稱:探索
課時:3個晚上加2個全天,近40個小時
學費:3300元
第一堂課
我2006年12月份就繳了學費,但當月的探索班已滿員。直到2007年1月24日,在漫長的等待和期盼之后,我才終于可以去上這個充滿神秘和神奇力量的“個人才華提升”課程了。
從一些細節來看,這門課程的確與眾不同:它設計的學員登記表極為完備,而且還制訂了非常細致、表述嚴謹度近似法律文書的“12條守則”,內容包括不能遲到早退、不能泄露課程內容等。
朋友Z先生事先就再三提醒過我,要提前處理好所有事務,安排好上課時間。
因為整個上課期間必須出席所有課程,否則只能從頭再讀,且這種重讀的機會只有一次;并且“邀請你暫時放下你心里所有的事,放下所有的分析、評估和判斷,全身心地投入到對課程的體驗里去,這樣你才能有最大的收獲……”
一切都讓我對這個課程充滿好奇,也做好了“一定要好好學習”的準備。
傍晚6時30分,我們開始報名。
十來個佩有胸牌的人在幫我們核發銘牌、發票。他們都是老“LP”,或正在讀第三階段的準“LP”,回公司來做“義工”。
他們個個精神抖擻,標槍般立得筆直,挨個提醒新學員們寄放物品、關閉手機。一切井然有序。
教室是一間有100多平方米的全封閉式房間,沒有一個窗戶,剛進入時感覺空氣很混濁。教室中,100多張凳子排得整整齊齊。我不由自主想到了軍校。
“同學們,晚上好!我叫XXX,是你們探索班的導師!”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手持話筒,快步走上了講臺。他是中國人,來自香港,英文名叫愛德華。他兩手空空,沒有帶講義和教案。他將憑一張嘴上完這3晚2天的課程?
愛德華開始向大家解釋什么是“探索”課程,什么是“全體驗式”課程,并叫學員們回答來到“探索”課堂是為了得到什么樣的收獲。
“你希望通過課程改善你的人際關系?我說你已經沒有希望了!因為你僅僅只是希望嘛,而不是真的想要……注意,這個‘我希望……’它沒有能量……你抱的心態不一樣,你最終拿到的結果也會不一樣……”愛德華說。
他要求我們發言時不能采用“我希望……”的語式,而改為語氣更強烈的”我要……”
學員們早就做好了全身心投入的準備,加上導師的確有非常強的掌控能力,因此我們的思維很快就跟著導師的引導往下發展。
“我要改善我的人際關系!”
“我要賺很多的錢!”
“我要一個健康的身體!”
學員們照著這個句式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振臂高呼,愛德華則不停地在旁表示肯定和鼓勵。
課堂氛圍很快變得充滿激情。
隨后愛德華介紹小組長們給我們認識:“他們都是老LP,無償地回來做奉獻,支持大家!”
12個小組長上臺一字兒排開,挨個介紹自己的姓名班級,以及自己承諾將以怎樣的態度來“支持大家拿到收獲”。
我注意到,他們多數都系商界成功人士,另有少數來自律師、教師等崗位,還有一個是高校的在校生。他們的發言都很簡短有力,激情四射。
愛德華告訴大家,在兩三個小時之后,會給大家一個“選擇的機會”,愿意留下來并相信自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收獲”的就繼續留在課堂,反之則可以退費離開。
有學員舉手說公司業務繁忙,平時兩個手機都不夠用,更不能隨意關閉手機。
愛德華幽默地說:“我很理解你。我想這世界上最忙的人應該是比爾·蓋茨。他可能全身上下都掛滿手機……”
大家一陣哄笑,笑聲中,都自覺地關上了手機。
愛德華的口才很好,肢體語言豐富,在滔滔不絕地講解的同時,十分注意和學員間的互動,偶爾用水彩筆在講臺上的展板上寫下幾個關鍵詞。
接下來,他主要講解了“人的特質”、“人生所有的結果都是由‘看法+行動’或者‘意向+方法’得來的”等觀點,并一一結合現實舉例:
“現實生活中,缺點為什么總是難以改變?那是因為它有‘潛藏好處’。比如你有一個缺點沖動,那沖動有好處嗎?有!它可以讓你有勇氣去做你平時不敢做的事,還可以在事后幫你推卸責任,比如你可以在事后說那是我一時沖動……課程的觀點,人是沒有缺點的,只有特質,你喜歡的或是不喜歡的特質……”
有些人退出了
中途有一個15分鐘的休息。我和幾個沒有來得及吃晚飯的學員沖到樓下快餐店去吃快餐,結果遲到了幾分鐘。
一臉嚴肅的小組長們把我們擋在了門外,把我們一個個輪流叫到一邊談話:“你有沒有注意到你破壞了你的承諾?”
我說:“我今晚沒吃晚飯,我有胃病,剛才吃快餐時以為來得及……”
“那只是你的借口!你既然承諾了不遲到,無論什么樣的原因你都該自己處理到。想想平時在現這生活中,你是不是也是這樣輕易地破壞你的承諾?”
我一愣,意識到小組長是在借題發揮,啟發我去反思自己平時的一些習慣。我對這門課程頓時有了好感。
難怪朋友們會說這課程“與眾不同”,它和我們平時熟知的照本宣科的授課方式的確完全不一樣。
它會利用一切事件“引導”你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最后小組長叫我重新承諾再也不遲到后,開門讓我進去了。
兩個多小時很快過去了。愛德華告訴大家,接下來將由他的助手、副導師L先生宣讀課程的“12條守則”,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提出來。
不愿承諾遵守這些守則的人可以退費離開。空出來的名額將讓給其他已繳了費的候補學員。
L先生在進入課程前的身份是成都市某公安分局的警官。他宣讀得極慢,且每條守則均會重復數次。
這立刻引發了一番爭執和騷動,有很多學員質疑導師是在故意發水拖延時間。
“我們每個人每個小時付出的學費值100元,120個人就是12000元。我們花了12000元來聽了1個小時守則,太不劃算了!”
學員們議論紛紛,課堂秩序大亂。對這樣的場面,導師和小組長們似乎已司空見慣,并沒有理會而是繼續。
有20多名學員干脆跑到教室外的休息區喝水休息,以示抗議。
我對在一旁旁觀的愛德華說:“導師,這些守則大家報名時就書面承諾過了,你這樣安排很容易讓大家誤會是在拖延時間。”
愛德華掃了我胸前的銘牌一眼,就將視線轉往了他處,禮貌而冷淡地說了一句:“謝謝你的建議。”
我感覺他很敷衍,再次重復了一次自己的觀點。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眼睛仍盯著他處,不再理我。
我感覺他對我的話很不高興。這和我原來設想的導師的形象有些差距。這讓我有些失落。
最終去留已明。有人退費,有人補充。教室里還剩下了111人。
而意外的是,一些原本宣稱感覺“上當了,不值得”強烈要求退費的學員又出現在了教室里。
坐在我旁邊的建筑商方先生幫我解開了謎底:他去退費時,公司電話通知他的“感召人”來做他的思想工作:“我那朋友幾乎是聲淚俱下地求我留下來,最后干脆說我要不上完這個課,她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哪里還敢走呢?”
我本來猜想“選擇是否繼續上課”這個環節,是課程設置的第一個“過濾”環節,一些不適應這種授課方式學員將被分離出課堂,以保證授課效果。
但聽了方先生的話后我又有些生疑,感覺這家公司和任課的導師,并非像我的朋友們說的那樣“無私奉獻”,“純粹是為了提升國民素質”,而是有著明顯的經濟訴求。
后來當我得知這位愛德華導師和另一位來自香港的溫迪導師就是公司的老板時,更加深了我這種感覺。
此前,課程在我心里曾被“拔高”,至此方回到其“商業課程”的本來位置。我不再激動、崇拜,而是抱著平常心繼續上課。
第一晚一直上到了凌晨零時過。我感覺課堂上宣揚的那些理念有一定道理,導師講得也很生動,但心里卻并不覺得學有所值:這些內容也不是什么新東西了,現在書店中的“成功學”、“勵志”類書籍多有涉及,而且通過自己的生活積累,也能得出類似的人生體驗,哪里值得了以每小時100元的代價來購買呢?
蘭女士事件
第二晚,課堂上發生了后來據說是破天荒的意外:導師提前結束授課!
當晚包括我在內,有30多人遲到。所有遲到者被罰站立,解釋遲到原因并被要求一個個當面做出守時承諾,否則只有下車。
我解釋說:“我下午6時才能下班,半小時內趕不到。我要么只有工作早退,要么就只有上課遲到,魚肉和熊掌沒法得兼。”
其實,我當時是故意這樣說,想看看愛德華會如何引導學員處理這種兩難選擇。
愛德華開始認為這個話題很好,并馬上借著這個話題講到生活中的很多兩難選擇:“生活中我們常常會以為只能得到魚肉和熊掌,其實不是這樣的……”
他讓我們要盡量去做到“兩全其美”,但卻并無具體一點的指導性意見。
我說:“我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怎么辦?”
愛德華把皮球又踢了回來:“我沒有什么可說的了,你是對的!你都認定你自己做不到了,誰還能夠幫助你?”
我覺得這樣的引導有些唯心,就繼續追問。
沒想到愛德華突然生氣了,竟當眾提出要我出局:“李小姐,對你我可以例外。如果你現在選擇退出,我會破例退你全款。”
我說:“我感覺你在威脅我!就算我笨一點,領悟不到,你也不能剝奪我提升的機會。”
我們目光對視了片刻,最后我做出了讓步,不再追問并承諾不再遲到。
因我的“挑釁”,愛德華已有些不快。
此時一位姓蘭的女士又在無形中火上澆油:蘭女士第一晚因身體不適早退了半小時,今天一來就被小組長們擋在了教室門外,告知她只能選擇另一期探索班重頭開始。蘭女士不愿意重讀,強行沖進了教室與愛德華理論。
兩人對峙了數分鐘,導師的臉色漸漸變了,最終憤而退場。臨退場前他留下一句:“你們什么時候處理好了這件事,我們再繼續。”
愛德華一出門,課堂立刻炸了鍋。
一位王姓女學員突然站了起來,用手一指蘭小姐,聲色俱厲地喝道:“把她抬出去扔了!”
此人的身份是一個導游,從一進入課堂,她的情緒就變得很容易激動。
幾十個學員圍了上去聲討蘭女士。
教室里亂哄哄一團糟。
我突然發現,雖然才上了一天課,課堂上宣揚的理念聽起來也很積極向上,但課堂上不知為何已有了一種非理性的狂熱氣氛。
過了10多分鐘,蘭女士和公司終于協商好了。已恢復平靜的愛德華重新出現:“蘭小姐,你可以繼續聽完今晚的課,也可以參加一會兒的游戲。今晚這幾個小時算我免費送你。但你明天不能再來這里。”
他強調了兩次“免費奉送”,臺下有人小聲說:“太商業了!”
紅黑游戲
接下來我們玩了課程中第一個游戲:紅黑游戲。
愛德華把學員們分成兩個組,事先要求累積到最高的正分算贏。結果兩個組的學員都害怕對方的分比自己高,不約而同采取了和對方同時得零分的方式。
游戲結束后,愛德華做總結,分析大家游戲時的心態,講解課程所提倡的觀點,并引申到現實生活中的相關現象:
“有人做到了雙贏,有人卻選擇了兩敗俱傷……你平時是否也在不停地玩這種游戲?你是否和你的同事、下屬、愛人正在玩著這個游戲?你為什么不試著選擇信任對方、先去真誠地付出?”
愛德華的表情很沉痛,言辭和語氣也充滿“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這讓剛剛還在游戲中“勾心斗角”的我們非常自愧自悔。緊接著,愛德華突然宣布今晚的課程至此提前結束:“請大家閉上眼睛,我放一首歌給大家聽,聽完后請大家不要說話,靜默離開。”
(后來有小組長悄悄告訴我們:“這是這么多年來,導師第一次提前下課!你們這個班的學員太強了,居然弄得導師有點下不了臺!”)
負責音控的LP放了一首激昂的外文歌,愛德華拿話筒同聲翻譯:“你是否一直在玩著同樣的游戲?真的話從來不說,說了的,也沒有幾句是真的……”
歌詞和配樂非常有感染力,我聽到周圍有人開始小聲啜泣。
我感覺這個游戲的確促人反思自己以往的作為,有其積極作用,但不知為何心里卻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后來,我和一些學員私下交流時找到了原因。
我的不舒服來自于課程這種設計有一種很強的讓人“自我否定”的力量。
課程提倡“信任他人、真誠付出”本身并沒有錯,但并不是所有的“虛偽”都應當受到譴責、批判和否定,一廂情愿的不設防的“真誠”同樣潛在危險。
好比一個硬幣,課程只強力展示了其中的一面,沒有給人留下理想狀態和現實環境間的道德緩沖空間,這會讓一些思辨能力弱的學員將自己以往的作為“全盤否定”。
心理練習“廢墟”
第三天晚上一上課,導師先讓大家輪流分享對紅黑游戲的體驗。很多學員舉手爭搶“分享”機會。
“分享”時,他們個個都很激動,反思著自己以前的自私、冷漠、不擇手段,承諾以后要“真誠、信任、付出、關愛-……”
這種追求“真善美”的場景很感染人,很多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前兩天學員們累積的對課程的不滿情緒,至此消解了大半,大家的態度都變得“配合”起來。
課程的安排很精妙。在經過兩天的鋪墊之后,當晚,課程中增添了新的重要內容:心理練習。
第一個心理練習名叫“廢墟”。
導師讓所有學員坐在地上,閉上雙眼。伴隨著室內燈光的逐漸黯淡,音樂聲也緩緩響起。導師則手持話筒在室內走動,口中開始引導大家的想象:“現在,你來到了一座城堡前……”
導師的聲音時高時低,飽含激情,而音樂和燈光也伴隨著他的話語適時做著調整。
當現場的氣氛慢慢醞釀出來之后,導師的話變得更煽情。
他用了很長的排比句,羅列現實生活中存在的種種傷害與被傷害的狀況,種種被毀滅的美好與希望:
“是誰,是誰對你說他會永遠愛你?
是誰,是誰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了你……”
而總有一種能與人自身心底埋藏的傷痛契合,于是學員們的情緒被引發了。
教室中開始傳出抽泣聲,音樂聲則更悲壯激昂。
導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講敘中,聲淚俱下。
部分男女學員已情緒失控,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呼天搶地,喃喃自語……甚至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和頭發。
練習結束,燈光大亮,滿室都是紅腫的眼睛和濕漉漉的臉龐,大家相互對視,恍然如在夢中。
導師要求大家不能交談,靜默離開。小組長們則在門口一字兒排開,手上都捧著紙巾盒,任人取用。
此時,我對這個課程更加質疑。
練習極力煽情,讓大家回憶起種種不幸和痛苦,卻不引導大家以一種積極的心態去回顧自己的過往經歷:坎坷和曲折也是人生財富!
而且這個練習顯然采用了極高明的心理技巧,類似“群體催眠”。
可班上的111人不同性別、年齡、職業,心理健康狀況也完全不同,課程用強有力的心理技巧攪起大家心底的沉渣,卻讓大家自行去“重新沉淀”,這其中顯然存在隱患。
事實證明了我的擔心不是多余。
后來在報道這一課程時,很多讀者給我打電話,提供了多起學員上課后精神異常的案例,甚至有一個福建學員上課后竟赤足跑到火車北站撞火車自殺身亡!
LP行
(lp:讀完了三個階段課程的學員)
接下來的兩個全天,課程的主要內容仍然是由導師講解一些理念,再結合一些游戲或練習,“引發”大家的“體驗”或“思考”。
其中有許多方式都含有很多心理技巧。比如讓我們學員彼此目光對視、擁抱、閉目想象、在黑暗中發泄……
我看到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部分學員變得亢奮、激進,思維單一。
而有半數以上的學員的感受是:有一定收獲,但和昂貴的學費相比,并非物有所值。
在第5天下午,課程安排的最后一項是一個很莊嚴的儀式“LP行”:所有的新學員手拉著手貼近墻壁站成一個圈,激動人心的音樂聲中,此前各個班的老LP們手拉著手一個個走進教室,從我們每一個新學員面前緩慢走過,與我們每個人目光對視,再手拉著手一個個走出教室。
期間導師會一直手持話筒引導我們去“體驗”。
隨后,愛德華要求大家閉上雙眼,靜默等待。
他則繼續伴隨音樂聲引導著我們的思維:“經過這幾天,你看到了什么?體驗到了什么?你和來這里之前,有了怎樣的不一樣?還記得你第一天來上課時的情形嗎?你好奇,你懷疑,你緊張……”
教室里再次傳出了哭聲。我也不受控制地鼻子泛酸。當導師讓我們打開雙眼時,我意外地發現我的朋友Z先生和那位在茶樓里與我爭論過的老LP都手捧鮮花站在我的面前。驚喜之余,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不僅是我,每個新學員一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一束美麗的鮮花和鮮花后面感召人那熟悉的笑容。
于是,尖叫,擁抱,哭泣……整個人群都在瞬間陷入了激情的海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相互擁抱。
迎新生活面談會
短暫的休息之后是一對一的“迎新生活面談會”。公司認為,至此學員們已經“新生”。
幾個LP手拉著手站成一個大圈,我們則手拉手組成一個內圈,大家緩慢地順時針轉動,選擇面談對象。
我選了一個留披肩發的王小姐。后來我得知她是小組長丁先生的妻子。她們夫妻倆都在上課后決定回來“做義工”。
一切程序嚴密設計,精確到分秒,副導師L先生隨時手持秒表,限定交流題目和交流時間,
“這幾天的收獲,開始……停!”,
“你的目標,實現目標的障礙,開始……停!”
“你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男(女)人,開始……停!”
那時,我感覺自己很像一個被人操控的機器人。
我說了自己對課程的質疑,王小姐的反感明顯寫于臉上。
她用了和我的朋友Z先生他們一樣的表情和語氣:“你太自以為是、太固執!你已經沒有接收和提升的空間了!”
而讓我意外的是,所謂的“迎新生活面談會”其實最終目的竟是讓大家繳錢讀二階段!
L先生嚴格限定我們的談話時間,一個話題往往只準談幾分鐘,卻把大量時間留給了LP們說服學員們繼續就讀。
王小姐開始認為我不會讀二階段了,已經懶得搭理我,當我表示我要讀二階段時,她的態度一下子積極起來,把我直接帶入另一間封閉式教室,填“突破班”的報名資料,并叫我立即付款。
我表示沒有帶夠錢,LP們要求我先付預付款、承諾付全款時間,并親筆將“自己的承諾”當眾書寫在展板上。
這種“現過現”甚至有點變相強制的感覺和此前課程宣揚的理念格格不入,我感覺很不舒服:“我已經報了名了,說好了明天會來付款,為什么還要書面寫下來示眾?你們不是要求我們‘要信任他人’嗎?我感覺不受尊重。”
馬上就有幾個LP湊上來,義正辭嚴地開導我:“這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強迫你,而是為了鍛煉你的嚴謹性,鍛煉你履行諾言的能力!你既然承諾了明天付全款,為什么就不敢寫下來?不要以為只有在課堂上才是上課,這個課程的特別之處正是在于什么時候都可能是學習機會,這也正是課程的內容之一!‘突破’已經開始了!你要突破的正是你自己這種態度!”
我覺得他們有些強辭奪理,可是一嘴難敵眾口,我還是乖乖地閉了嘴,老老實實地在展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承諾明天繳全款等內容。
111人中約有40余人當時就決定了繼續讀“突破”。
畢業典禮風波
1月30日,公司為我們舉行了“畢業典禮暨嘉賓會”。主持人也由LP義務擔當。參加者除了學員,還有學員們帶來旁聽的“嘉賓”。
畢業儀式搞得很莊嚴神圣,主持人要求我們閉上雙眼,小組長將給大家贈送一份“珍貴的禮物”。
在閉目等待的過程中,主持人不停地強調著這份“禮物”的重要性以及它將給我們的生活帶來怎樣的不同。
小組長將禮物輕輕放在我們手心,再鄭重其事地幫我們握緊手掌,貼在胸口。我感覺到那“禮物”似乎是一個信封。
而當我們睜開眼睛,發現信封中裝著的原來是公司給我們頒發的“畢業證書”。
有的學員深受感動,緊緊將證書緊貼在胸前,滿面激動,仿佛真地從此掌握了一種神奇的力量。
領了證書之后,主持人開始邀請學員們上臺“分享”自己上課后的收獲。
此時,學員們已有些身不由已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只說好的,不說真的”。
“課程改變了我的一生”、
“課程讓我擁有了改變命運的力量”……
種種夸張的說法,和平時學員們私下的真實交流完全不一樣。
“分享”之后,就是針對嘉賓的“感召”了。
主持人在展板上掛了一幅抽象的畫,讓嘉賓們看這幅畫畫的是什么。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主持人借機開始游說嘉賓們也來上這個課程,“讓自己能多一些角度看問題”。
“我抗議!商業味兒太濃了!”一位鄒女士突然站了起來,批評公司的“口是心非”:
“前幾天我感覺還挺好的,覺得你們在教給我們真善美,可是你們現在卻赤裸裸地曝出了商業目的!這樣的反差太大了,我不能接受!”
現場頓時亂了套。有學員上臺支持鄒女士,有LP則上臺支持主持人。大家爭執不休,最后畢業會只得草草結束。
鄒女士本來已經繳了二階段的學費,至此強烈要求退費。一些學員也隨聲附和要求退費。
原來,他們和我一樣,也對“迎新生活面談會”后公司催款的一系列做法很反感。
鄒女士是一個商界成功人士,業務涉及名牌代理、通訊設施等。她邀約了10余位學員去公司樓下的茶樓“交流”。最終,鄒女士和一些已繳了二階段學費的學員選擇了退費。
到二階段突破班開課時,只剩下了29人,其中還有3名是其它探索班的“插班生”。
第二階:“你去死吧”
一個個同學從我面前走過,多數人對我說“你去死吧!”
甚至有人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不關心你,你去死吧!”
也有人鄭重地投我一票,眼中滿含深情。每一個人走過我的面前,我的心都要承受一番煎熬。同學們的心情和我一樣,每個人都哭得很厲害。
……這時我很奇怪地發現,我在課程上“拿到的能量”已經消失無蹤了。我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夢里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我的心情很復雜,充滿迷惘。而其他同學也都有類似的矛盾心態。
課程名稱:突破
課時:5個白天4個晚上
學費:6900元
“突破”課有5天4夜,期間所有學員不能回家,公司在玉林生活廣場旁的一家賓館為我們安排了住宿。
“突破”的授課方式和“探索”大同小異,也由導師講授、學員分享、做游戲與練習等組成。
但其具體內容的力度與強度和“探索”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導師的態度也由“探索”時的“溫和”變得極為“尖銳”。
而讓我最意外和尷尬的是,“突破”導師正是我的朋友、曾任成都某稅務局局長的X女士。
在課堂上,我看到了一個與平時完全不同的X。
她態度嚴厲,措詞尖刻,有時還會爆粗口。第一天下來,很多學員在背后罵她。
但我卻知道,她其實是一個很善良和有愛心的人。她這么做,是因為她堅信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讓學員們“突破自我”,她堅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好。
那5天4夜,完全是一種魔鬼式訓練。
課程安排得極為緊湊,時間與正常作息錯亂:每天從早上10時上至晚上12時過,期間只在下午四五點鐘安排一次就餐時間。
每次課間休息時間很短,且要完成“作業”。
夜間下課后還有大量作業。課程的原則是“每晚至多把頭放在枕上4個小時”。
這樣的“魔鬼式訓練”讓我們處于極度疲憊之中,腦子常常“轉不過彎”,加上長時間身處一個封閉式環境(教室無一個窗戶,空氣混濁),更容易被動接受外來信息。
在“突破”結束當天,我們全班同學無一例外全部聲音嘶啞,雙目紅腫,體力透支。次日幾個學員病倒,我和另一名都江堰的男學員則因肺部感染不得不到醫院輸液治療。
“突破”課中的一些游戲會采用故意侮辱人格的方式,這很考驗人的承受能力。
第一天晚上,一個練習讓我印象至深:
學員們組成馬蹄形,每個學員輪流站在馬蹄形缺口處的“壓力點”反思自己,其余學員們則一個接一個地反復批評,直到X導師叫停為止。
如批評得不夠大聲,會被認為是對死黨們不真誠,甚至遭到X導師痛罵:“我X你!你到這個時候都還在出賣你的朋友、出賣你自己!”
“你虛偽”、“你懦弱”、“你自以為是”……當陷入了眾口一詞的批判浪潮中時,站在“壓力點”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職業如何,哪怕一些現實生活中身份顯赫的“成功人士”都會感到惶恐,身子不由自主發抖,甚至淚流滿面。
(魏萌就是在這個環節出的意外)
我剛開始時也被那種氣氛嚇倒,心里一直打鼓,小腿不停打閃。但過了一陣,我發現每個學員得到的批評都是一模一樣的,就慢慢鎮定下來。
輪到我去接受批判時,我把這當成了考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的挑戰。
我沒有哭,也沒有垂頭喪氣,而是挺胸抬頭和每一個批判我的人目光對視。
他們不停地批判我“高傲”、“自以為是”、“冷漠”、“麻木”……說實在的,我當時確實已經有點“麻木”了,對他們的批判只當是耳邊風,沒有了多少感覺。
后來X導師走了過來,不是像同學們那樣胡亂批判,而是根據她對我的了解,說著我平時生活中的種種狀況,她提到了和我感情很好的剛剛去世不久的婆婆,說我是不是一直在偽裝堅強------
她說得很動情,聲淚俱下,句句都打在我心上,我終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但我仍然明確表示拒絕接受這種“非理性批判”。
X很失望,有些恨鐵不成鋼”說:“你完全不是在體驗,你還在固執于你的看法!”
強制學員“分享”隱私
課程中還有一個環節,就是向其他“死黨”(即同班學員)“坦誠”自己。
導師會要求你回答并講述一些極為敏感的隱私:
你吸毒嗎?
你和多少個男人發生過關系?
你墮過胎嗎?
------
導師會安慰你:你要信任我們,在這里,你是絕對安全的。你要敞開自己,突破自己------
我印象最深的有一個女學員,大約二十出頭,家境極為富有。她父親是富商,母親是大美人。但偏偏她沒能繼承到母親的美貌,也沒能繼承到父親的高智商。她為此極為自卑,在這個環節,說出了大量自己和家庭的隱私。
甚至包括她為男人墮胎的隱私。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這些內容,怎么可以說給這些只是在一起上幾天課的陌生學員聽呢?
導師說讓學員要學會信任別人,可是怎么來保證出了這間封閉的教室,學員們不會把聽到的別人的隱私泄露出去?
這個課程對學員的隱私并沒有任何保障機制,卻鼓勵并要求學員不設防的“打開自己”,“坦誠”自己-----
“你的死黨們只會給你鼓勵,給你幫助,不會嘲笑你,更不會出賣你----”-
交出個人c隱私,是課程的必須,就像“真心話大冒險”一樣,要求不能說假話。
女孩的“坦誠”得到了導師的贊揚,女孩也為得到了導師和大家的鼓勵感受到了一種滿足。
可我心里卻很警覺,輪到我時,我撒了謊。
果然,下課后,有幾個女學員私下在一起說,沒看出來啊,那XXX看上去那么小,還以為她清純呢------
而“敞開自我”“坦誠自我”之后,還有“突破自我”的環節:
比如前文所述的,我有恐高癥,但讓我必須拴著安全繩,從幾十米高空跳下;
比如某個女生性情內向膽怯,就強制她“做潑婦”,去對其他學員撒潑;或者讓某個學員“裝瘋”,且要其他學員一致認為確實“是潑婦了”,“瘋了”,才能過關。
在這些“游戲”的環節,學員要承受各種嘲弄、侮辱、恐懼的壓力,不僅有精神難以承受的風險,更有身體生理上崩潰或者出意外的健康風險。
被溺死的黃某,被“罵”昏倒的魏萌,以及從高空跳下身體不適的我本人,都證明了這種“培訓”方式的反科學和高風險!
“救生艇”練習
第二天晚上有一個“救生艇”練習,里面包含的“死亡體驗”被外界傳得十分玄乎,以致引來一些媒體的批判。而對我來說,這是整個學習期間感受最深的練習,我的思想受到極大沖擊,最終情緒失控。
在進入練習之前,有很長時間的鋪墊。
X導師叫我們閉目坐在地上,開始引導我們的想象。
她先給我們描繪出一幅幅溫馨、美好、平和、真實的生活場景,每個細節都刻畫入微:“……你上了這個游輪,你找到了自己的房間……你收到了一張請柬,原來是船長邀請你參加晚上的PARTY……”
我們不由自主地入戲,仿佛真的坐在一艘豪華游輪上,在大海里暢游。
“哐哐!”
突然,耳畔響起兩聲驚雷般的巨響,我們被嚇得驚叫。
X的聲音變得緊張:“我們的游輪撞上了冰山,很快就要沉入海底。船上的救生艇只能乘坐4個人……”
她要我們睜開眼,一個個誠實地表態,是否選擇去上這個救生艇,并說出理由。結果選擇“上”與“不上”的人基本各一半。我選了“不上”。
X對我們的選擇不置可否。接下來是投票表決誰可以上船。
X叫我們站起來挨墻壁站成一個圈,取下掛在胸上的寫有自己名字的銘牌,然后給我們每人發了四根木簽,每根簽代表救生艇上的一張船票。具體規則是:我們每個人依順時針次序,從每一個同學面前走過,然后對每一個同學做出選擇,是否把“船票”送給對方。
如果送了,要說:“XX,我投你一票,你可以上船!”如果叫不出對方的名字,要說:“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我仍然決定投你一票,你可以上船!”
對方拿到票后則要叫著自己的名字大呼一聲“XX活了!”
反之,則要大聲說一句“XX,我不投你這一票,你去死吧!”如果叫不出對方的名字,則說:“我不關心你,我不記得你的名字,我不投你這一票,你去死吧!”
對方則要叫著自己的名字大呼一聲“XX死了!”
每個人也可以投自己一票。
那時誰也不覺得這僅僅只是一個游戲,我們都面臨著真實的殘酷的選擇。
29個人,卻只有4張票、4個求生的機會。
我的目光飛快地從所有同學的臉上掃過,暗暗做著選擇。可是這樣的選擇實在太難,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我怎么也難做取舍,還沒開始投票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全班同學無一例外,都開始哭泣。
一個個同學從我面前走過,多數人對我說:“你去死吧!”
甚至有人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不關心你,你去死吧!”
也有人鄭重地投我一票,眼中滿含深情。每一個人走過我的面前,我的心都要承受一番煎熬。
同學們的心情和我一樣,每個人都哭得很厲害。
輪到我投票時,我簡直是步履維艱。
我想投票的同學很多,有的是我喜歡的朋友,我對他有情;有的是已經給我投了一票的朋友,他對我有恩;有的是開課時指派給我的“死黨”,我對他有責任……4張票根本不夠。
我的思想不停地激烈交戰。
最后我把票投給了兩位我最喜歡的同學和兩位我最同情的同學。
當我把票都投完,我只能對剩下的同學說:“你去死吧!”
我也曾試著解釋一句:“不是我不想救你,我已經沒有票了……”
而做“支持”的小組長則在旁冷酷地說:“你真虛偽!別再說好聽的了!你明明有4張票,卻沒有選擇給他一張。你要真的看重他,說什么也會給他留一張票。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就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這些話很刺我的心。是的,我不是“沒有辦法”,而是“已經選擇”,哪怕這個選擇我很不情愿。
我能領會到這個游戲的寓意。在現實生活中,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生死抉擇”、直面自己內心的時刻。
最后清點票數,我得了8票,是得票最多的4個人之一,而有一個同學一票也沒有。
“好好想一想吧!你平時都對你的死黨們做了些什么?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們為什么要把這么寶貴的生的機會留給你?他們為什么不肯投票給你?……”
大家都哭著開始反思,我也想到了很多。
然而游戲至此并沒有結束。X導師讓我們按得票的多少排列好坐在地上,“海難”還在繼續,依票數從少到多,25個同學陸續被“拋”進了“海里”——在教室的地毯上躺下。
而我們4個得票最多的人,誰都沒有自己給自己投一票。
X導師掀翻了象征著“救生艇”的4張椅子:
“那么多人愛你們,信任你們,把生的希望留給你們,你們卻辜負了他們,你們自己都不想活下去,再多的人要你活下去也沒有用啊……”
最后,我們也都被“拋進了海里”。
X導師讓我們閉上眼,繼續引導我們的想象:
“海難的消息傳回了你所在的城市,你的親人們焦急地涌向碼頭……
人們終于盼來了救生艇,可是沒想到上面是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你的父母親在哭,哭他的孩子……
你的丈夫、你的妻子在哭……
你被裝進了棺材……你被放進冰冷的墓地……”
X導師詳細地描述著我們的葬禮,描述著我們親朋好友的悲痛,話語飽含感清,聲淚俱下。我們已經完全沉浸在那虛擬的死亡之中,除了眼淚橫流,一動也不能動……
中毒
當天晚上,我的感觸特別深。我突然改變了自己以往對生命、對生活、對感情的許多看法。
我終于明白這個課程為什么會讓那么多人著迷了,它采用的心理技巧力度很強,你根本無法抗拒。
自此,我此前對課程累積的負面印象已經蕩然無存。我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課程的那種氣氛之中。
晚上一下課,我就激動萬分地給我老公打電話,要他也來上這個課。我老公覺得我莫名其妙,笑著說我可能“中毒”了,我卻渾然不覺。那時,我覺得課程的某些設計真是非常獨特,花6900元真的值。
二階段結束時,X導師勸我們報名上三階段:“領導鍛煉其實是整個課程最重要的部分,尤其是第三個周末,會讓你感覺像新婚一樣快樂……”
我毫不猶豫地繳了費,并說服了3個還有些猶豫不決的同學繼續就讀。
X導師和小組長們不停地“嘉許”(課程術語)我,說我“變化很大,能量十足”。我當時感覺也非常良好,連自己已經上呼吸道感染并引發肺炎都沒有察覺。
上完課的第二天,我身上的激情突然如潮水般退去。我一下子病倒了,連說話都困難,不得不住進了空軍醫院。
等我出了院,已經是春節了。
這時我很奇怪地發現,我在課程上“拿到的能量”已經消失無蹤了。我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夢里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我的心情很復雜,充滿迷惘。而其他同學也都有類似的矛盾心態。
大家互相發著短信,內容都是“我感覺能量正在慢慢消失……我又變得和以前一樣了……”
有一個同學則發短信說:“我好像已經不能適應這個社會了,我的情緒很低落……”
春節期間,我反復回想課程中的點點滴滴,感覺這個課程有一定積極的功效,但又存在著一些重大缺陷,可是我的腦子成了一團糨糊,我一時也想不明白它的問題究竟在哪里。
春節后,我開始上第三階段。我所在的班編號為LP56。
3C就是去拉客
第三階
3C就是充滿激情地去拉客
烈日下,大批被風暴拋上沙灘的海星即將悲慘地死去。一個來海邊游覽的小女孩不停地撿起海星拋回大海。母親勸她說,這么多海星,你永遠也撿不完。但小女孩說:“能救一個是一個!”
到“畢業”時,我所在班共做成了20多個“3C”——“海星”們均是學員們的配偶、親人、同事、同學和下屬。有些“小女孩”為了完成任務,甚至不惜自己掏錢來發展“海星”。
有的學員感覺自己從中得到了提升:學會了溝通,重新審視了自己和他人的關系……;
而有的學員則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夫妻不合、父子不合、朋友反目……
課程名稱:領導鍛煉
時間:3個月,每個月安排一個周末上課,平時每個周末則由小組長組織開會
學費:3900元
做3c
讓我驚訝地是,整個三階段基本上只圍繞著一個主題在進行:做3C!即感召自己的親朋好友也來上課,并必須做到“讓感召對象有意愿提升自己、完成作業、繳錢”的“三個認證標準”。
第一個周末完全是做3C。
課程中,“感召者”被稱為“小女孩”,被感召者被稱為“海星”。這來自一則寓言:烈日下,大批被風暴拋上沙灘的海星即將悲慘地死去。一個來海邊游覽的小女孩不停地撿起海星拋回大海。母親勸她說,這么多海星,你永遠也撿不完。但小女孩說:“能救一個是一個!”
導師名叫溫迪,來自香港地區。她也是這家公司的老板。
她告訴我們,你就是那個“小女孩”,你的親朋好友就是“海星”。他們正在現實生活中“擱淺”,亟需你的“挽救”。
而惟一的挽救方式就是——“感召”他們也來讀這個課程!
溫迪說:“做3C其實是件利人利已、功德無量的事,甚至可以說關乎我們整個國家民族的興亡。”
她要求我們每個學員每周都必須宣言自己下周要做到多少個3C,否則就只能“下車”。
剛開始時,班上大多數學員都拒絕宣言。
溫迪將我們的拒絕的原因歸結為“你沒有自信”、”你看扁你的朋友,也看扁你自己”、“你沒有愛心”、“你不關愛你的朋友”、“你不負責任”等等。
我表示異議,“鍛煉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么一定要做3C?”
溫迪一下子勃然變色,聲色俱厲地喝道:“你既然選擇了我這個教練,就必須服從指揮。這是一場游戲,你必須遵守起碼的游戲規則,不然你就不要玩兒這個游戲。”
至此我明白了,在“領導鍛煉”階段,去發展新學員不是聽憑自愿,而是一種強制要求。
而任何“商品”都不能強買強賣,尤其是“精神產品”,更不能強迫他人接受。
我突然從此前的渾沌中醒悟過來:
課程的本質實際上是以一些強有力的心理手段來控制我們,然后利用我們的激情去為公司“拉客”。
第一階段,課程要我們“放下分析、評估和判斷”即放棄理性,讓我們成為“空杯子”;
第二階段,課程摧毀我們原有的心理結構,給我們的“空杯”中注滿新的“水”,其本質上是讓我們形成“課程是挽救我們生命的惟一途徑”、”課程至上”的觀念;
第三階段,則是利用我們去發展新學員。
仍然是“做3C”
這時,我已由一個普通學員的心態轉換成了一個記者的職業心態。為了能繼續學完課程,掌握更多的信息,我做出了讓步,而別的一些性急的學員則和溫迪發生了激烈的沖突。
對這種場面,久經考驗的溫迪早已見慣不驚。
她最不放心的是我,沉著臉質問我是不是“臥底”。我說,我是一個記者,但是不是“臥底”,你可以找老LP們打聽,我從2003年起就和你們有接觸了,我參加過你們當年捐建鐵牛村小學。
溫迪這才緩和了臉色,提到2006年廣州日報的一篇報道:“那個記者根本沒有上課,完全是在亂寫。大家都知道,我們這些上課內容是不能對外公布的,不然會影響上課的效果。這就會讓不知情的人胡亂猜疑。結果害得我們很慘,連公司都注銷了,場地也沒有了,現在只有重新開始。我很擔心你,我害怕歷史會重演。如果你是臥底,我會請你出去。”
第二個周末,我們搞了一天戶外拓展,第二天仍然是“做3C”。但到第二天晚上,我們班做的“3C”居然為零個!
這個可是該公司成立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按照課程的設計,戶外拓展學員們都會很開心,“很有能量”,接下來馬上去做“3C”應該很容易,但沒想到我們居然一個新學員也沒有“感召”到。
我們這種“抗拒的狀態”讓公司很不滿意。
副導師L先生最后要求我們每人必須在1周內做到1個“3C”,未做成者“下車”。
我據理力爭:“你以為我們只是在游戲,可我們實際是一個契約關系。事先我們的約定中根本不包括做3C,你也沒有告知我們必須要做到3C才能上課,現在要趕我下車,我會將請律師到法院起訴!”
由于我態度強硬,公司做出了讓步,讓我做出“宣言”后繼續“鍛煉”。
隨著課程地深入,班上部分學員對做3C的認同度越來越高,甚至從中體驗到了“崇高”和“滿足”。
再到后來,部分同學已經完全是“課程至上”。
3個月內,每周學員們都要回公司開半天會。由于有些同學在外地,有些同學又經常出差,因此往往有人缺席。
一個自認為鍛煉得很好的同學對此很不滿,批評其他同學“不配和我做死黨”,并說“說好是來鍛煉自己的‘無論如何’的心態的,哪怕是家里父母死了,也該先來開了會再說”。
而我的一個朋友在LP57。
她告訴我:“有一天開會時,一個男學員意氣風發很有成就感地對全班同學說‘今天為了來參加這個活動,我老婆都出走了,但我還是來了。’說完很感動地望著大家,仿佛自己很偉大。大家也熱淚盈眶地大呼‘YES’。
到“畢業”時,我所在班共做成了20多個“3C”——“海星”們均是學員們的配偶、親人、同事、同學和下屬。有些“小女孩”為了完成任務,甚至不惜自己掏錢來發展“海星”。
3月4日,一位女學員遭到全家人的一致反對,4個女友也險些與她斷絕關系;
5月6日,都江堰的一位男學員被父親打了一頓后關在家里,禁止他再去上課;
6月1日是學員們必須出席的第3個周末,而有一女學員則提前4天就被男友“軟禁”起來,手機也被砸壞。其男友也曾是一個LP,她就是其男友的“海星”,但后來其男友卻漸漸認為這個課程有問題”禁止她再來上課。
6月3日,我們終于上完了最后一堂課。而X導師曾說的“新婚一樣的感覺”并沒有出現。
整整三個周末,我們都在芙蓉古城的“皇城”樓上的小會議室里,搞主題為“感恩”的練習,內容仍然主要是“嘉許”、擁抱、關愛死黨……
此時,那些曾讓我熱淚盈眶的氛圍早已感動不了我了。
小組長們
在這最后一天,還有一個重要的儀式是專為小組長們準備的。
小組長們是課程中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他們甘愿占用自己的工作、生活時間花費高額成本來這里為公司免費打工——協助導師授課。
在“領導鍛煉”階段,小組長的角色尤其重要,任務繁重:3個月內,每一周小組長們都要組織所有學員開會、負責收集“作業”并對每位學員進行3次“電話指導”。
其中有幾位小組長來自綿陽,他們平均每周要自駕車在綿陽和成都之間往返兩次,花費不菲。
在儀式的進行過程中,小組長們被別人也被自己感動得淚流滿面。而這種“感動”正是支持他們“費錢費力打義工”的動力。
他們每個人都對我們說了同一句話:“我體驗到,付出真的是快樂的!死黨們,我感召你們也回來做小組長吧!”
而緊接著,副導師L先生就開始給大家派發一個單子,要我和同學們“選擇并承諾”在什么時候回公司當“義工”。
而正是有了小組長們“接力式”的“無私奉獻”,公司雇用的員工非常少,節約了大量的人力成本。這家年營業額近千萬元的公司雇用的固定職員僅有數人。
上完課后,我又去了廣州、香港對這一課程做深入采訪。在專家的分析指點下,我對這門課程的起源、性質和社會影響、存在的隱患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6月14日,我的調查報道見報了。仿佛一滴水滴入了油鍋,我的電話天天被打爆。罵聲、恨聲、表揚聲、感激聲,充塞我的耳朵。
我告訴自己,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對這個課程的關注,我將繼續下去。現在是一個價值多元化的社會,人們有自由接受各種思潮、理念的權利。作為一個記者,我能盡的義務僅僅是,把這個課程存在的缺陷和可能帶來的危害盡可能全面地告訴公眾,以作參考。
后記
對不起,我是臥底
發稿之前,我的心情很煩躁,莫名其妙地悲傷。我知道,稿子一出,我將失去這幫原本志同道合的朋友了。我很心痛。
那時,我突然想起了《無間道》中梁朝偉扮演的臥底。
“對不起,我是一個警察!”他說。
而我是一個記者。
我給“感召”我去上課的Z先生打了一個電話,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電話接通后,我哭了許久才能出聲。
我說:“我知道這個課程是你們的信仰,這個課程在成都是靠你和X姐才發展起來的。你們信任我,覺得這個課程對我有幫助,才會引薦我去,我現在卻要來毀滅這個課程,我就像在殺死你們的孩子!其實,我們本應該是同一類人,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們!”
Z卻很平靜:“既然你已經決定這么做了,既然你認為你是對的,那你就去做吧!有什么后果都是我應該承擔的,我該為我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說:“我不是認為自己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為我將失去你們而心痛!”
Z說:“這件事沒有對錯,各自的信念和角色不同。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給我打這樣一個電話。我很感謝。”
最后我說:“我是一個記者!我真的別無選擇!”
Z很尖銳地說:“不,亞玲,你不是別無選擇,而是已經選擇。”
我再也無話可說。這句話點了我的穴了,直刺我的心。
是的,我不是沒有選擇,而是已經選擇。
作為一個記者,我有義務把這個課程存在的缺陷和可能帶來的危害公諸于眾。
掛了電話,我失聲痛哭。我知道,從明天起,我和這幫朋友就已是路人。
最后,我總結一下我個人對這門課程的看法:
這門課程的特點,就在于運用心理學的專業知識,用類似于“集體催眠”的手段,強力打破人的原有心理架構。但它只負責“推毀”,卻不負責“重建”。
而大多數人沒有那么強的心理能力,不能獨自完成自我修復和心理重建。
每個人發展到成年,都是根據自我的個性特點,以及成長環境,一點點地“揚長避短”,一次次地“自我保護”,做出一個個的“選擇”并承擔相應的“選擇后果”,才建立起了一個獨屬于自己的心理架構。
這個架構,未必完美,但卻是適合自己的,是穩定的。
而一旦被摧毀原有的心理架構,個人能力卻無法修整重建,那這個人的心理架構就“碎”了,“散”了,“亂”了!
比如課程打破了一個”懦弱膽小”的人的“殼”,讓他看到了自己的“懦弱膽小”。
可他的這個“殼”卻是他在每次遇到各種境況甚至危險時,根據自己當時的處境,一次次做出最利于當時的自己的選擇,而慢慢漸立起來的,是他的保護傘,是他的“皮膚”,讓他不至于血肉神經外露。
碎了他的殼,剝了他的皮,讓他開膛破肚,把心理世界裸露在滿是細菌和病毒的環境,卻不幫他重新建立一個新的殼,長出一層新的皮膚,那他的結局,很可能就是重病重傷,乃至死亡!
而那些“游戲”環節,學員要承受種種被嘲弄、被侮辱、承受恐懼等心理壓力,不僅有精神崩潰的風險,更有身體生理上崩潰或者出意外的健康風險。
被溺死的黃某,被“罵”昏倒的魏萌,以及從高空跳下身體不適的我本人,都證明了這種“培訓”方式的反科學和高風險!
就我個人而言,我在這門“課程”中所收獲的,總的來說算是利大于弊,我確實被強力打破了原有的自我,得到了一些提升。
但這是因為我當時已經當了12年調查記者,積累了足夠的社會經驗和生活閱歷,心理架構足夠成熟,我身邊又有著一批有見識、理性、對心理學有足夠知識的同事、親友,所以能在他們的幫助下,及時得到心理救援,剔除課程中的負面影響,只汲取其中有益的部分。
也就是說,除非身邊有“過濾器”和“修正儀”,否則,不要去嘗試這種PUA課程。
而大部分人身邊的朋友,也許并不具備這樣的專業能力。
其實這些認知上的提升,其實不用上課,在逐漸擁有更豐富的人生閱歷之后,也能慢慢得到。根本不需花費如此代價去從課程中冒險求得。
運用催眠等心理技巧,對人進行心理干預,只能是由有相關的專業認證的心理咨詢師來進行,要對學員提前進行心理評估,一對一的針對性進行。
像這種不是針對性的心理治療,而以純盈利為目的,不對學員做心理評估,只憑學費這一個門檻、不加甄別的大批量招收學員,把這些不同層次、不同心理素質的學員聚在一起,禁錮在封閉窒息的環境,同時對這個混雜群體進行集體催眠,是極端危險的行為!
國家應予明令禁止!
避免再出現類似的悲劇!
附:
摧毀你心理 傳銷我課程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27日17:40 《新生代調查》
心理專家解剖“生命源泉”心理控制過程
本刊記者 曾榛 發自北京
到北京尋訪心理專家,一開始記者想得很簡單,聯絡時,才發現困難重重。專家們大多顧慮重重,婉言拒絕。
通過記者的多方努力,最后終于得到了北京市甜檸檬咨詢公司的大力支持。
該公司的負責人不但幫記者聯絡到了愿意接受采訪的心理專家肖江慶,還組織公司的郝獻忠、劉愛民、張曉宏、劉麗娟、樊曉艷等幾位資深心理咨詢師和專家對記者提供的課程資料進行了討論和分析。
這些專家和咨詢師接受采訪后,都有所顧慮,所以,盡管他們都擁有相當的學術背景,供職于北京著名高校或研究單位,但只愿意以資深心理咨詢師的身份出現在雜志上,不愿刊登自己的照片并透露自己的詳細身份。
咨詢師們一致感嘆,這個課程設計得太嚴密和精妙了,設計者應該是有相當心理學背景的。
課程運用很多心理學的原理,設計環環相扣,一步步控制學員的精神,讓學員的思想按照導師所指引的方向去走,最終達到一本萬利的目的――把學員變成該公司免費的“銷售人員”。
咨詢師們強調,如果沒有一定的心理學背景,普通人只要一直堅持學完該課程,心理不可能不受影響和控制,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紀律:篩選受眾
咨詢師們認為,這個課程從老學員感召新學員加入,就開始了鋪墊。
老學員和公司的工作人員會“邀請你暫時放下你心里所有的事,放下所有的分析、評估和判斷,全身心地投入到對課程的體驗里去,這樣你才能有最大的收獲……”,其實這就是暗示學員放棄自我意識,瓦解人的心理防御系統。
人在心靈不設防的情況下,就很容易受到控制。
關于“學員登記表”里的“12條守則”,咨詢師們認為,這是課程的一個篩選和甄別學員的過程。
守則中要求的紀律苛刻得不近人情,加上導師長時間慢條斯理的宣讀,一些自我意識強、思想獨立性和防御性好的學員多半會提出異議,如果得不到解決,他們就會選擇退出。
這些人的退出正是培訓組織者所希望的,因為這些人的思想在之后的課程中不僅很難被導師所控制,還會影響到其他人,使大家對課程保持警惕。
這個過程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樹立導師的權威。那個上課來遲到并與導師發生沖突的女學員,其實起到了“殺雞給猴看”的作用。
環境 :強力催眠
接下來,除了戶外拓展外,所有培訓都在一個全封閉、空氣混濁的環境里進行。
這其實是一個心理學上講的“催眠環境”。
全封閉的空間,并且要求學員關閉一切通訊工具,這就切斷了人們和外界的聯系;
加上空氣混濁帶來缺氧反應,人在這種環境里會感到昏昏欲睡,很難去思考和判斷什么問題,意識范圍越來越狹窄。
再配合上特定的光線、音樂、導師充滿暗示和引導性的話語,人們就很容易被催眠了,完全跟著導師的指引去思維。
尤其,第二階段課程是連續幾天幾夜在這樣的環境里上課,而且每天只能睡4個小時,耳邊全是導師反復的灌輸和強化。
這種轟炸似的訓練,讓學員完全處于極度的緊張、疲憊、焦慮狀態,很容易精神崩潰,喪失所有的自我判斷。
這時候,學員的精神已完全被導師所控制。
因此,到第三階段,導師讓大家去感召“海星”——一個很明顯的盈利行為時,很多學員已經喪失了判斷力。
正規的心理咨詢也會針對某些特定對象和特定情況運用催眠手段,幫助咨詢對象放松,從而找到心理問題的成因和根源,但不是用催眠來控制對方的精神。
宣泄:摧毀心理防御
整個課程中,學員無一例外出現過情緒失控。
在旁人看來,這些人似乎都中了“魔癥”。
心理咨詢師們分析,首先,課程都是在封閉、燈光昏暗、音樂煽情的環境里進行的,周圍的同學又不是特別熟悉,這就形成了一種“匿名環境”。
在這種環境里,人們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就會流露出來。
伴隨音樂,導師用煽情的語言對生活中的種種不幸做了排比式假設,這種種假設中總有一種會被學員對號入座,一旦內心的傷疤被戳中,大家的情緒就會爆發、失控。
人的情緒一旦宣泄出來,就會非常放松,完全敞開,精神處于麻痹狀態,打破基本的心理防御。
這時候,導師指向哪里,你就會走向哪里。導師完全掌握了你的心理狀態,以便進一步實施精神控制。
從心理學來講,有一個短暫的情感宣泄,對人來說應該是個傾倒心理垃圾、促進心智成長的過程。哭泣分很多種情況,咨詢師之后還要針對個人情況,做進一步分析和咨詢。
像這個課程中這樣經常刺激學員情緒宣泄,對他們進行高頻度的情緒打擊,很多人確實很難承受。
就好象醫生給你撕開了傷口,讓你看到了問題,但不給你做進一步治療和縫合,這對人的心理傷害力度是很大的。
刻薄指責:傷害自尊
培訓中,導師經常對學員進行言辭激烈、刻薄的指責和批評,并引導學員之間相互指責。
這不是一個正常、科學的心理干預的方式,這在正規的心理咨詢中是不允許的。
特別有自信心的人,在前期已經被淘汰了,剩下的大都是有點自卑或者自我懷疑的人。在這個游戲中被人無端謾罵,他們的自尊和情感都很容易受到傷害。
其實,這個游戲的目的是為了讓學員完全地否定自己,徹底放棄自己原有的判斷和思維,以有利于導師對學員進行更有力的精神控制。
救生艇游戲:創傷性訓練
這是一個帶有強烈暗示性的游戲,通過心理暗示和體驗讓人去自我感悟。
這個游戲本身并沒有什么不妥,但導師在游戲中所用的指導語是很可怕的,當你不給對方求生的船票時,你還必須去說一聲:“我根本不在乎你,你去死吧。”
這是非常傷人的,相當于忽然一下把人扔到一個沒有社會支持的境地,讓人去體會和感受被他人拋棄的痛苦和落寞。人都是社會動物,離開了人群的互助互動是很可怕的,當這種情況到來時,誰都無法從容應對。
指導這個游戲的導師,讓人們意識到應該珍惜人與人之間的友誼是好的,但拼命去揭開一個人的傷疤,而又不修補,這很可怕。
體驗式的游戲,一般達到人的觸動就可以了,不要體驗者已經哭了,很傷心了,導師還要用刻薄的方式去對待他,這對人的心靈是有害的。
非黑即白:導致行為退化
救生艇游戲、紅黑游戲,以及守則中宣揚的“沒有任何理由”的概念,有一個最大的危害就是把原本復雜、多元的生活簡單化、絕對化了。
在這個培訓里,一切都是不能有解釋、不能說理由的;任何事情都沒有中間的理性分析階段,只剩下非黑即白、非好即壞的極端和絕對的判斷。
這種思維的二分法,讓人們喪失了理性的、多層次的思考和判斷,使其出現了一種“行為退化”,把成人的認識能力降低到相當于學齡前兒童的水平。
用人為的手段去強化一種絕對的好壞,打破了人們原有的重大認知,整個認知系統就亂了。
一旦課程環境被阻斷,人們回到現實生活中,在課堂上的認識和現實生活會形成一個強烈的沖突,有人可能承受能力強,調整過來了,還能走一個正常的狀態。
有的人調整不過來,就混淆了,對自己的認同發生了改變,到底我是對還是不對,很有可能誘發精神方面的疾病,這對人的心靈是一種難以修復的創傷。
感召:尋求價值認同
培訓的最后階段,導師給學員們灌輸一種“救世主情節”,讓他們把周圍的沒有參加培訓的親朋好友都當“海星”去拯救,而拯救的唯一方式就是讓他們來參加培訓。
導師其實是暗示學員,你們的個人價值、能力是在最后的感召階段才能得到體現。
這時候,所有學員關注的都是自我價值感。
人在社會當中有價值感的需要,為了維護這種價值感,學員就會按導師指引的方向去實現價值——積極地去“感召”他人。其實這個培訓是不斷把這些學員培養成公司的義務推銷員。
還有很多老學員在培訓結束后還爭相回去義務幫忙,這是因為他們原有的認知系統在培訓中被打破了,回到現實生活中找不到社會支持。
培訓中所灌輸的價值觀和行為方法在現實生活中行不通,他們得不到周圍人的理解和認同,這樣會讓人產生焦慮和困惑,他只有回到培訓中那個虛擬的環境里面,從而解除焦慮。
過度焦慮:免疫力下降
認知系統、免疫系統、社會支持系統是人的三大重要系統。人在精神極度緊張和焦慮的狀態下,免疫力會迅速降低。
免疫系統出問題,首先會反應在呼吸系統上。因此,去暗訪的記者和其他許多學員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呼吸道感染,重則住院。
針對精英:高明的定位
這個培訓針對的都是企業高層、政府官員以及社會各界的精英。這個定位是非常高明的。
如今是個高速發展的社會,“精英階層”的人們已經衣食無憂,他們關注的是如何跟上經濟發展的步伐,如何取得更大的成功。
這個培訓承諾的快速地提升個人能力,正好贏合了這些“精英們”的需求,因此吸引了很多人趨之若鶩。
另外,“社會精英”大多經濟實力雄厚,越是高額的學費,越是對他們有吸引力。
即便他們感覺被騙,也不會在乎這點錢財,礙于面子,一般也會放棄追究。
危害:不是助人,而是害人
心理咨詢師們認為,這個課程披著心理學的外衣,打著提升心智的幌子,用高額的費用、苛刻的守則、故弄玄虛的游戲等手段,把課程打造得非常神秘。
其實,該課程不過是運用了心理學的一些原理,利用了人性中的一些弱點,達到了對學員實施精神控制并最終高額盈利的目的。
這個培訓最大的危害是,讓學員喪失了對自己和社會的客觀、公正、多元化的認識,行為力退化。
而且,整個培訓是一種去個性化的氛圍,不但讓人們喪失自我,讓人變得思想偏激、簡單。
試想,如果這樣的人越來越多,我們的社會怎能擁有創新精神和創造力?
心理咨詢師們紛紛表示出痛心和憤怒:“這哪里是課程宣揚的助人提升自我?這簡直就是在害人。”
“這是心理學的一個恥辱。”
“如果任這個培訓繼續發展,必將擾亂心理咨詢市場,混淆人們對心理干預、心理咨詢的概念,這對整個心理行業都是有害的。”
浙江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告訴記者,他所供職的公司是個資產上億的紡織企業,該公司老板抱著解決公司管理難題的目的,去參加了這類培訓。
可參加完培訓后,老板非但沒有把公司管得更好,反而對公司的事情不太上心了,成天忙于“感召海星”。
老板娘本來是該公司的財務總監,自從被老板感召去培訓了,動不動就一兩天不來上班,公司現在一片混亂,員工們都人心惶惶。
出路:求助正規心理咨詢
在這個培訓中受到的心靈傷害,可能在很長時間內都難以修復。心靈受創嚴重的人,如果沒有心理專家去處理,心智可能終身難以恢復正常。
這些人在這個培訓中,受到了什么傷害,喪失了什么意識和能力,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需要心理專家去分析,并幫助他們重新找回自我,恢復健全心智。
最后,咨詢師們希望國家有關部門能夠聯手出擊,規范培訓市場,尤其是設計心理手段的培訓,更是要對其資歷、內容進行嚴格審查。
“生命源泉”溯源
特約撰稿 李亞玲
10余年來,“生命源泉”課程在亞洲一些國家發展迅速。目前僅中國內地,經營這類課程的公司至少有數十家。
在不同公司,課程名字、階段設置及收費標準多少有差異,但換湯不換藥,其實質內容均存在著剪不斷、理還亂的“血緣”關系,授課的導師也往往在各個公司間流動。
內地的“生命源泉”系從香港地區傳入,該課程在上世紀90年代初引入香港即引起過轟動。
6月8日,記者趕赴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專訪該中心學者鄭建生。
鄭建生對該課程做過多年系統研究并出版有專著。
據鄭著介紹,上世紀60年代,一個叫Alexander Everet的教授創立了心靈動力(Mind Dynamics)課程,而有學者認為,該課程實際取材于靈學大師Edgar Cayce及神智會(Theosophy)的思想。
其后生命動力在美國發展為生命泉源(Lifespring);
在日本及香港地區,就發展為生命動力(Life Dynamics)。
1994年,生命動力進入香港市場不足4年,已擁有7000多名學員。
另有其它研究者在網上對課程的淵源做了進一步研究:“生命動力是所謂‘人類潛能研討會’(Human Potential Seminars)的一種。
始祖是美國‘現代心理健康科學’的羅恩戴尼提 (L. Ron Hubbard),后來Werner Erhard將‘現代心理健康科學’、‘心靈動力’(Mind Dynamics)、Silva Mind Control 、佛教禪宗思想結合,成為一套研討課程,稱為 Erhard Seminar Training ,簡稱est 。
est曾在美國流行,反對的人也不少,因為有人參加過之后、精神崩潰,甚至自殺,引起很多訴訟。
est后來改名為Forum,最后停辦。
生命動力、生命源泉等是接之而起的第三代課程,經過修改,把est 較猛烈激進的思想和方法修改了。
但萬變不離其宗,都離不開est的藍本。”
鄭著中也提到est,并稱在其流傳之處,都因涉及“思想控制”而引來爭議。
香港英文報章這樣介紹est:“因被指洗腦及制造集體歇斯底里而被廣泛地譴責。”
美國精神科醫學期刊(Psychiatry)在1977年3月號記載了數個和est學員發瘋的案例,1983年9月6日,美國媒體報道了一名est學員在課堂上因承受不了心理壓力而猝死的新聞。
鄭著中還引用了心理學家J.Haaken及社會學家R.Adams參加完“生命源泉”的課程之后于1983年在《精神科醫學期刊》(Psychiatry)發表的論文:
“這個課程受人歡迎,是由于它挑起人在暗里的“自我主宰”(原文為narcissistic)的心理結構,學員會慢慢地接受一套自我中心的世界觀,大量采用‘非黑即白’的分類,絕對化的邏輯,鼓吹神奇的想法”;
“課程強調情感,排斥批判性的理性思維。結果,除非那人已經擁有一個良好的世界觀及處世技巧,否則,在飚升的期望和現實世界的難變之間,難以調和其間的矛盾。因此在心理上獲得持久進步的機會十分微少,甚至可能引來心理傷害。”
據記者調查,目前在國內流傳的“全封閉體驗式”課程都屬于“生命源泉”或“生命動力”的范疇,而不同的公司在這兩項“姊妹”課程上再做了“改進”。
有的引進了最新流行的“教練技術”,有的則結合了中國的一些傳統思想元素,例如記者暗訪的公司添加了有關“七德”(誠、信、恒、虛、慈、儉、斂)的內容,但其主要內容和授課方式都基本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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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內容,已經是2007年至2012年之間的報道了。
又是十年過去了,這門課程不僅沒有受到管制,反而如雨后春筍,市場發展得越來越壯大。
國家有關部門,該引起重視,治理整頓這些打著“培訓”的幌子,進行“心理控制”的”精神傳銷“了!
責任編輯:李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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